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
临近傍晚的时候,麻将桌才支好。
午餐依旧是程渡抓来的鱼,几人简单地吃了一下,便开始着手准备晚上的娱乐活动。
闻少玉和程渡是顺着谢溪的,其他人虽然不太想来,但也还算配合。
只有靳川,死活不愿意下来。不过最后也不知道程渡用了什么方法,靳川才不情不愿地出现了。
几人在靠近楼梯口的空处将麻将桌摆了起来。
慕宁不想参加这场无聊的活动,便坐在旁边看小说。
谢溪瞥了一眼,发现他看的是阿加莎最著名的那本《无人生还》。
……别说,还挺应景。
至少原书中差一点就“无人生还”了。
另一个不愿意上桌的是靳川。
他的脸色自始至终都很难看,跟谁欠他八百万似的,要不是怕晚上发生杀人事件,谢溪也不想将他给叫下来。
他此时双手抱胸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余四人则在麻将桌上。
谢溪将目光从慕宁和靳川的身上收了回来,随手打出了一张四筒。
“山庄内能打发时间的东西倒是挺多的,书、钢琴、台球……”先说话的竟然是慕宁,“你们猜这是委托人事先为我们准备好的,还是多年前本身就在山庄里的。”
“这还用问么?”闻少玉嗤了一声,“你当委托人闲得慌啊。”
慕宁微微一笑,“精神病院那段时期是因为岛还属于言宁,所以保留了鸢尾山庄的一切,但精神病院烧毁了之后,岛就被言宁的侄子转手卖给了委托人,你们说……他为什么还要保留?”
谢溪眨了下眼。
现在关于孤岛的疑点越来越多,远不像原书中写得那么单纯。
可谢溪对这段背景不太了解,只能悄悄竖起了耳朵,听他们讨论。
“很简单。”林声意接话,“委托人与多年前的命案有关,雇我们来是为了查清多年前的疑案。”
林声意始终坚持这个观点。
“唔,可是这么说话的。”闻少玉一手撑着脸,“他为什么不直说?”
众人沉默了两秒,似乎都没有想通,委托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前辈。”闻少玉对谢溪说:“前辈怎么认为?”
突然被cue的谢溪手一抖,将手边的一张牌打了出去。
他佯装镇定,没有正面回答闻少玉,反而问道:“刚刚林声意说精神病院烧毁之后,言宁的侄子才将岛给卖了?”
“嗯。”闻少玉果然忘记了自己问题,点头回答谢溪的疑问:“他那个侄子早就被逐出家门了,要不是言家的人死光了,也轮不到他来继承。”
……那这么说,四十五年的命案到底是有多惨烈?
谢溪抿紧了唇,思考着怎么还能继续从他们的口中套出背景来。
本以为自己作为穿书者,会知道更多剧情人物不知道的事情,现在看来,自己只知道“未来”的事,“过去”并不像作者写的那样,只是个背景故事而已。
委托人的身份与目的都存在着疑问。
为什么要买下这座岛。
为什么保留着鸢尾山庄的原样。
又为什么雇他们这群人。
谢溪快速地将原书情节中提到背景故事重新回忆了一遍。
但内容实在是太少了。
作者真的只是将这三段杀人事件,作为整座岛的一个背景故事,在增强恐怖感氛围的时候提了一嘴。
他想了想,问道:“不是说四十五年前参加那场宴会的都是言宁的朋友吗?他也有亲人死在那个时候吗?”
谢溪这段话说完,程渡轻笑了一声。
“就一两个,也不是本家。”程渡懒声道:“本家亲人死亡之后,言宁开始周游世界,大约有五六年吧,也就是在这段时间他声名鹊起。之后就买下了这座岛,打算养老,结果出了这种事。”
“你很了解啊。”闻少玉说。
“还成。”程渡说:“这事其实挺猎奇的,自然就多关注了一点。”
“也是,毕竟是悬案。”闻少玉很轻易地就接受了这个理由。
“那,”谢溪偏了偏头,“都这么多年了,还能将山庄维持成这个样子也不容易。之前不是精神病院的一场大火烧了很久吗?”
