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其他小说 > 息衍 > 第15章 引祸

第15章 引祸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许久没被噩梦惊扰的言诺,今夜却又重温狰狞蜕掉皮囊、开始显露真身的六岁生日——她1直困在细节寻弊索瑕的自证里,不得解脱。

    时至今时、此刻。

    如影随形。

    暗长潜滋。

    妈妈强说爱,却助纣为虐,成为害死深爱她的丈夫、让他背负污名的帮凶,也不肯把伞留给六岁还低烧的稚女。

    他也标榜爱,但太浓烈、且无根基。

    所以…

    她注定要逃。

    发自本能的、根深蒂固的、不顾1切地排斥并持续怀疑,没有终点,也无撤退可言。

    就像这凌晨的夜,黑得纯粹,也很孤单,但它必须给繁星当幕布、成为花草树木好眠的助益,而它喜欢这份信仰,便不会想着偷奸耍滑,或改换赛道、非要与白天的太阳替换。

    非要阴谋论的话,这就是很悲哀或者说阿q式的宿命。

    但从别的角度论,它是妥帖地待在它觉得应该的位置。

    最舒惬。

    又保险。

    言诺抱膝坐在沙发,自梦魇惊醒后,她就拖着那条自脚踝金属圈延伸、另1端扣在魏弋腕处的铁链来到露台,并1直保持这个姿势。

    昏睡前还没栓链儿呢,可见他的不信任亦根深叶茂。

    他的手机倒是给床边柜搁着。

    但言诺没拿。

    他也并非不设防。

    毕竟,密码或图标可以偷窥、指纹解锁能挨着试,他却是瞳孔识别,直接玩的高端局,根本没给言诺见缝插针的转圜。

    这细链倒没很强的束缚感、足够轻盈。

    闲坐竟会枯燥,像簇蘑菇。

    心血来潮。

    言诺便抬臂、抓住、抖着玩,借着壁灯投射进室内的不那么黝暗,瞧着它波浪般起伏。

    磨蹭着瓷砖声响窸窣。

    像蛇吐信的德行。

    诡谲。

    蛰危。

    玩几次便觉无聊,言诺继续仰头眺望穹顶、寂辽无月。

    而魏弋抱被来到露台,将她拥进被里、脑袋摁在他肩膀依偎,声色滞哑、还没从深眠完全苏醒:“夜里降温,凉。”

    “说好带你去逛海洋馆、动物园,还没践诺呢。”

    魏弋没从她跳脱的语句里提炼出关键点,或者说还未能从酣睡中惊厥、误判她又逃跑的恐惧里缓过神,狐疑:“什么?”

    “民宿准备烧烤食材时,说起云彩的形状,我们约好1起去。”言诺耐心充盈,潺而缓的解释在渐凉夜色里,很是熨帖,“等天亮要去吗?”

    魏弋提防她又在酝酿金蝉脱壳之计。

    怕重蹈覆辙,又要承受1遍。

    难免斟思酌虑。

    许久。

    蹲墙角偷听的铁线莲都昏昏欲睡。

    魏弋才拙劣地撂狠话:“载嬷嬷离院那辆救护车,虽然是假冒伪劣,违规拉货还套牌,确实难找,却也不会凭空消失,你说是吧姐姐?”

    言诺插进他指间交握:“是。”

    魏弋受宠若惊。

    言诺却没回眸与他对视,冷静地阐述:“你找到了车。”

    滚烫与炙热皆无承接,落了空。魏弋警告自己别中圈套,先顾好眼前、把她锁牢,何况以后多的是机会,遗憾都能弥补,所以他加重剂量、让他俩都暂歇活络心思,嘲讽又卖弄地说道:“司机的嘴用钱很容易就撬开,顺藤摸瓜,我挖出了很不可思议的人选。”

    言诺接腔:“lucas。”

    魏弋嚼齿穿龈:“他倒是个称职的内应。”

    “该感谢你墨尔本牵线,让我们相识。”

    “姐姐怎么拉拢的他?”

    “因缘际会。”

    “那真凑巧。”

    “嗯,所以我说命运蹊跷。”

    魏弋拈酸吃醋:“他是gay!”

    他的低吼狂怒吓到了喊麦的蟋蟀,夜的鸣奏曲被迫演出暂停。

    促狭地笑,言诺诚挚地善言相劝:“就搁置吧,他这条线儿你最好别嬗动,如今你再招他、就相当于‘引祸’,这是忠告。”

    虽不详知lucas所谓的筹码,但魏弋起码瞭解她、非空口无凭胡扯乱侃之辈,他愤懑道:“姐姐真是能掐会算、厉害得紧。”

    “别羡慕,相较你,我还略逊1筹呢,”言诺狡黠地揶揄,“毕竟,我的把柄、你握着的也不少呀。”

    “恭维我?”

    “算。”

    “并没有被安慰。”

    言诺愉悦地朗笑:“哈哈,我也没觉得多真心,挺般配。另外呀,”停顿,侧脸,与他探询的视线衔接,晦暗的光线里,她笑靥莞尔,“我得说明,我邀请过你,海洋馆、动物园都是你自己说不去的,所以不能跟我耍赖算账、说我食言。”

    直觉拉响警报,心慌漫灌,魏弋喉咙发紧。

    见识过她的1本正经、轻松或嗔怒。

    却嫌少领教诙谐。

    这种没有掺杂质的纯种幽默,以前的她总欠缺——她似乎永远被1根弦操纵着,即便克制而冷静自持,锋芒里也暗藏尖刺…

    甚少如此刻这般松弛。

    也就看纪录片时,沉浸式观影,能让她状态似慵懒的猫。

    魏弋猛地将她推倒在沙发、覆笼,攫取她的唇瓣辗转碾磨,似乎唯有热吻与激烈的独占,才能回馈给他心安。

    言诺很温驯地配合,只在娇喘着换气的罅隙,提醒:“我要吃包装完好的避孕药。”

    魏弋泄愤地咬她指尖、恨不得把骨髓给嚼碎般。

    言诺痛吟,死咬着唇,却始终没赏他巴掌雪耻。

    魏弋却感到糟糕得1塌糊涂。

    愈加荒芜。

    只能靠变本加厉的挞伐来缝补漏风的窟窿,但针脚再密、线再粗,封得了千疮百孔的空口,又如何能填补结实呢?

    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朵云鱼鳞状铺满近空。

    从露台到浴室。

    被褥内。

    魏弋双腿绞紧她、手臂也从她颈侧穿过抱牢,严丝合缝地与她贴实,但席卷他的心慌仍没有效治愈。

    言诺魂糜神离,眼皮耷拉着没力气掀,却倔犟地用蜷缩的指骨蹭他掌心:“这道疤,是烫伤?”

    “对。”

    “意外?”

    “嗯。”埋进她颈窝深嗅,魏弋简述,“他们想把我烧死在马厩,幸得1铁棍,我才撬开栅栏的锁。”

    他们为何蛇蝎般歹毒?

    无人搭救麽?

    家长呢?

    言诺有1连串的疑虑咕嘟冒泡,但话到嘴边、缩减为:“辛苦了~”

    魏弋轻啄她耳梢:“姐姐跟我说过好几遍这话,心疼我吗?”若能把苦恼兑换成怜悯,他会含饴嚼糖、觉得买卖超值,“都攒着,心疼多了,就不舍得逃跑。”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