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队里来了两个年轻人
王雅琴和丁一鸣同年插队，先后报到。
当丁一鸣出现在队长面前的时候，队长眼睛一亮，心道：天底下居然有这么标致的人物！
只见眼前的青年：眉分八彩，目似朗星。唇红齿白，面如冠玉。身材颀秀，增一分嫌长，减一分嫌短；体型匀称，重一钱觉胖，轻一钱觉瘦。喜无骄矜之色，贵含谦和之态。
队长说：“你这样的人才，应该舞文弄墨。跟我们一样拿钉耙扛锄头，委屈了。”
丁一鸣说：“舞文弄墨是为社会做贡献，拿钉耙扛锄头也是为社会作贡献，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况且，在劳动中接受再教育，更有利于我们年轻人的成长和进步。”
“好！”队长由衷地赞道，“年轻人有这样的思想觉悟难能可贵。不过，现实不比理想。如果实在有困难，可以跟我讲。”
初到他乡，丁一鸣本来还有些担心。队长这一番关心体贴的话让他感觉到温暖。他感激地看着队长，说：“谢谢！”
办好入队手续，丁一鸣转身往门外走，却与人撞了个满怀。
他触电般感到全身酥麻！
因为他的身体触碰到两团直挺而温软的东西，直觉告诉他，与他相撞的是一个女性。
他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
“没关系。”
回应他的是莺啭鹂鸣的声音，这声音动人心魄，摇人心旌。
丁一鸣退后两步，看清楚眼前站着一位楚楚可人的女子：身若拂柳，形如飞虹。面赛凝脂肌似雪，斜眉入鬓目生情。
丁一鸣心跳骤急，眼神躲闪。
女子莞尔一笑，说：“我叫王雅琴，是来插队的。你也是吗？”
“是的。我叫丁一鸣。”
丁一鸣做贼心虚地抢出门去。
走出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王雅琴可巧也在回头。
四目相对，深情暗许。
队长笑着说：“以后接触的时间有的是，不在乎今天这一刻！”
丁一鸣转身，飞也似的逃走。
按照队长的安排，丁一鸣来到孙老太家。
孙老太无儿无女，孤身一人，是个五保户。队长安排丁一鸣到她家借宿。
孙老太一见到丁一鸣，枣核般皱缩的脸上绽满了笑，说：“一辈子没有见过城里的人，原来城里的人这么光鲜，神仙一般。”
丁一鸣说：“奶奶，要给你添麻烦了。”
“添什么麻烦？你不嫌我老太晦气，能来和我作伴，我烧高香还来不及呢！年轻人，那间屋子空着，你去安顿吧。”
丁一鸣按着孙老太指的方向进了房间。房间倒也干净，只不过长时间没有人居住，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的霉味。丁一鸣将前后窗打开通风透气，就开始整理床铺。
忽然，他听到孙老太在外面又惊讶地说起话来：“我老太真是烧高香了呢！刚来了个神仙般的公子，又来了个画里走出来的美女。这辈子我算开了眼了，死也值得了！”
丁一鸣透过窗户，看见场上站着的正是王雅琴！
这队长是有心还是无意？竟把他俩都安排到孙老太家！
丁一鸣既高兴又紧张。
想出去迎接吧，又怕太唐突；不出去迎接吧，又似乎显小气。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王雅琴走到窗前，热情地说：“我们两个真的很有缘啊。待会儿帮我整理房间，可以吗？”
“可以，可以。”丁一鸣鸡啄米似的点头，“你先过去，我马上就来。”
王雅琴的房间与丁一鸣的房间隔着一个堂屋。
孙老太古道热肠，把两间正房都让给了两个年轻人，而自己住的是厨房隔壁的偏房。
