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狱中判案
斗笠男带着柳得娃和王云飞离开牢房之前。
柳得娃回头看了一眼，脚步却停了下来。
那些木头后面，一双双充满希望的眼神困住了柳得娃。
斗笠男回过身催促道：“柳大人，此地不宜久留啊。”
柳得娃却看向了牢房前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大串钥匙，一串可以打开所有牢门的钥匙。
王云飞看着柳得娃，猜出了他的心思，上前一步道：“柳大人？你莫不是想要把这些人全部放走？”
柳得娃看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不可。这些人都是罪犯呐。”王云飞坚定地说道。
“老王，一炷香前，我们也被关在这里面。我们是罪犯吗？”
王云飞低下头，嘴里喃喃道：“可是，我们也要逃命，如果那帮狱卒回来，我们……”
“今晚他们不喝个大醉，是绝对不会回来的。”斗笠男冷静地说道，很明显，他是站在柳得娃那边的。
“好，那我今天就要在这牢房里判案，看看平通县还有多少冤案。”柳得娃斩钉截铁地说道。
狱中响起一片欢呼声。
斗笠男把两个晕倒的狱卒绑了起来，狱卒的桌子被临时征用，成为柳得娃的判案桌。
“带人。”
柳得娃一声令下，一号牢房被打开，一个中年男人被带到了柳得娃面前。
“我是平通县王庄村村民欧阳谦。”不等柳得娃发问，来人自报姓名，“孔师爷雇我去扮‘山妖’，事后不给工钱，我带着几个弟兄来衙门要账，却被孔师爷说成是来衙门闹事，被捕入狱。是非曲直，请大人给我一个评判。”
欧阳谦似乎憋着一肚子委屈，但是言语却井井有条。
“山妖”的事，好在柳得娃亲历过，知道一些内情。所以他用手拍案道：“你能证明你的供词不假？”
欧阳谦挺起胸膛，道：“我欧阳谦若有一句假话，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他身后的牢房里，也有声音传来：“欧阳大哥说的句句属实，我也可以作证。”
柳得娃道：“看来因为这件事，被错抓的人还不少。”
欧阳谦道：“和我同来的十三个弟兄，均因此事下狱。”
柳得娃看向王云飞，王云飞不语。
斗笠男却说道：“拖欠百姓工资，这个事错在衙门。请大人明断。”
柳得娃思索一番，用手一拍桌子，说道：“来人啊，把他和他的弟兄们都放了。”
牢房里又是一阵欢呼声，欧阳谦领着斗笠男，一个一个地指出自己的同伴。他们都重获了自由。
然而他们十四个人被放出后都不走，而是站在那看着柳得娃。
柳得娃疑惑道：“还不走？”
欧阳谦上前一步道：“我们感谢大人的恩情，但是，我们此行是来要工钱的，如今大人虽还了我们清白，但工钱还是没拿到。”
柳得娃这下犯难了，他手头也紧呐，虽说刀疤老九给了他一些盘缠，但一路上也用得差不多了。
柳得娃硬着头皮问道：“他们欠你们多少工钱？”
“十八两三钱。”
“就这么点？”斗笠男脱口而出。
欧阳谦正色道：“钱虽然不多，但这是我们辛苦挣来养家糊口的。找人干活就得给钱，别说十两，哪怕欠我们一文钱，也不行。”
后面的人都说道：“对。”
斗笠男说道：“哈哈哈，不错，有规矩才能不乱套。”说完他转向柳得娃道：“柳大人，放血吧。”
“不行。”说话的还是欧阳谦，“这钱是平通县欠我们的，我们该去找孔师爷要，怎么能拿这位大人的钱呢？”
这番话说完，柳得娃不禁对他肃然起敬。这种局面下，一般人早就拿钱走了，偏偏这帮汉子恪守原则，不该拿的钱绝不动一分。
欧阳谦抱拳道：“大人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等大人离开之后，我们还要去找孔师爷讨个公道，哪怕被抓，我们也绝不会连累大人。”
“算了吧。”斗笠男说道：“你斗不过他们的。”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放在桌上。
“这是二十两，你们拿去。”斗笠男还补上一句，“这不是我的钱，是平通县令的钱，你们尽管放心拿去。”
欧阳谦半信半疑地拿起，说道：“可是衙门只欠我们十八两三钱，这，这……”
