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母亲的心意
“有什么事好好说。”
江母维持着待客的礼数,将门打开。
周永生一眼便看见往屋里走的江小小。
冲上去就给了江小小一巴掌,“我给你脸了,敢打我妈。”
说着,又扬起手来。
江小小被那一巴掌抽的耳朵嗡嗡的响,好在她站在门里,用了点力,将农村两寸厚的门板嘭地拍上。
原本就站在门槛上的周永生被门“啪”一声拍到地上,半天没缓过劲来。
江母早被周永生扑过去的牲口架势吓住,门也没进就跑出去叫人了。
江小小是周永生娶的第二个老婆,要不是传他脾气坏打死了第一个老婆,江小小是不可能入钱二妮眼的。
她虽然长得好,却是农村人,没有正式工作,要靠周永生。
能干到是能干,老实头子一个,不会说话,又没能给周家生出个儿子来,钱二妮恨不得把她当牲口用。
一家七八口人的饭要她做,衣服要她洗,清扫工作也不能落下。
一个人从早忙到晚,周永生回来还要骂她懒货。躺床上死人一样。
周家五年来把她当丫鬟使唤,动不动非打即骂。她都忍了。
周永生从没想过她会反抗,压根没有防备,猛不提防被门拍的,着实是有点没回过神来,坐在地上老半天才反应过来。
“臭三八,你敢打我。”
“我没有。”
江小小怂的厉害,早就把门栓插上了。
抱着囡囡缩在炕角里。
囡囡眼里包着一泡眼泪,尽量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抿着小嘴一声不吭。
“江小小,给老子开门。”
周永生虽然不是好丈夫,那绝对是个孝顺儿子,兄友弟恭的典范。
因为他妈,原主不知道挨了多少没来由的打。
现在换了芯子。江小小虽然怂,但总不是能忍气吞声的住。
探头瞅着院里来了不少人,这才哭叫起来,“我求你别打我了,再打就打死我了。我错,都是我错,我不该因为外面有人怀了你的种就跟你吵闹,我该给她伺候坐月子的。我错,都是我的错。”
周永生是个要脸的人,他接了他爹的班,在农业局工作。
好歹也当的个不大不小的官。
要是生活作风问题闹到单位,那是会影响他饭碗的。
江小小是个傻的,有啥大招,都先放出去,管他有用没有,先哭再说。
愣是把昨天晚上江沐川叮嘱她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不能闹周永生,要先从内部瓦解,要先找那个心智脆弱的小三。
得,她兜头一瓢水,把周永生的私事抖了个干净,门外叫来村长的江母都傻眼了,吞咽了两口,赶人走也不是,不赶人也不是。
怎么办?她怎么生了个傻子呦。
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都不晓得撒。
来凑热闹的村民听了个开怀,这可是百年一遇的大新闻,可比村东头的刘寡妇屋里的好听多了。
一伙人津津有味地听着江小小毫无遮拦的爆料。
周永生怒不可遏,抄起锄头就要劈门,“江小小,你敢抹黑我。”
“我没有。”
江小小浑身都怂,就嘴硬,“你敢让你单位查你吗?”
看见人来了,她更威风了,叉腰站在炕上闹,“要杀人啦,要打死亲老婆啦,不能活了。”
周永生好歹是公职人员,见过些世面。很快冷静下来,在安平村乡亲们上前阻拦之前放下凶器,好声好气地问,“江小小,你想怎么样?不想跟我过了你可以直说。”
“我是个穷小子,虽然在城里,到现在还是租赁房子住。”
“你想要的阔太生活我给不了你。没关系,你想走,我不拦着。”
说着,周永生竟然七尺男儿落下泪来。
一瞬间,风评逆转,江小小瞬间成为嫌贫爱富,不肯跟丈夫好好过日子的拜金女。
相比于真相,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
比如,他们会垂涎江小小的美貌,继而认为她一定会凭着自己的姿色做交易。
比如,他们更愿意相信穿的人模狗样儿的周永生是个正直有才能但是怀才不遇的人。
江小小拼命解释,但已经无济于事。
周永生被村长请去家里喝酒,排解忧愁,院子里的菜地也被江母请来为江小小做主的村民薅了个干净。
江沐川回来的时候,烟囱没有冒烟。
他以为出什么事了,跑回去才听说了晌午那场闹剧。
“妈。”
江沐川放下背篓,走到江小小跟前,“没事。没事的。”
“咱们走吧,那无赖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躲?”江沐川闻言挑起眉来,“为什么要躲?怕的是他,又不是我们。六个月啊,七个月出生的娃都能活了。”
江母突然觉得后脊背发凉,这小娃娃说出的话,怎么那么,渗人。
“小川,不能想歪的。”
江小小胡乱往江沐川身上擦了一把鼻涕,“你得上学,做个好孩子。”
反派大佬的结局不好,她怎么忍心这么乖巧的娃娃走上邪路呢?
“妈,你想什么呢?”