“确实很奇怪。”说这话的是慕宁,“精神病院起火的时候,说是整座岛都被烧了,可现在看来,这座山庄不仅没有留下痕迹,还将旧物都保存完整。”
慕宁说完,将书本一合,举高给众人看。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他手上的那本书上。
“黔州出版社,好早之前的书了。”闻少玉说。
“你是说书脊的血迹?”程渡摸了一张牌,眉梢一挑,“自摸,清一色。”
“靠!”闻少玉立马跳脚,“你这是什么运气啊!”
他紧接着又问道:“什么血迹?”
慕宁伸手给他指了指,“这。”
谢溪也看到了。
在慕宁的指边,有一块很小的血迹,看着像是不小心溅上去的。
谢溪舔了舔干燥的上唇,立马就明白了慕宁的意思。
那场大火,并没有波及鸢尾山庄,山庄内所保留下来的,的的确确是四十五年的旧物。
可程渡说,整座岛烧了三天三夜……为什么?
“没准是红墨点呢?”谢溪故意说。
在场的人没有法医专业,根本无法判断是否真的是血迹残留。
“也有可能……”慕宁有些犹豫。
“红墨点?”靳川好像天生就是来和谢溪作对的,“你们别忘了,鸢尾山庄的十五个人可是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如果精神病院的那场大火没有波及鸢尾山庄,那这绝对就是残留的血迹。”
靳川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让现场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竟然是十五个人吗?谢溪敛眸,原书中提到的是鸢尾山庄的人都死了。
但现在被靳川这么说出了具体的人数,他竟感觉到了一种彻骨的寒冷。
不仅是对于过去死亡的人。
还有。
谢溪微微蹙眉。
委托人到底想干什么?
这座小岛的谜团太多了,谢溪有些脑袋疼。
“这件事我觉得可以先放放吧。”闻少玉见所有人都皱着眉头,适时出声打断他们,“把四十五年前的事放到一边,不如我们可以先来讨论下委托人吧,我还是觉得他有问题。”
闻少玉的手指着山庄各处,“这座山庄一点也不像被烧过的样子,说是重建也不大可能,可是你们看,这里的陈设包括慕宁给我们看的书籍上的血迹,无一不表明,这里的东西确实是四十五年前的旧物。”
虽然鸢尾山庄在外界的信息量比较少,但闻少玉自认为自己还是能看出新家具与旧家具的不同的。
闻少玉说:“这座山庄有问题,委托人也有问题,你们觉得呢?”
谢溪抿了抿唇。
原书中提到委托人的片段很少,因为原主是收到邀请函就决定参与了的。
并未见过委托人。
但按照程渡的说法,委托人应该病得很重,甚至可能到了生命的弥留之际,那又为什么要将这群侦探都聚集在这座孤岛上?
他的目的是什么?
“前辈?”闻少玉伸手晃了谢溪一下。
谢溪回过神来,“啊?”
闻少玉:“前辈在想什么?问你话都没听见。”
“问我什么了?”谢溪不好意思地伸手摸了摸脖子,“刚走神了不好意思。”
“问你和委托人见面时是什么场景。”程渡仗着手长,后背靠在椅背上,是一个很放松的姿势。
谢溪:“我没见过,他寄的委托函。”
程渡:“和合同一起?”
谢溪点头:“和合同一起。”
“好吧。”闻少玉打出了一张牌七万,“那前辈这里就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了,我是,”
“胡了。”程渡一推牌,“多谢。”
闻少玉:“…………”
“不打了!”闻少玉气结,把牌一推,去拉慕宁,“你来,你来,反正你也看完了。”
慕宁被闻少玉强行拉上桌,有些无奈,但很配合。
感觉这几个人……除了靳川,脾气都挺好的?谢溪心想。
“怀疑他也很正常吧。”闻少玉顺手将椅子反了过来,坐了上去,将双手搭在椅背上,继续说:“我、程渡和林声意是去医院见的委托人,前辈是收到的邀请函,慕宁是电子邮件,你呢,靳川。”
靳川皱了皱眉头,冷冷地说了两个字,“医院。”
“哦,那至少说明了我们四个是同一个地方的人吧?”闻少玉撑着下巴,看向他们。
“b市。”程渡毫不掩饰。
“嗯嗯,我也是。”闻少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又cue谢溪,“前辈,你话好少啊,没什么想说的吗?光是打一个晚上的麻将也很无聊嘛,大家一起聊聊吧。”
谢溪的手一抖,险些将手边的牌给推了下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聊聊委托人呗,或者,”闻少玉问道:“为什么要参加。”
我哪里知道,是原主要参加,没准觉得自己特牛逼吧。
谢溪内心腹诽,表面诚恳,“没有哪个侦探能拒绝孤岛这样的挑战吧。”
确实如此。
对这群身经百战的侦探来说,“孤岛”、“被诅咒的孤岛”这类型的词对他们来说有着怎样的吸引力不言而喻。
当然,来之前会发生什么,他们也很清楚。
“确实是这样。”闻少玉认同地点了点头,“继续回到前面,委托人叫我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我觉得是查多年前的案子。”林声意推了推眼镜,“你说得没错,无所事事一个月确实挺无聊的,我打算明天就开始。”
林声意始终坚持这个观点。
“行吧,那我跟你相反。我坚持委托人有问题这个观点,那接下来,”闻少玉歪了歪头,看向谢溪:“如果是第二点的话,我们现在是不是得思考下我们六人之间的共通点?除了都是侦探还有其他的吗?”
