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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沈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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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同昨日的天气一样,阵雨来去匆匆。暴雨瞬歇后,炎热的风烘干了屋内外的潮意,蝉鸣声吵的白染衣无法休憩。

    她拿了本书坐在绿荫下出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饶是东方的缝合技术很不错,在这样热的天气下,伤口还是很容易感染。

    白染衣刚换了药,手臂有些隐隐作痛。

    她盯着自己的手臂,缝合处干净漂亮,水平堪比一个专业的医师。白染衣有些微微出神。

    她一直觉得东方和自己很像,默契到有些话不用说出口都能心领神会。但她又觉得自己和东方根本不一样,否则怎么都是同样孤寂表现出来却大相径庭?

    自己的逼仄而浓烈,令人窒息。东方的却淡薄而辽阔,显得从容。

    金多多拿了个脆果子从身边跑过去追猫。白染衣赶紧移开目光,不再深想下去,否则又要开始怀疑自己了。

    她将书合上,转去了前堂,来到王府门口。

    这里有穿堂风,清凉一些。能扫除她心里堆积的坏情绪。

    心情不好了就看看这广袤人间。这是上次东方教给她的,她觉得很有用。

    正对面还是那个卖折扇的小货铺,白染衣从前没怎么仔细注意过,只在进出府时有个粗略的印象。

    这个货铺似乎并不是一直都在这儿的,应该是自己搬来王府后才来的。或许刚好那几天的天气渐渐热起来,他才开始出来卖折扇。但生意似乎并不是很好。

    白染衣看了一会儿,忽然叫来了金满满,给了些银两让她去那铺上买些扇子,算是帮一把。

    金满满接过银两,有些犹豫。

    “怎么了?”

    金多多也跟在金满满身后听着,干脆道:“因为我们不喜欢他。”

    “为什么?”

    “他肯定不是好人!”

    “你别这样说。”金满满瞪了他一眼,解释道:“因为他总是盯着我们,我有些害怕。”

    “那他肯定不是个好人!”金多多固执己见。

    白染衣转头看了眼,果然见到那人刚从俩孩子身上收回目光。

    她想了想,走过去直接问道:“他们姐弟俩有什么问题吗?”

    男子一怔,急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孩子很可爱,姑娘别误会了。”

    说着他拉起衣袖,“若姑娘不放心,我换个地方摆摊就是。”

    “不必。我只是来问个清楚,总比猜疑误会好。”白染衣道,回头觑了小姐弟一眼。

    金多多心虚地低下头,自己似乎胡说八道了。

    金满满拉着弟弟走过去,将手里银子递给那人,小声道:“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男子看着手里的银子笑起来,“这两个娃娃真可爱。如果我的孩子没有出意外的话,应该也和他们一样大了。”

    白染衣见过他送折扇哄小女孩的场面,原本只以为他是善良,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原因。

    他慈爱的看着孩子们,金多多因为自己说话不礼貌而羞愧的低下头,金满满也始终没有看他。

    “这银子我就——”他要还给白染衣。

    “拿着吧,原本也是来买几把扇子的。”

    他犹豫了会儿,收下了。“多谢姑娘好意。近日收摊要早些,原本还以为赚不到什么钱了。姑娘人美心善,定有福报。”

    白染衣有些疑惑,“最近天气适合,为何要这么早走?”

    他讪讪一笑,“爱人病了,得早点回去照顾。”

    白染衣点点头,将剩下的钱全部买了扇子。

    转过身时,发现一名丫鬟装扮的女子在王府门前徘徊。年纪看着很轻,举手投足也不像个丫鬟样。

    府门敞着,门前也没有护卫。她好奇又胆怯的走近,朝府里张望。

    “美丽姐姐找谁呀?”金多多被白染衣一拍头,熟练的过去打头阵。

    “我找王公子,请问王公子在府中吗?”

    “你是谁呀?”

    她朝四周望了望,低声道:“我是周如菊,昨日东方公子让我来找他们的。”

    她说起东方,神情还微微有些羞涩。

    “原来是周小姐。”白染衣微笑道。

    “你是?”周如菊懵懵地看着她。

    “我姓白。我带小姐进去吧。”她牵着金满满带着周如菊进府。

    金多多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差点撞到小桃。

    “姑娘来的刚好,这衣裳换了新的熏香,闻着可还满意?若不喜欢我便换下来。”小桃捧着一叠洗净的衣裳道。

    白染衣有些奇怪,她平日里不爱用熏香应是人尽皆知,小桃做事那么仔细,怎么又给她用上了?

