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谢溪的话让原本昏昏欲睡的几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人都站了起身,就连坐在一旁,与众人格格不入的靳川也围了过来。
谢溪却在这时像是站不稳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刚好撞在了程渡的手臂上。
程渡也顺势揽住了谢溪的腰。
麻将桌上,四人呈东南西北的方位坐着。
除了一旁坐在沙发上的靳川外,闻少玉的位置刚好在西位的程渡与北位的慕宁中间。
也所幸是在这个位置,刚刚自己的失态才没被其他人发现。
……应该没被发现异样吧?
谢溪紧抿了双唇。
与这群常年与尸体打交道的侦探不同,这还是谢溪第二次见到尸体,而第一次,早在遥远的十五年前。
虽然程渡平时老找谢溪的麻烦,还有凶手的嫌疑,但谢溪却生出了一种,幸好是程渡的感觉。
大概程渡是他在这个世界最熟悉的吧,谢溪想。
他垂下眼睫,稍稍站直了身体,背部离开了程渡的手臂。
程渡只看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说,上前一步打算查看尸体。
但刚弯下腰,就见“尸体”突然之间高举双手,大喊了一声,“surprise!!”
………
………
屋内一时寂静极了。
气氛有些不对头。
“不会真被我吓着了吧。”闻少玉揉了揉脸,笑得尴尬,“不、不是都有体温吗?”
判断死亡的第一步是摸颈动脉,为此闻少玉还特意把脸蒙在了臂弯中,露出了脖子。
无人应答他的话,在场的人都挺尴尬的,并且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谢溪。
谢溪垂在身侧的手指缩了缩,没有想到又差点在闻少玉的身上翻车了。
本以为自己早就忘了,但刚刚……幼年的事在那一刻清晰地出现在脑海中。
他也是这样死的。
悄无声息地死在了书房中。
直到自己将他推倒在地。
谢溪睁开眼,深呼了一口气,“抱歉,我只是突然……”
“轮不到你来道歉吧。”程渡站起了身,瞥了一眼闻少玉。
闻少玉心领神会,诚恳向众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就是听到了程渡说的那番话所以想逗大家玩玩。”
不过谢溪竟然没看出他是装的,这倒是让他挺意外的。
但偶像毕竟是偶像,闻少玉的心中自动补全谢溪行为的理由,“前辈估计是累了所以一时忘了确认,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行了。”靳川出声打断闻少玉的话,“无聊死了,我走了。”
说完,靳川也不管其他人,大步走向了二楼。
林声意见状也捏了捏鼻梁,“玩了那么久,也累了,要不散了吧?”
“行。”慕宁也附和,“我也要去休息了,你们三个呢。”
“休息,休息。”闻少玉刚做了坏事,不敢发出什么反对的意见,也跟着其他两人上了楼。
只不过一步三回头,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拐角处。
程渡这才开口问道:“你呢?”
“我也去休息了。”谢溪揉了揉眉心,感觉到一股无力感。
现在凌晨两点,已经过了原书的死亡时间了,而且大家都很累,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想到这里,谢溪抬头看了眼时间,轻声说道:“你也去休息吧。”
·
是夜。
一个皮球落在了寂静的走廊中。
四周都静悄悄的,除了皮球在走廊上响起的声音外,没有一点声响。
谢景元今天有事外出,到了凌晨也没有回来。
偌大的老宅一个人都没有。
除了满屋子的木偶。
小谢溪今天睡了一整天,临到晚上才被饿醒,抱着皮球来找叔叔。
却看见秦夫人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秦夫人依旧是那副样子。
优雅大方,雍容华贵。
穿着一袭淡紫色的长裙,头上挽上个发髻。
虽然看上去很有气质,但也为她平添了五六岁的年纪,不过这也是秦夫人想要的。
她弯下腰,将谢溪不小心抛过来的皮球给他捡了起来。
谢溪却有些不敢去拿。
秦夫人长得很好看,很温柔,但谢景元却让自己离她远点。
所以谢溪没有伸手去拿皮球。
“小溪怎么一个人来到这里了?”秦夫人眉眼含笑,语气温柔至极,“爸爸呢?”
