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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找棵大树好乘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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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文帝十六年,十月十一日。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明明心跳如鼓,后背冷汗涔涔,陶三春脑中,却偏偏闪出这么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来。

    遥远的夜空中,隐约传来谯楼似有若无的打更梆声。

    是三更了还是更晚了?

    有些僵的手指在袖中紧握成拳,明明秋风寒凉的冷夜,她却后背尽湿,耳边是如鼓的心跳声,就连呼吸也慢慢有了几分急促……这一个多时辰的静默后,她迫切地想知道终究会等到一个怎样的结局。

    若成了,她和陶旦旦可暂得一平安栖身之地,暂免贪婪与权势的侵扰。

    若不成——

    她视线所及之处,有淡蓝群衫伫立厅堂两侧,除了秋风扫过群衫微微的颤动,一个多时辰以来,两列六个人,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子夜里屏住呼吸一般的寂静。

    如鼓的心跳,有一些慢慢不受控制的抽紧。

    无声的深深吸上一口冰凉的气,凉凉的气息绕过如鼓心跳,她缓缓再吐出来,慢慢将视线从那些淡蓝的衫裙上悄悄收回来,紧紧贴在腰腹间的手指近乎僵硬地按上有些凸起的腰带。

    若是再等一刻还无动静,便拿出这最后的药吧。

    韩旭山捏着薄薄的一页信笺,眯眼从屏风和纱幔的缝隙处瞅了瞅厅堂中僵直伫立的妇人,再瞥了眼信笺上不过短短数行的字,有些困惑地靠近同伴杨达虎,低声道:“这陶娘子明明可以再嫁了那许衙役,开着她那小食肆好好带大她那七岁的儿子——”

    如今虽已是国泰民安,不复十多年前的动荡不安,但一个……嗯,一个寡娘子独自带着一个幼小孩童,身后无宗族可依靠,家中无半点恒产,赁房度日,总是太苦了些。

    而那许衙役与她年纪相当,家有双进院落,又在府衙为差,妻子过世后仅有一女也已成人即将婚配,虽家中老母性子厉害些,但家中总是衣食无忧,想嫁进许家为继室的女子可也不少。

    这陶三春不过普通一妇人,如嫁与了那许衙役,甚至可说是她高攀了啊。

    陶氏三春,年三十又四,有子陶源,年七岁,河西范阳明州人,两年前明州洪灾失其家,后与子进京寻亲,无获,遂赁城东书院三坊沿街许衙役家前宅,售卖饼食为活。

    不论怎么看,再嫁也比自己苦巴巴一个人拉扯孩子好得不能再好。

    至少,如果是他韩旭山落到这妇人境地,权衡利弊,便会选择再嫁,哪怕再嫁之人为人愚鲁些,即使再醮,也总是能得一安稳之地,风吹不着,雨淋不到,安安生生过日子,一个女子么,一辈子所求不就是安稳度日,衣食无忧么?

    何苦来这皇家乳母的嘉义夫人府上,虽献了秘药,但成与不成,滔天富贵与灭门之祸,其实不过是一线之隔。

    所以说,这世间的女子们哪,多的是目光短浅、贪婪无识啊。

    如明德皇后那般的奇女子,这世间恐是再难得。

    思至此,他不由暗叹口气,无心再与同伴低语,更不敢回头去望他们一直闭目静默的大人,只如厅堂中那陶氏三春一般,一心静默,祈盼他们可怜的小郎君可以闯过这一劫,快快地退了烧快快地好起来,安安稳稳地快快长大成人,保留住明德皇后的这唯一一滴的尊贵血脉。

    深秋深夜,秋风寒凉,远远的谯楼上更鼓声隐隐传来,他从侧窗望出去,东边的星子已悄然隐没,一丝淡淡的青光从天际轻飘飘地漫散开来。

    寅时已过,天将亮了。

    急促的脚步声从侧门急匆匆地奔了过来。

    韩旭山几乎是瞬间屏住了呼吸,猛地转身向着侧门,一双豹眼瞪得大大地,一眨也不敢眨。

    眼角视线扫过,他们向来沉稳不动声色的大人,一双清冷的眸子早已睁开,眼中的急切竟是那般明显。

    “大人!小郎君已退烧醒来了!还嚷嚷着渴了饿了!”

    侧门口,沙哑颤抖的声音抖嗦嗦的,似乎一阵风过,便能破碎。

    韩旭山呼出一口长气,左手紧捏成拳,狠狠地捣在身旁的杨达虎肩上。

    他的老天爷祖宗观音菩萨!

    阿弥陀佛!

    老天爷爷保佑!

    周家列祖列宗保佑!

    明德皇后在天……明德皇后保佑!

    他恨不得仰天长笑,一直紧紧捏巴了六七天起伏不定的心,终于可以安稳下来了!

    他兴冲冲地跟在他们大人身后,想赶紧去探望探望他们这让无数人寝食难安了好久好久了的小郎君。

    他家大人起身,却难得地迟疑了下,但终究没有回头,快步走了出去。

    “你留下去赏了这陶氏三春。”

    杨达虎却一扯他,将他从侧门前甩回后堂。

    为什么是他?!