柳得娃一把夺过银子丢还给斗笠男，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些散碎银子数了数，交给了欧阳谦，“拿着钱快走，和衙门的账我来算。”
欧阳谦及身后的男人深深一揖，抬头挺胸地走了出去。
看着欧阳谦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柳得娃长舒了一口气。
“继续吧，柳大人。”王云飞看向柳得娃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之前看不到的温情。
时间紧张，三人继续开牢门判案。
好在这只是个县衙的牢房，关押的犯人不多。其中大部分都是得罪了县令和师爷，蒙冤入狱。这些人无一不是对着柳得娃千恩万谢。
但提审到一个猥琐老头的时候，老头支支吾吾的态度引起了柳得娃的怀疑。
在三人多番询问之下，老头终于吐露了实情。虽然他和欧阳谦一样，都是因为上门要账而被捕入狱，但是他和衙门做的交易令人不齿。因为他卖给衙门的，是人，女人。
“大人，你可以不放我，但是你得帮我把钱要回来啊。”猥琐老头被重新关进牢房的时候，还在不停地要钱。
柳得娃死死盯着猥琐老头，“你卖给知县的是什么人？”
“是个女人，一个很好看的女人。他今天娶的那个小妾，就是我卖的。说好了五十两银子，你一定帮我要回来呀。”
柳得娃一脚踹了过去，要不是被两人拉住，他恨不得冲上去撕碎那个老头，“没有人性的混蛋，你怎么不把自己的闺女卖掉？”
老头淫邪一笑，“别说闺女，我连老婆都卖了。一共才值十两银子。”
柳得娃大喊：“放了我，我要杀了他。”
王云飞用尽全力才把他拖出来，斗笠男迅速关上牢门。
老头站起身，靠在牢门上擦干嘴角的血，笑道：“你必须要放我走。”
“凭什么？”
“就凭我这张嘴。”老头指着自己的嘴道，“如果你不放，我就喊，直到把全县的衙役狱卒都喊过来。要死，咱们一起死。”
王云飞道：“柳大人，不要管他，我们快走。”
柳得娃看着牢房尽头阴森森的铁门，说道：“那里还有一个。”
老头脸色一变，“那个门千万不能开，那里面有……”
话还没有说完，老头就倒了下去。
柳得娃转头一看，斗笠男的手中拿着一支点燃的香。
“迷香。”斗笠男把手中的香弄灭，转头道：“抓紧时间，柳大人。”
柳得娃转头看着那扇铁门，却不敢再动半步。
那扇门背后有什么呢？
他看看王云飞，又看看斗笠男，手里的钥匙都快被攥断了。
斗笠男催促道：“柳大人，要么开门，要么快走，时间不多了。”
柳得娃狠下心，朝着铁门走去。在他眼里，不是他自己要走过去，而是自己被那扇黑色的铁门吸过去的。
当他打开铁门的时候，一股屎尿混合的臭气扑鼻而来，他立马捂住了口鼻，实在太臭了。
里面黑黢黢的一片，根本看不清是否有人。
王云飞很快把烛台端来，三人才看清，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四肢都被铁链锁住，此时正坐在一堆黑色的稻草上。
那人像是多年没有见过光亮，遮挡着烛台的光。
但片刻之后，又贪婪地盯着烛台。
柳得娃壮着胆问道：“你是谁？犯了什么罪？”
那人却忽略了柳得娃，直直地盯着王云飞。
王云飞的脸在烛光照耀之下更加清晰。
那人突然激动地朝着王云飞扑去，三人都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
锁链被扯得绷直了。
那人带着哭腔道：“伯明兄，你怎么才来呀？”
谁是伯明？那人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柳得娃正想着。
烛台从王云飞的手中跌落，牢房瞬间进入了一片凝重的黑暗中。
王云飞的思绪被拉回到山西大营前。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正午。他揣着兵部的文书来到前线。前来迎接的是宣府总兵手下的参将。在辕门前，参将一身铁甲，嘴皮暴裂，神情像一尊雕塑，浑厚却嘶哑的嗓音大声喊道：“我是宣府参将李故青，你是新来的吗？”
“不错。”王云飞放下包袱，在黄沙中抱拳道：“在下王云飞，字伯明。前来宣府御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