“自找刺激。”慕宁冷冷地戳破闻少玉的真实目的。
闻少玉露出一个特阳光的笑容。
可惜并没有人配合他的这种行为。
不过闻少玉倒是提醒了谢溪。
除了他们六个人都是侦探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相通的地方了?
原书中也没有提到他们之间的这层联系。
谢溪似乎已经适应了穿书,谢景元平时教给他的东西在他脑海里清晰的呈现。
从目前已有的信息来看,大概有三个可能性。
一、医院的委托人并非是真正的委托人,那只是一个障眼法罢了。真正的委托人与他们五人有仇,并混迹在其中,寻找机会杀人。或者,这座孤岛上本身就存在着第七个人。
二、结合孤岛的传闻,委托人雇他们前来是查清多年前的真相。可是这一点却有个疑点,为什么委托人不直接告诉他们。是假设本来就是错误,还是委托人有不得已的原因?
三、委托人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告诉他们真正的委托任务,而他们在这种情况下,因为私仇的原因,自相残杀,与委托人无关。
可是,真的会有那么巧吗?
谢溪还是感觉到一头雾水。
他打了个哈欠,抬头看向时钟。
时间已经到凌晨两点了。
再坚持五个小时就好了。
可能是因为没有赌注的原因,谢溪打得并不是那么起劲,其他人也是一副没多少精神的样子。
谢溪又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夜还长着,先熬过今晚再说。
在这种环境中,如果能保证第一个人不死,那大概率就不会出现第二个死亡的人。
听起来像是个废话,但实际上,这是暴风雪山庄中一股微妙的平衡。
俗称,人性。
一旦有缺口,就会被撕裂。
这也是程渡不能死的理由。
想到这里,谢溪抬眼看了坐在对面的程渡一眼。
“说起来。”刚好,程渡在这时慢吞吞地开口了。
其他几个都昏昏欲睡的人,也都勉强打起了些精神,等着听程渡接下来的话。
“按照阿加莎的写法。”程渡说:“在旁边观看的人会悄无声息的死去。”
程渡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还在桌上的几人背脊都瞬间挺直了。
尤其是谢溪,他的瞌睡好似一下子就跑光了,抿紧了唇,说道:“你别瞎说。”
“okok,我在瞎说。”程渡的嘴角带着笑意,附和谢溪的话。
但这反而更让谢溪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刚好一局结束,谢溪觉得坐了太久,身体有些僵硬,便站起了身,“换下人,我累了。”
他看了看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靳川,以及反坐在椅子上,把脸蒙在臂弯里的闻少玉,想了想,还是走向了闻少玉。
“你要不要上桌打打。”谢溪朝闻少玉走了过去,“替我半小时就成。”
没有人回答他。
“闻少玉?”谢溪又喊了他一声。
依旧无人应道。
“怎么了?”
这边的动静自然让桌上的人注意到了,林声意关切地问道:“他睡着了?”
“不知道……”谢溪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程渡刚刚说过的话还未消散,回想在他脑海里。
……不会真让程渡说中了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谢溪咽了咽口水,又朝闻少玉走近了一点,伸手推了推了他,“闻少玉……你睡着了吗?”
还是没有回答。
“闻少玉!”谢溪的声音提高了点,手上用的力气也增大了些,“闻……”
“砰”地一听,闻少玉连人带椅子一起摔在了地上。
独留下谢溪的手还滞在空中。
只见他缓慢地将头转向程渡,嘴唇有些发抖,“……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