丁一鸣没等自己的房间整理好，就到王雅琴的房间来看。
王雅琴的房间原来是孙老太睡的，里面器物比较齐全。王雅琴觉得东西多，不宽敞，想搬走几样。
丁一鸣说：“这不太好吧。”
偷偷地看王雅琴的脸色，怕她生气。
“为什么？”
王雅琴没有生气，好奇地问。
“客随主便。乱动别人的东西恐怕没有礼貌吧。”
丁一鸣小心翼翼地解释。
王雅琴恍然大悟地说：“还是你想得周到，能为别人着想。看来，我脑子里有资产阶级残余思想，确实需要接受劳动再教育。”
说完，“咯咯咯”地笑起来，笑声很纯粹，很明朗。
这个开朗率性的女孩走进了丁一鸣的内心深处。
两个人越聊越开心。
“虽然我们相识的日子里还是短暂的，可是我已深深把你来爱了。你的天真和你的纯情已把我吸引了，你就是我梦中美丽的天使。”
王雅琴深情地哼唱起歌曲，曲调婉转悠扬。
哼唱了几句，王雅琴看向丁一鸣，说：“这首曲子你喜欢吗？”
丁一鸣正沉浸在歌词的意境里，幸福的花蕾渐欲绽放。听王雅琴问话，才恍如梦醒，说：“喜欢，你唱得太好听了。比原唱唱得还好听。”
王雅琴“咯咯咯”地笑了：“你还会说这么奉承的话？”
丁一鸣说：“不，不，不，一点都没有奉承，真的很好听。”
“好听，我就再唱了，不要捂耳朵哟！”
丁一鸣掏掏自己的耳朵，也略带调皮地说：“洗耳恭听！”
王雅琴又展开美妙的歌喉：“我知道你是一个天真善良温柔的男孩，真的希望自己能够配上你。如果你能给我机会，让我好好的爱你。真的只想真心真意对你说，我爱你一定爱到花儿都开了鸟儿把歌唱。爱到牛郎织女为我们点头，爱到花儿绽放鸟儿成群把我们环绕。爱到每道彩虹映出你的美，我爱你一定爱到海枯石烂永远不后悔……”
“啪啪啪！”
外面有人鼓起掌来。
王雅琴看到孙老太正静静地站在窗外听，不好意思地说：“奶奶，吵着你了。”
“不吵，不吵。年轻人真好，说说笑笑，唱唱跳跳，多有生气。你们住我这儿，可能还会多活几年呢！你继续唱，继续唱！”
王雅琴对丁一鸣说：“刚才我唱了一首歌，你也为奶奶来一个节目吧！”
孙老太说：“好啊，好啊。一鸣，不要不好意思。你看雅琴多大方。你也放开点，在我这里不要拘束。”
“我五音不全，唱起来就像青蛙叫。”丁一鸣推脱道。
“青蛙叫，就青蛙叫！”王雅琴送通道。
丁一鸣张开嘴巴刚要唱，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下，说：“我还是给你们表演一段口技吧。”
“你会口技？那更好了！”王雅琴显得更加兴奋。
紧接着，房间里就响起了蛐蛐的鸣声，老鼠的“吱吱”声，油瓶倾倒的声音，主人起床的声音，喝骂追打的声音……各种声音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丁一鸣表演完毕，说：“献丑了，献丑了。”
王雅琴满脸崇拜的样子，说：“厉害，厉害！”
孙老太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一向死寂的孙家园上充满了快乐的气氛。
第二天，上工的时候，队长向大家介绍了丁一鸣和王雅琴。
大家的眼睛都看呆了。
秦会计看到王雅琴，挟在腋下的账本都差点掉了下来，赶紧正了正心神，才没有失态。
那个叫杏儿的女孩看到丁一鸣，面颊潮红，两眼放光，掩着嘴喃喃道：“好帅哦！”晕也似的倒向身边的姐妹。
身边的姐妹厌弃地推开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脸。又矬又胖还黑，哪里配得上人家。要是我没有嫁为人妇，倒还说不定。”
“你好浪哟！有了男人，还动这心思，要不要脸？”杏儿娇嗔道，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丁一鸣。