    她凑近闻了闻,一股冷调的檀香淡淡散出,白染衣一时有些微怔。

    由于从前家中供佛的原因,檀木香是她最喜欢也是唯一能接受的熏香。冷香扑鼻的那一瞬,白染衣的童年回忆全部被调起了,就像躺在外婆的怀里,欢喜安心。

    之前王府的熏香一直以花香为主,甜腻腻的气味她并不喜欢。这突然换掉还用在了自己的衣上,谁的安排,白染衣一想便知。

    她浅笑着直起身,“我很喜欢,用着吧。”

    小桃应了声便走了。

    “王公子。”周如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白染衣转头一看,王识晃晃悠悠的来了,东方慢慢跟在他身后。

    “东方公子。”周如菊低头行礼,目光从东方身上一掠而过,耳尖有些泛红。

    白染衣看在眼里,抿了抿唇,看了东方一眼。

    他好似不知情般,对着周如菊礼貌一笑,然后静静走到了白染衣的侧后方。

    “周小姐出来还顺利吗?”王识朝府外探了探,确认没有人跟踪。

    “顺利。我和贴身侍女换了衣裳,这招用过很多次了,从未被发现过。”她笑着,眼里还盛着淡淡的骄傲得意。

    “那正巧我们方便,就同你一起去找沈姨吧!”王识回头看了眼书房的方向,“我表兄还在看书,还是等会儿吧。”

    “真不知道书有什么好看的。”他嘟囔了一句。

    棠月拎着剑过来,准备放回房里。这两天酒楼掌柜的事让她和白染衣成为了议论中心,要想出去行事,需得低调。

    她弹了王识一下,“他还要准备科举,来顺天就是学习的。哪像你整天这么闲。”

    王识想了想,确实。

    江故来顺天之后,一边要帮助王临风处理商铺事宜,一边要帮着王识整理案情,还要读书学习。确实忙的不可开交。

    但由于江故做事有条理有计划,才不显得手忙脚乱。以至于让王识都忘了他平日里要做那么多事,甚至还要帮着王临风看着自己。

    王识“啧”了一声,“好吧。表兄辛苦,今日就不让他分心了吧。”

    最后几人的商议结果是:王识、东方、白染衣和周如菊一同去找沈姨,棠月和江故留在府中。

    按常理来说,棠月和白染衣目前都不便多露面,避避风头最好。白染衣还受了伤,更应该留下。但白染衣执意要去,东方也顺水推舟了一把。

    一来是因为昨日的猜测,徐敬年现在在他们眼里很危险,如果白染衣留在府中,保不准徐敬年会来找她。

    二来是因为只要东方一时没留意,白染衣不是自毁名声就是受伤,只有待在她身边才能放心一些。

    沈姨住的地方有些偏僻,在京城郊外,几人乘马车前去。

    方才在房里躺着睡不着,这会儿上了马车一路颠簸倒颠出了些困意。

    白染衣靠在蓬窗处,马车疾驰而过的风扑进来,她看着窗外的景色一路从街市换成了青绿。雨后的天空澈蓝,白云洁净,各处的颜色都浓艳的亮眼,终于把困意给逼了下去。

    马车空间并不大,四人有些拥挤沉闷。白染衣看了眼周如菊额角处的潮汗,轻轻将帘子拉的更开些,凉风满灌而入。

    周如菊正愁着怎么忍过这热意,刚准备试探开口就被凉风扑了一脸,顿时神清气爽。

    她抬眼朝白染衣看去,却见她背靠着马车阖上了眼,眉头微蹙,神情有些冷淡。

    倒是东方在旁低笑了声。

    周如菊不解地转眸看他,东方笑看了眼白染衣,动了动嘴唇无声道:“脸皮薄。”

    白染衣似乎知道他说了什么,紧闭着眼把头偏了过去,东方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周如菊看着他俩,哑然片刻,匆促低下了头。

    沈姨早年丧夫,无儿无女。马车停在她家前门道上时,她正在院里择菜。

    周如菊一下马车就小跑过去,扶着栅栏门冲沈姨招手,开心道:“沈姨!是我!小菊来看您啦!”

    沈姨从忙碌中抬起头,看着周如菊的脸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后立刻笑着迎过去,打开了栅栏门。

    “小姐怎么来了?还穿成这个样子。”她一撇嘴,假唬道:“肯定又是偷偷跑出来的吧,半点闺阁礼仪都没有,叫夫人知道了肯定要挨骂!”

    周如菊挽着她的手笑嘻嘻道:“您不告状就行。”

    “我哪舍得告你的状。只是千万要注意安全,莫要在外面玩久了。这三位是?”