江沐川伸手戳了戳江小小不太灵光的脑袋,“老周现在肯定着急要跟你撇清关系接外面的进门呢。你不在家他不能打死你了,他现在估计在联合安平村的人,想让他们收拾你。”
“儿啊。妈的好大儿,你怎么想到的?”
“我叫了他九年爹了,他撅一下腚,我都知道他要拉要尿。”
江沐川安抚地摸了摸江小小的脑袋,“妈,咱脑子不灵光就不要动脑子了,想点别的招。不是有句话叫勤劳致富吗?”
“你从哪学的?”
江小小狗腿似地笑了,“妈别的不会,字还是认得几个的。”
“村口写的。还写了,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
“好大儿。”
驱散了心中阴霾,江小小下厨烙了烙饼,拌了一锅五彩拌汤。
江沐川板着的小脸终于在吃上饭的时候,露出了不常见的笑。
小家伙,长得挺好,笑起来更好,像融化冬雪的暖阳。
囡囡吃的满脸脏,开心的手舞足蹈。
那是在城里,原主从未在孩子脸上看见的生动表情。
第二天一大早,江小小决定跟江沐川一起去捡废铁。
进鸡窝掏蛋的时候才发现,昨天还在鸡窝里扑腾的五六只鸡,只剩下两只母鸡一只公鸡了。
她快速在鸡窝里翻了一气,掏出一颗鸡蛋煮好。揣在兜里去找江沐川。
太阳初升,初秋的空气里带着阴冷的潮气。
江小小照例把鸡蛋塞进江沐川兜里,自己则在焦黑的灰渣堆里没有走。
“你不走吗?”
江沐川抬头看了鬼鬼祟祟的江小小一眼,“外婆年纪大了。你不会要把囡囡丢给外婆看吧?”
“我没有。”江小小心虚地看着江沐川,“我来帮帮你。人多力量大么。”
“别,你不给我添乱就很好了。”江沐川怼了她一句,撵鸡似的撵了她几步,“你要想挣钱,琢磨琢磨厨房的事吧。”
“厨房有什么事?”
江小小嘟嘟囔囔往回走,一抬眼就见江母牵着囡囡已经走到灰渣坡下。
囡囡开心的挥舞着小手叫着妈妈,一蹦一跳地往这边跑。
“你们怎么出来了?”
“囡囡一醒来就吵着要你。”
江母遥遥一望便看见一小小的身影在坡上忙碌的身影。
他个头小,在穿梭抢铁的人中间很不起眼。
坡上忙碌的人看见江母在坡下接应江小小,笑问,“江婶子,你怎么来了?”
“那是我外孙,你们多看顾些。”
江母抬了抬下巴,脸上臊得慌。
五年前十八岁的江小小嫁进城里那可是让村里待嫁姑娘们眼馋了好几年,一个个说她长得妖,狐媚子,进城当了城里人。
今日江小小带着俩娃娃回了村里,还被自家男人找上门说起作风不正。
今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地里戳他们脊梁骨呢。
“那我们先回去了。”
江小小还没反应过来,朝江沐川喊了一声。
小家伙抬起头来冲江小小摆摆手。示意她们放心,低头又继续干活儿去了。
江小小回到家才回过味来,“妈,他们是不是该看不起我了?”
江母瞧着她后知后觉的模样,摇了摇头,转身回屋拿了个包,对她道,“走,上村口一趟。”
“去做什么?”
“买一头猪。”
“养那玩意儿干嘛?可臭。”
“吃的时候怎么没听你说臭?”
江母朝她背上捶了一拳,催她快点出门,江小小腻腻歪歪地哼唧,“小川让我琢磨琢磨厨房的事。”
“你琢磨呀,边走边琢磨,不耽误。”
江小小之所以不愿意去村口,是因为那里是是非之地,整个安平村,所有的情报汇聚于此。昨天的事,早不知道那边都传成什么了。
她是迟钝,又不傻,这会儿想想都要臊死了。
脸上的肿还没消,头上顶着那么个黢黑没好利索的伤口。
饶是村里谁看见都会说是因为她生活不检点活该被打。
“婶子。”
磨磨蹭蹭的功夫,院门被推开,一精神干练的小伙子从外面走进来。
他身后还拉着一头猪,猪已经半大,这会儿卖了准是贴钱的。
江小小瞧了一眼来人,转身进屋去倒水。
“东子,你怎么亲自来了。”
江母忙不迭迎上去,“你放着,我去赶就是了。”
“这猪脾气暴,我怕它伤人,就送过来了。”
梁东是华北地区难得的大高个,足有一米八几。皮肤略黑,肌肉丰满,阳刚气十足。
笑起来,有点子憨气。
“来,给我,你去屋里坐。”
江母忙不迭拿了铁钩子去撵猪。
梁东忙不迭跟着她去,“婶子,我帮你撵进圈里。这猪我劁过了,年下吃肉绝对没问题。”
江母笑盈盈地应着感谢的话,圈了猪转回去,江小小已经不在屋里了。
她怕闲话,钻厨房里找事干。
好在梁东没坐,收了钱就走了。她才稍稍放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