“爸爸出去了。”这是谢溪第一次和秦夫人说话,一点也不像谢景元说得那么可怕。
谢溪甚至还往前走进了一步。
“那小溪吃过饭没有?”秦夫人问道。
谢溪摇了摇头,却见秦夫人在此时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他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白皙修长的双手,有些没反应过来。
秦夫人说:“我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好。”鬼使神差地,谢溪忘记了谢景元曾经说过的手,将他那只小小的,稚嫩的手,放在了秦夫人的手中,与她一齐离开了那个房间。
只不过,谢溪最后回了下头,看见那只黄白相间的小皮球,滚进了书房之中。
·
谢溪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幼年时的事情了,没想到昨晚上被闻少玉这么一搞,竟让他重新回忆起了与秦夫人第一次说话时的场景。
那是他与秦夫人第一次说话,也是最后一次说话。
在那之后,秦夫人将他送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并让佣人给他拿了晚饭过来,和他约定好不会和谢景元说到这件事。
谢溪当时年纪小,懵懵懂懂地答应了他。
但翌日清晨,谢景元回到秦宅之后,自己又偷偷摸摸地去了书房,想找秦叔叔玩。
……但却发现对方已经死了。
这之后,再与秦夫人见面就是在秦叔叔的葬礼上了。
想到这里,谢溪抬手用手臂遮住了眼睛,让视线重归黑暗。
秦夫人,秦知婉。
他已经有多久没记起这个名字来了?谢溪感觉到眼睛有些酸涩,手臂上也有些湿润。
“叮铃铃——!”一段急促的铃声突然打断了谢溪的思绪。
谢溪吸了吸鼻子,从床上坐起了身。
他的眼眶还有些湿润,但脑子已经完全清醒了。
闹钟是他昨晚睡下之前特意定的,提醒他今天早上去找程渡。
昨晚受闻少玉恶作剧的影响,谢溪没有阻止其他人回房间休息,并且他在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情况下,也依旧找各种借口,试图告诉自己,不会死人。
但现在清醒之后倒有些后悔了。
他迅速地翻身从床上起来,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后便狗狗崇崇地打开了房门。
程渡的房间就在谢溪的对面,房门上还有个猫眼。
谢溪左右看了看,见走廊静静的,便将眼睛贴在了猫眼了。
但从外往内看,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谢溪试了几分钟后终于放弃,规规矩矩地开始敲程渡的房门。
大概十几秒后,门被打开了。
程渡裸着上身出现在门口。
他身上有一股热气,头发湿漉漉的,胸膛上还挂着水珠,一看就是刚从浴室出来。
谢溪愣了一下。
下意识地顺着看去。
程渡下身松垮地穿了条牛仔裤,像是匆忙之间随手套上的一样,将拉链都没拉紧,露出一半黑色的内裤,而在这之上,人鱼线若隐若现。
谢溪的视力非常好,他甚至都能看见一滴水珠往下滑落到了内裤上。
消失不见。
“找我?”程渡看到谢溪来敲门还挺惊讶的,挑了挑眉,“进来。”
谢溪脸一红,乖乖跟着程渡走了进去。
程渡的房间还挺整洁,除了地板上有些湿润之外。
从地上的水迹来看,自己敲门的时候程渡应该刚好是从浴室出来。
谢溪的视线从地板上移开,抬起头,刚好看见程渡背对着他,从床头的柜子上翻找着什么东西。
骤然一下将背部暴露在谢溪的面前,谢溪还有些不可置信。
程渡的背上,竟然全都是……
被抽打的旧伤痕迹。
看着十分可怖。
他一时之间有些看呆了。
直到程渡找到东西,转过身来,谢溪这才垂下眼睫,掩饰尴尬。
程渡手上拿着一个电吹风,随便吹了两下感觉到有五分干之后便停了下来,又换了用毛巾擦拭。
他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朝谢溪走近,顺手在他旁边放下了牛奶蛋糕后转而打开了他身旁的衣柜。
动作非常之自然。
程渡:“吃。”
谢溪:“?”
谢溪盯着手边的牛奶蛋糕看了很久,终于开口,“为什么你可以有牛奶蛋糕??”
程渡翻出了一件衣服船上,言简意赅,“我偷带的。”
谢溪不可置信,“既然你偷带了……那为什么我吃个饼干你们反应那么大的?!”
程渡穿好了衣服,听到谢溪的问话,唇角弯了弯,“逗你玩的。”
谢溪:“……”狗贼。
谢溪狠狠地撕开了小蛋糕的包装,一口吞了下去。
口嫌体正直。
“小朋友嘛。”程渡斜靠在衣柜上,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喝点牛奶长得高。”
“你前天还叫我前辈。”谢溪毫不客气地戳穿他。
程渡笑了笑,“行了,找我什么事?”
谢溪的动作顿了一下,对着程渡说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借口,“找你去捉鱼,混早餐。”
程渡眉梢一挑,问道:“那现在不需要了?”
谢溪现在一手牛奶一手小蛋糕,惬意得很。
他吸了一口牛奶,如实道:“不需,”
“程渡!!开门!!”
突然,一声巨大的敲门声打断了谢溪的话,伴随而来的还有令谢溪如坠冰窟的话语——
“靳川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