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大儿
钱二妮被送到医院的路上就已经醒了。膝盖疼的呦，她想，一定是让江小小那个贱人给踩坏了。
可她不能住院，住院得花不少钱。
前儿周永梅才问她拿了一百块，现在她手里也就几十块的嚼用。
“嗨，你干啥呢？拉我回去。”
钱二妮叫停人力三轮，“谁让你拉我的？”
她开口就恶人先告状，跳车就要往回走，却被三轮车夫一把揪住胳膊，“怎地？要讹人？”
车夫是个壮汉，钱二妮挣脱不过，就耍无赖，“哎呦，打人啦。”
她一边拍着她不太伶俐的腿，当下往地上一坐就哭。
“对，让人看看，那么大年纪了，不要脸，白坐车，不给钱要跑。”
三轮车夫索性停了车，靠在车上，冷眼瞧她。
周永梅家俩孩子还坐在车里，探头看他们外婆，“外婆，外婆”的叫个没完。
钱二妮气的牙痒，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爬起来就要走，却被三轮车夫拦住，“给钱。”
“什么钱？谁让你拉的你找谁要去。”
“你这是要赖账啊。”
“我让你拉我了么？谁让你拉找谁去。”
三轮车夫也是个有脾气的，拦着不让走，“不给钱你就别走。”
钱二妮今天一肚子火气，她顶着头往三轮车夫身上撞，“你打死我，你有本事打死我呀。”
胡搅蛮缠的老太婆气的三轮车夫直咬牙，正好围观的人也多，他直接说，“街坊给我做个证，这老太婆坐车不给钱，存心找打。钱我不要了，这口气我得出。”
三轮车夫说着就抡胳膊，被突然冲出来的一个女人给拦住。
“别打，别打，多钱，我给。”
周永梅挡在钱二妮跟前，一副怕了你的样子，从兜里掏出钱包来，抽出一块钱给到三轮车夫手里，“行了吧？送我们回去。”
她一双吊梢眼，画着精致的妆，裙子是昨天才从商场买的外贸货，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洋气。
钱二妮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周永梅更不悦，嫌弃地扫了一眼胖老太太，登着小羊皮高跟鞋招呼俩小的坐上车。
三轮车不大，钱二妮爬上去的时候就压住了周永梅的新裙子。
江小小一觉睡醒天还没亮。
江沐川已经穿戴好，背着小背篓要走了。
“你干嘛去？”
江小小鞋都没提上追到吱呀作响的大门口才拦住江沐川。
蒙蒙亮的天际，翻出一丝鱼肚白。
“多找点废铁，到时候卖了钱给囡囡买件衣服。”
“哦。”
“外婆西屋里没炉子，你又不会烧炕，买个铁炉子冬天取暖用。”
江小小抱怨的话就那么梗在了喉咙里，艰涩的吐不出来。她眼一红，伸手揉了揉江沐川乱蓬蓬的小脑袋，“那什么，我等会儿做好饭给你送过去。”
“哦。”
江沐川应了一声，背着空背篓一蹦一跳地走了。
窝囊废呀。
江小小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这些她怎么都没想到呢？
江沐川还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呀。
她的鼻子灌了江水一般酸的停不住。
走进厨房，点亮煤油灯。
江母的厨房很简陋，却收拾的井井有条。
江小小掀开米缸，里面只有不到一碗米了。
昨天她带着俩孩子回来的时候，江母还给他们蒸了一大盆米饭。
合着，这家里就她一个傻的，不懂事的。
胡乱抹了一把脸，江小小决定去村里的玛钢厂去上班。
自己出去挣点钱，总归比老的小的为生计奔忙心里能好受点。
鸡窝里掏了颗温乎鸡蛋煮了揣兜里，江小小便跟江母打了个招呼出门了。
玛钢厂在安平村村尾的一块空地上，远远看着特别粗的烟囱立在云端一般，浓烟从烟囱里飘向天外。
江小小绕到玛钢厂后面，把鸡蛋给了忙碌捡废铁的江沐川，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思走进玛钢厂里。
没一会儿又羞红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没有介绍信，没有工作经验，没有门路。第一次找工作就碰了一鼻子灰。
江小小沮丧地走回家，就见一个男人跟江母在门口站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没等她走近，那男人就骑上洋车子走了。
“谁呀？”
“没谁。一大早的不见你，去哪了？”
江母拍了拍江小小汗衫上的浮土，“这衫子还是你嫁人那年扯布做的。”
江小小轻声应下，走进院里。
囡囡正在院里玩水，一盆水让她泼的倒出都是。
似乎是出于原主的本能，江小小看见一团乱的一瞬间，脑子嗡的一下。
她还在回忆，原主每次怎么收拾小孩的套路，囡囡已经小鹌鹑一样躲到江母的身后，“外婆，外婆，我不敢了。”
“没事，玩水而已。吃饱了么？”
江母摸摸囡囡难得鼓出来的小肚皮，看了一眼江小小，“你真想好了吗？一个人带俩娃？”
“不然怎么办？任由他们被周家磋磨死吗？”
“闺女，妈生了你，自然要为你打算。带着他们，你可能一辈子活不出个样子来。”
江母嘴上这么说着，手里却轻柔地给囡囡擦干小脸，进屋换衣裳。
“囡囡是我生的。”
一股莫名的委屈顶上脑门，江小小置气地丢出一句，“小川我也养了好几年了。”
“妈，你不知道，我在周家他们都吃不上肉蛋，更何况我要是走了，那狐狸精进了门”
越说越委屈，江小小一边气自己没本事，一边又心疼俩小的。
她竟是没有想过江母那么大年纪了为自己操心，得多难过。
正蹲在菜地边上哭，门外传来洋车子铃铛的响声。
这会儿已经是半上午，上班的，下地的，这会儿很少有人会在家，更何况自行车还没在这偏院的小村里普及。
“婶子，在吗？”
正想着，周永正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紧接着便是拍门声。
跟周永正结婚五年了，那孙子从来没喊过江母一句妈，永远是用的时候头朝前，不用的时候头朝后。
江母刚给囡囡换了干净衣裳，听到敲门声，应着往外走。
“永正来了。”
江母笑着打开门，撞上的是周永正不悦的脸，“江小小来找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