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你有什么脸哭
“少爷！”
裴蕴穿的裤子是黑色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他流血了，这会儿摸上去才察觉到他后面湿了一大块，触感冰冷。
“赶紧送医院！！”
保镖惊吼了一声，何禄安猛地回神，抱着人快速往停在外面的车上走。
五分钟后，黑色保时捷飞驰在公路上，何禄安抱着裴蕴坐在后座，身上沾满了他的血，圈着他的手臂在微微发抖。
男人向来很安静，性子虽冷，但对他极温柔，其实极少有真的和他发脾气的时候，唯有的那几次，都是因为他外面那些暧昧不清的追求者，还有楚咛。
这会儿就更安静了，乖巧地躺在他怀里，脸色苍白如纸，连呼吸都很微弱。
近两月不见，他的头发似乎没去修剪过，有些长了，柔软地贴合在耳侧，垂着睫毛的样子，恬静得让人忍不住想低下头去吻一吻。
何禄安大掌紧紧握着他的手，眼里布满血丝，呼吸沉重，弯下身，在他眼睑上轻轻吻了吻后，近乎哀求般沙哑道。
“裴蕴……裴蕴你撑住……”
他到现在都是懵的。
他才两个月没回家，裴蕴的肚子怎么就这么大了，还说怀孕六个多月了……
怎么会……突然，脑子里闪过些许破碎的记忆，逐渐拼凑成了完整的画面。
做的时候，不论他说什么，裴蕴都不肯开灯，也不肯脱上衣，甚至不让他摸他的身体，总是叫他直接进去
他以为裴蕴是不耐烦跟他做那种事，心里气恼，动作便格外粗暴，之后干脆连家也不回，偶尔才回去发泄—次，刻意要他难过。
难怪……以前从不在床上求饶的人，总是低低地喊疼，叫他轻一点……
原来……原来是因为他怀孕了……
何禄安深吸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了解这个人了，悲颓地闭上双眼，将男人的手抵在自己眉间，哑声喃喃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闻言，保镖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想到裴蕴终日郁郁寡欢的模样，眼睛就控制不住红了。
他刚来的那段时间还好，后来日子一久，只要别墅外面一传来汽车的声音，裴蕴就以为是何禄安回来了，脚肿得再疼也要爬起来去窗边看。
可一次都不是，就只是路过的车辆而已。
忍了忍，保镖还是没忍住，握紧方向盘，回道。
“少爷一直在等你回来，病得很重也不肯去医院，怕你回来找不到他。”
“少爷还说，你不喜欢他，肯定也就不会喜欢他的孩子，还是不告诉你好了，免得你糟心。”
何禄安猛地僵住，俊美的脸上一阵茫然。
许久，才回过神来，收紧手心，低低问道。
“……他到底生了什么病？为什么发作起来那么厉害……”
事已至此，到了医院也是瞒不住的，保镖干脆说了出来。
“心脏病。”
“重度心力衰竭。少爷他可能撑不过今年了。”
话落，何禄安脑子里嗡得一声，缓缓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目，满眼的不敢置信。
“你说什么？……”他一定是听错了。
然而，保镖很快就哑声把事实重复了一遍，一个大男人，说到最后声音竟然带了点哭腔。
“我说，少爷得了心脏病，可能撑不过今年了……”
何禄安眼前一阵发黑，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狠狠吸了口气，颤声道。
“这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得这种病，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明明都好好的……”
保镖突然拔高音量：
“怎么不可能，你真的相信从楼梯上摔下来双脚能肿成那样吗？那是因为重度心衰引起的脚肿，再加上怀孕，就更加严重，他身上没力气，站不起来，脚又疼，所以才需要坐轮椅！”
说着说着，他又哽咽了起来。
“少爷本来有活下去的机会的，只要拿掉肚子里的孩子，进行换心手术，就有很大的几率可以恢复健康……一个月前医院打电话来，说已经匹配到合适的心脏源了，可是他不愿意拿掉，他说这是你跟他的孩子，宁愿死也要生下来……”
那些话像是一把带着勾刺的长鞭，一鞭子一鞭子，狠狠抽打在何禄安心上，疼得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满脸的惶然和无措。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男人快要死了自己会这么难过，只是觉得内心无比慌乱，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掉下来，一番话之后已经泪流满面了，却还是不愿意接受现实，收紧手臂，将人紧紧禁锢在怀里，颤声呢喃道。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