    “是我的朋友!”周如菊赶紧道:“这三位是我的朋友,今日带着他们一起来做客,看看您。”

    她从袖中拿出几根钗子出来,“这是我特地送您的,一定要收下啊。”

    “我哪里用得着这个。”沈姨笑着,将他们都迎进里屋,“平日里少有人来访,家里没有备茶叶,只有热水。怠慢各位了,真是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好喝得很!”王识捧场道。

    周如菊转头扫了眼四周,小屋整洁简朴。“沈姨,您要是还在周府该多好,您就可以吃好点住好点,我也不怕没人陪我说话了。”

    沈姨的手一顿。

    “沈姨,您为什么要走啊?”周如菊又问道,“还不告诉我去哪儿,要不是向爹爹打听,我都要见不到您了。”

    沈姨笑了笑,“老了,做不动了,就回来了。”

    她凑了盘点心端来,“小姐也是要嫁人的人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贪玩了,该收收心了。”

    周如菊“哦”了声,“沈姨,您听说了吗,谢公子故去了。”

    沈姨为东方倒水的手抖了一下,撒了一桌。

    东方抬眸看了她一眼,“无妨。”他帮沈姨一同擦尽水渍,语气随意道:“沈姨怎么反应这么大,第一次听说?”

    沈姨含糊的点了点头。

    “您住的偏,没听说也正常。”他微笑道。

    “是呀。”王识磕着瓜子,附和道。

    瓜子有些受潮,磕起来不带劲,王识塞了几个就没动了。嘴里一闲就开始说话:“这谢公子坠楼而亡,我想想都觉得浑身痛。还是死在七夕夜,许多人都看着呢。衙门里查说是与周如兰小姐有关,您从前是周府的老人,跟我们说说呗。”

    沈姨表情僵了僵,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记不清了。”

    周如菊和她最亲近,一眼便能看出沈姨在撒谎。又联想到家里的新宅子,爹爹的官职,不禁有些恐惧。

    “沈姨,您实话告诉我,姐姐的死是不是有蹊跷?”她眼中惊恐。

    “哪里听来的?没有。”她斩钉截铁。

    “那为什么爹爹要去报官?爹爹又怎么升迁的那样快?”周如菊抓住沈姨的衣袖,“您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姐姐怎么会一夜之间就病死了?她到底得了什么病啊?”

    “你不要想太多了。”沈姨看了眼周围,“你姐姐是得急病走的,根本来不及救就去了。”

    王识摇了摇头,“新宅子到手,女儿也不要咯。”

    沈姨生气的看着他,语气生硬道:“这位小公子你不要胡说,大人不是这样的人!”

    “对不住对不住。那您说说周大人是怎样的人呢?他这官位又是怎么来的呢?”

    “何人送的。”白染衣在一旁淡淡补了句。

    沈姨第一次见这么没礼貌的人,气的脸都红了。“小姐,你赶紧将他们送出去吧,我这里供不起这几位公子小姐。”

    周如菊低下头没说话。

    沈姨明白了,“你今日来就是奔着此事来的?”

    “沈姨……”周如菊无意气她,有些愧疚。

    倒不是王识和白染衣故意这么直接,实在是因为弯子绕太多反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想说的怎样都不会说,不如直接挑破来意。

    “是徐公子做的吧。”东方试着诈了她一句。

    “徐公子和赵承是朋友,但赵承目前下落不明,酒楼掌柜一边指认他一边为他脱罪,既要减轻他罪名又要保后主。我只能认为,赵承是凶手的替罪羊。”

    他观察了下沈姨表情,接着道:“徐公子昨日吃酒醉了,说要不是他徐家许给周家好处,周家至今在官场上依旧毫不起眼。现在谢生一死就要翻出陈年旧账,周家为了自家荣华是万万不敢指出他的。您说周大人不是为财贵抛弃女儿的人,可我们等到现在也没见周家有什么动静,倒是要眼睁睁看着赵家替罪。”

    “难道是认为赵家背后有徐家撑腰,不会有什么事?万一要是有了变故呢?那周家就是与徐家狼狈为奸,传出去坏了名声为小,那是要掉脑袋的。”

    东方声音不轻不重,沈姨脸色却越变越差。

    周如菊不知这都是东方编的,信以为真。脸色煞白道:“爹爹当真为了官位瞒了姐姐的死因?”

    东方这把赌的太大,万一要是猜错因果就会全盘皆输。身边两人都不约而同提了口气。

    但东方气定神闲,两人又觉得猜错了也无妨。

    沈姨惊愕的看着他,原本不点破她就算被看出来有隐瞒也准备闭口不言。现在一来,她觉得自己似乎瞒不瞒也没什么区别了。

    沈姨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还是周如菊先打破的僵局,“姐姐……是被徐公子害死的?”

    这一问把沈姨的心震回了肚里,沉在底下半天没有动静。

    她不知想起了什么,死死咬着牙关,攥起的拳头微微发抖。

    她声音沙哑道:“都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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