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痴女追汉
第二天，队长的分工和第一天一样。
秦会计说：“队长，有个实际情况你没有考虑到。”
“哦，什么情况？”
“丁一鸣插秧还没有上手。昨天多亏罗汉臣帮忙才勉强完成任务。总让罗汉臣一肩挑两头，也太辛苦了。对丁一鸣，我看应该适当照顾一下。”
“我也有这个意思，怕你不同意。现在你提出来了，正好。你说，怎么个照顾法？”
“安排一个人和他合作，只要他们完成了任务，就算满勤。”
“那安排谁合适呢？”
“嗯——就杏儿吧！杏儿手脚虽然不快，但他们两个应该能顶得上一个人吧。”
队长表示同意。
杏儿听说让自己与丁一鸣合作完成任务，激动得差点叫起来。
旁边的姐妹看她一脸花痴相，就怂恿她说：“这么好的机会可要把握住哟。”
“讨厌，讨厌。”
杏儿嘴里说着“讨厌”，而心里却像灌了一桶蜜，肥肥的脸上写满了快乐。
姐妹们轻轻地一推，她便情不自禁地闪动企鹅步，来到丁一鸣身边，挽住他的手说：“一鸣哥哥，我们走吧。”
王雅琴见了，心里不觉泛出酸意。奈何任家新媳妇不断催促，只得随着妇女们“哗哗”地下了水田，好长时间都进不了状态，连着拔断了几把秧苗。
丁一鸣被杏儿死死地拽着，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完全身不由己。他说：“杏儿，你快放手，我的手都快被你拽断了。”
杏儿一听，吓得赶紧松手，说：“对不起，对不起呀。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说着，便紧张兮兮地要挽丁一鸣的衣袖查看。
丁一鸣像脱笼的鸟似的早飞远了。杏儿颠着肥胖的身子紧紧地追。
同行去插秧的人们看得饶有兴味，说：“真是痴女追汉，一头奋劲。”然后又都摇头叹息道：“只怕是剃头匠的担子——一头热，一头凉。”
杏儿追到田头，丁一鸣已下田开始插秧。
杏儿顾不得喘息未定，忙不迭地在紧挨丁一鸣的那一列下了田。
杏儿的手脚今天说不来的利索，不一会儿就赶上了丁一鸣。
有杏儿在身边，丁一鸣更显得心慌意乱，连插几颗秧，都没能立住，浮到水面上。
杏儿说：“一鸣哥，你看，是这样的：只要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秧苗往烂泥里轻轻一点就行，不能把整个拳头砸进去。泥坑太大，秧苗就立不住，容易浮起来。”
丁一鸣虽然知道杏儿的心思，但又不忍心过分冷了人家的热心肠，便耐心地听她的讲解，看她的示范。昨天远远地看罗汉臣插秧，没有看得十分真切，如今杏儿在眼前又是示范又是讲解，丁一鸣恍然大悟，一实践，果然不错。
“杏儿真聪明。”丁一鸣由衷地赞道。
杏儿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赞美，而且这句话还是从自己心上人的嘴里说出来的，她的心里像有一只小鹿在乱撞。可是，她却极力抑制住自己，不断告诫自己：一定要矜持！一定要矜持！
丁一鸣插秧的速度已经快了些，杏儿也稍微放慢了点速度，两个人一直保持着齐头并进的状态。听着丁一鸣的呼吸声，嗅着丁一鸣身上散发出的汗臭味，杏儿被一种叫幸福的东西包裹着。
“照这样的速度，你们两个怎么能完成任务？今天不能完成任务，就要作消极怠工论处了。”
秦会计没有忘记监督他们。
杏儿直腰看看其他人。其他人一行已基本插到头，而他们才三分之一多一点。
“秦会计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杏儿响亮地对秦会计说。
“好，很好。丁一鸣，你不会连女人都不如吧？”
秦会计说完，“哈哈”地笑着走了。
等秦会计走远，杏儿一拱大塌鼻，“哼”了一声说：“你姓秦的才连女人都不如呢，阴阳怪气的！”转头安慰丁一鸣道：“别理他！我们队里的人哪个不背后说他是秦桧的后代？”
丁一鸣的心情刚刚还有些阴郁，被杏儿的一番话又逗得拨云见日。
杏儿的形象虽然不敢恭维，但光从人品来看，确实也没有什么可指摘的。丁一鸣暗自努力扭转对杏儿的陈见。
“杏儿真幽默！”丁一鸣搜索了半天，才搜索出这个词来回应杏儿。