身边的姐妹作出呕吐状，杏儿又羞又急地在她身上乱拍。
“杏儿，郑重点！”
队长不说还好，一说，大家的目光都从丁一鸣和王雅琴身上移开，聚焦到杏儿身上。见杏儿娇羞的模样，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都哈哈大笑起来。
好一阵子，才安静下来。队长分好工，人群散去。
王雅琴分工拔秧苗。
从小到大，她没干过这种活。力小了拔不起来，力大了又断了。天气又热，心里又急，凝脂般的脸涨的如关公。
任家新媳妇阴阳怪气地说：“好看是好看，就是不中用，绣花枕头。”
王雅琴苦着脸说：“还不如绣花枕头呢！绣花枕头里虽然都是瘪糠，但多少还能枕个头。我到现在一把还没有拔成功，倒浪费了不少。姐姐，你教教我好吗？”
这一声“姐姐”真管用。原来还有些许妒忌的任家新媳妇的心瞬间酥化了。她涉水过来，示范给王雅琴看：“雅琴，要用巧劲，不能用死劲。你看我，秧苗别抓得太紧，然后脆脆的顺势一薅，不断根，还不粘泥。学会了吗？”
“姐姐真能。”王雅琴佩服得五体投地，她认识到劳动也处处有学问。她学着任家新媳妇的样子，用心体会其中的诀窍，不一会儿，还真学会了。不过还没有得心应手，娴熟自如。
“到底是有文化的人，学什么都快。”任家新媳妇啧啧称赞。
“是姐姐教得好。”
两个人越说越投机，索性和别人交换了位置，合作一趟，边说边聊。
“什么事这么开心？”
任家新媳妇听到声音，马上收敛了笑容，代之以鄙夷不屑的神情。
王雅琴转头一看，原来是秦会计不知什么时候下到水田里，笑嘻嘻地站在自己身后。
“秦会计。”
王雅琴打了一声招呼。
秦会计甜甜的应了一声，说：“应付得来吗？要不要我教你？”
“都教会了，要你献殷勤！我到队里来，还没有看见过秦会计亲自下水田呢，真是大姑娘坐轿子头一回。”
任家新媳妇手来得快，嘴也来得快。
王雅琴暗暗地扯扯任家新媳妇的衣角，这不扯还好，一扯，任家新媳妇转过身来，手里扎着秧把子，嘴里嚷道：“队长还下田一起劳动，你就记记账，开开会，天天说忙得来不及，没有工夫下田。今天是哪阵香风把你吹到田里来的！”
王雅琴听得心惊肉跳，偷眼看见秦会计，嘴角抿得紧紧的，腮帮子上的咀嚼肌一鼓一鼓的。
好久，秦会计才憋出一句话来：“任保福好福气，娶了你这样的老婆？”说着，“哗哗哗”，蹚水而去。
任家新媳妇对王雅琴说：“这个人以后少理，阴得很。”
丁一鸣分工插秧。
丁一鸣细皮嫩肉的，没插多一会儿，手指便被麦茬戳破了。初来乍到，他不能在众人面前显怯，便咬牙坚持下去。
秧苗株距不均，行列不齐。饶是如此，等他腰酸背痛得实在难以忍受直身想稍歇一歇的时候，他震惊地发现，自己已经被别人远远地甩在后面。
队长到田头巡视，说：“不简单，第一次都能这样。不要着急，今天你不要赶工。”
虽然队长给了丁一鸣宽心的话，但丁一鸣不想让自己特殊化，暗暗较劲，想加快速度。
“你看看，你插的什么秧！歪歪扭扭地像几条蛇。城里呆不下，到农村混饭吃的吗？”
字字句句散发出浓烈的硝烟味。
是什么人这样看自己不顺眼？
丁一鸣直起身子，由于速度过快，眼前忽然一黑，差点跌倒。好不容易稳住心神，看见岸上站着的是秦会计。
“是秦会计啊，我，我……”
丁一鸣自觉理亏，吞吐着说不出话。
“秦会计，你从娘胎出来就会插秧的吗？”
罗汉臣挑着满满一担的秧苗过来了。
“丁一鸣不会吃白饭的，他的活做不完，我来。这回，秦会计放心了吧！”
秦会计前后连吃两个鲻鱼头，悻悻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