    他有些忿忿,却瞥到右手里已经捏皱了的信笺,哼了一声,有些头疼地叹口气,脚步有些沉重地穿过纱幔拐过屏风,走向那个在厅堂中一动不动站了半宿的陶氏三春。

    不要金,不需银,只想要拜得嘉义夫人门下,得母子二人安稳。

    韩旭山挥退一旁手捧满满一盘银票银锭、低声耳语与他的嘉义夫人府中的管家老胡,对着眼前这静静垂首而立的陶氏三春起了些许好奇之心。

    “陶娘子。”他特意放低几分嗓音,难得耐着性子语重心长地劝她:“你家中尚有幼子,这些许的银两虽不多,但省吃俭用些,总能帮你母子两人每日温饱无忧直至你儿长大成人。”

    不用每日辛苦早起操劳那小小食肆,可以专心教养孩儿长大成人,难道不好么?

    “多谢大人肯提点民妇。”陶三春躬身道谢,面色平静:“民妇尚有一双手可以养活我与我儿,虽不能大富大贵,但总也可一日三餐温饱无忧——所以这些赏赐,我实在不能收。”

    韩旭山有些头疼地皱皱粗眉。

    让他一个大老粗来用银子买断人情,实在是难为他!

    “今日幸得娘子你大恩,救得了我家中小郎君,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无论娘子你提何种要求,嘉义夫人府必将竭尽全力为你完成。”

    他继续好声好气地与这陶氏三春做下保证:“不用娘子你说,从今后娘子便是嘉义夫人府上贵客,不敢说其他,娘子今后尽管好好在京中生活,绝无不识相的混蛋小人敢去打扰娘子安稳度日。”

    如那许衙役恃强凌弱逼婚的龌龊事,他们自然会帮她解决的干干净净。

    但帮她解决麻烦是解决麻烦,赏金是赏金,人情却是不会给她母子顺势攀爬的人情。

    “如此便已是让陶三春感激不尽。”

    偏这陶氏三春油盐不进,一双半垂的眸子瞥也不瞥那一盘沉甸甸的雪花银锭和压在其下的银票,只固执己见地微躬着腰,声音平缓说道:“三春所献之药乃是当初明州老道长机缘巧合下赐予我家小儿保命的秘药,本就不是我所有,实在不敢腆着脸收了大人的赏赐,不然却是昧了老道长的仁慈之心。”

    他就知道这人情不是那么容易花银子买断的!

    韩旭山重重吐口气,扫扫厅堂上侍立着的嘉义夫人府上的管家侍女们,一个个的木头一样,就不会上前来帮着劝上一劝吗!

    到底谁才是这嘉义夫人手下的人啊!

    反正他不是啊!

    “也罢,既然陶娘子坚持,便暂且如此罢了。”他还急着去看望他们的小郎君呢,实在不想再这么推过来让回去了,“陶娘子也辛苦了一夜,便先回家去歇息一二,待嘉义夫人府中安排妥当,必定会郑重谢过娘子大恩。”

    而后,他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这陶氏三春如蒙大赦一般地躬身福了福,而后一句话也不说,便忙不迭地转身匆匆出厅堂去了。

    仿若他身边管家手中那满满一托盘的银票银锭子是穿肠毒药一般地避之不及。

    “韩将军,这银子咋办?”一旁的管家老胡发愁地朝他讨主意。

    “迟点送出去呗还能咋办?”他转身心急火燎急急朝后堂奔,不想再帮嘉义夫人的手下人出头了:“反正这人情太大,咱们说什么也不能欠,必定赶紧给还了,免得留下后患。”

    “可该如何还啊?这娘子她就是不要银子啊!”他老胡怀里这满托盘的银票银锭子是烫手山芋吗难道!

    “那就换个法子让她不能不要呗!”

    韩旭山黝黑的脸有些发烫,幸亏他生的黑,看不出脸红耳赤来,刚刚他还感慨天下女子多是目光短浅之辈呢,结果这脸转头就给拍得山响啊。

    “总不能硬丢到她手里去啊!”老胡一溜小跑地紧跟着他,一直烦一直烦,“陶娘子孤儿寡母的,这千两银子确实有点儿打眼。”

    “那就换个不打眼的法子呗。”韩旭山烦躁地想一脚把这狐狸一样的老头子踹出八丈远去,随口道:“她不是赁的那许衙役家的前宅么,你就想法子把这赁字去掉了不就行了!”

    他忽地一停,大巴掌一拍管家老胡的肩膀,拍得老胡一个趔趄,托盘里的银锭子噼里啪啦砸到铺路的青石板上叮叮当当,“着啊!把许衙役那宅子买下来按到陶娘子母子名下,顺便把许衙役一家子换到远点的地方眼不见心不烦,不就一举两得了!”

    如此一来,既结了许衙役逼婚之事,又拿银子买回了这天下数得着的大人情,如何的妙啊!

    管家老胡眼睛一亮,也不在意自己被公报私仇地拍了一巴掌,把手中托盘里剩下的银票银锭子往旁边小厮怀中一塞,像是终于解脱了。

    对啊!

    一举两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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