杏儿呢，当然又被幸福敲击了心扉。她平日里挪不动的身躯，迈不动的脚，现在似乎又变得更加轻盈更加轻便了。
她插秧的速度忽然提升了几个档次，不一会就甩开了丁一鸣。
加快，再加快！杏儿在心里不断地催促自己。
终于，她的这一行秧插到头了。她迅即跨入丁一鸣的那一行和丁一鸣反方向插起来。
她插得那样的专心，那样的投入。
丁一鸣也专心投入地插着秧。不蒸馒头争口气。要不被秦会计讥讽嘲笑，唯有靠自己的实力。没有实力，是乞求不来尊重的。既然已经务农，就要做一个合格的农民。他这样激励自己，鞭策自己。
突然，他的屁股狠狠地撞上了另一个屁股。
这个屁股实在太宽太厚，被这一撞，丁一鸣的身子向前倾去，幸亏两手及时撑住，否则，就全身扑倒在水田里了。
另一个屁股的主人被这一撞，先是心觉惊慌，然后又心感窃喜。等听到扑水声，则又心生担忧。转头看到丁一鸣的狼狈相，赶紧去扶丁一鸣，脱口而出的，又是连声的“对不起”。
丁一鸣站起来，回头看见背后的一片绿色，既惭愧又感激。
其他插秧的人也非常配合，主动为他们留下紧靠的两行。
罗汉臣挑秧的间隙，也过来看过，发现两人的任务进展得还可以，就没有下田帮忙。
和妇女们一起拔秧的王雅琴心神总是恍恍惚惚的。眼前时不时会浮现出丁一鸣和杏儿亲昵地在一起的画面。
她想追求丁一鸣，但谁又能阻止杏儿追求丁一鸣呢？按照杏儿的个性，她又怎么会放弃这难得的机会呢？丁一鸣这个人性子软，说不定就抹不开脸面屈就了呢？如百爪挠心，王雅琴感到焦虑彷徨。
任家新媳妇哪里知道王雅琴的心思，犹自津津有味地和王雅琴讲述着她与任保福之间的那些秘事。王雅琴哼哼呀呀地应付着。
“王雅琴同志，今天做事情怎么有些心不在焉了？”
不知什么时候，秦会计又来了。这次他没有下水田，立在田岸上，脸上也没有了笑，板得好像刚被熨过。
“秦会计，你这两天惹了什么鬼，动不动就来检查我们的劳动？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专心记记你的帐好的。检查劳动的事，还是让队长来。你这是要夺队长的权了吗？”
任家新媳妇利嘴利舌，看不惯就要说。秦会计早就领教过，但拿她没有办法，见了她总绕道而行。
但这两天他偏往枪口上撞。
秦会计不理任家新媳妇，仍对王雅琴说：“王雅琴同志，杏儿今天和丁一鸣一起劳动，劳动积极性前所未有地高。如果你感兴趣，明天我也建议队长把你和丁一鸣安排在一起劳动。”
王雅琴心中一动，这才明白秦会计今天这样安排表面说是照顾丁一鸣，实则针对的是自己！这个人的内心真是深不可测，一旦缠上，真如梗喉之骨，附骨之蛆。她决意不再和此人多言一语。
拔秧的妇女个个都不做声了，只听见手划动水面的声音。队长夫人打破了寂静，说：“秦会计，我家老头子到转到哪里去了？你好人，帮我找找他，告诉他，抽空家去收下被子。”
秦会计应一声走了。
妇女们瞬间便活跃起来，如麻雀上林，叽叽喳喳，热闹得很。
但王雅琴的情绪始终调整不过来。一来她隐隐感受到秦会计对自己的威胁，二来她不知道丁一鸣和杏儿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终于捱到了放工。王雅琴闷闷不乐地回到住处。
孙老太说：“雅琴，怎么不开心了？是不是一鸣欺负你了？”
王雅琴强颜欢笑地说：“奶奶，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说着便进了房间，托着下巴坐在桌旁发呆。
“一鸣哥哥，我们今天胜利完成了任务，秦会计应该没有什么屁好放了吧？”
王雅琴听到声音，抬头看到杏儿正挽着丁一鸣的手说说笑笑地走进场角，丁一鸣像个木偶似的被拽得东倒西歪，脸上笑里带愁。
孙老太说：“杏儿，放工了，怎么不回去？跑这里来干什么？”
杏儿活泼得想要蹦蹦跳跳，可惜只能微微地颤一颤身子，说：“我和一鸣哥哥还有话说。”
“有话明天再说！”孙老太一张老脸板板着。
可杏儿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拉着丁一鸣径往丁一鸣的房间走。
丁一鸣挣扎着来到王雅琴门口打了声招呼，杏儿也朗朗地说了声“雅琴姐姐好”就又把丁一鸣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