“裴蕴你醒醒……你告诉我，他在撒谎对不对……”
仿佛这样，他就不会死了。
半个小时后，车辆终于抵达医院，满身是血的裴蕴被一群医生护士围着推进了手术室，何禄安神色呆滞地坐在外面的长椅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只是觉得有点不习惯。
向来坚强的男人，突然就这样倒下了，还被别人告知，那个人活不了多久了，很快就要死了。
怎么会呢？
就算要死了，那又怎么样呢？裴蕴于他来说其实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床伴而已，没了之后还可以换另—个。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么难受……
何禄安忍不住弯下身，修长的手指探上心口的位置，一点一点收紧，浓密的眉痛苦地拧成了一团。
只要一想到那个人有可能永远离开他，就喘不过气……
—旁的保镖见他神色不对，正要礼貌性地开口关切一下，就听见走廊那头远远传来了脚步声。
抬头一看。
只见一个身着暖咖色毛衣，容貌极漂亮的男人匆匆朝这边走了过来，满脸的杀气。
身后跟着的男子同样气质不俗，比他高出了一大截，身形挺拔健硕，一身严谨的黑西装，装衬得面容越发冷肃，禁欲，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正是接到通知赶来的林茗，和他的合法丈夫夜天。
这种时候何禄安根本没有心思去注意旁人的出现，直到一个人站定在他面前，上方传来一道嗓音清锐的质问。
“你就是裴蕴的男人，对不对？”
何禄安一愣，抬起布满血丝的眸子，看向眼前极漂亮却目光凶恶的男人，沉默一瞬，点了点头。
还来不及开口询问对方的身份，男人已经一把攥起了他的衣领，右手握拳，发狠地朝他挥了过去。
“你个王八蛋……你敢这样欺负我们家蕴蕴，老子今天揍死你！”
转念一想就知道了，肯定是和裴蕴有关系的人，何禄安没躲，任由对方的拳头砸在自己的身上，俊美的面容上很快出现了狼狈的乌青，嘴角也被砸出了血。
林茗跟何禄安体型差距太大，虽用力却不能将他从椅子上提起来，揍着揍着就感到委屈，红着眼睛对身后的人骂道。
“夜天你个大傻叉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呢，还不赶快帮我揍他！！”
立于他身后的冷肃男子，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人，百米之外都能闻到他浑身上下散发着的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
听林茗这么骂却是一点都不生气，无奈地上前去将人轻轻拉了回来，圈住他的腰搂进了怀里，磁性低沉的嗓音在走廊里响了起来。
“好了好了宝宝，打两下算了吧，你肚子还有个小东西，别伤到自己了。”
“裴蕴那么在意他，你真把人打残了，等他醒过来，伤心的人还是他，你忍心让他难过吗。”
听他这么说，林茗果然安静了下来，乖顺地依偎在夜天怀里，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肚子，眼圈却越来越红了。
大儿子已经五岁了，肚子的这胎是前两天刚查出来的。
他的身体健康，再生几个宝宝都没事，可是裴蕴……
想到那正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的人，一滴晶莹的液体从林茗眼眶里落了下来，转身将脸埋进夜天怀里，揪着他的衣襟，忍不住闷闷哭了出来。
“裴蕴他……裴蕴他还能醒过来吗……”
“当初我就说要他把孩子拿掉的，他非要生下来，那样的身体怎么能承受得住啊……现在动了胎气，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也只有在夜天面前，向来清高自持的林医生，才会露出这样孩子气又脆弱的一面。
夜天心疼得不行，将人搂紧了一分，宽大的手掌在他后背上轻抚着，目色发沉，道：
“一定能的，一定能的，有你在外面等着他，他肯定不舍得走。”
林茗摇了摇头，漂亮的眼睛哭得肿了起来：
“如果我当初坚持的话……或许结果就不一样了，裴蕴做了换心手术，现在说不定已经在慢慢恢复健康了……”
“不是你的错，裴蕴性子这么倔强，谁也拦不住的。”夜天耐心道。
话落，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沉重而颤抖的呼吸声，林茗身形一顿，随即从夜天怀里退了出去，转头看向座椅
上人。
只见何禄安神色木然地坐在那里，散着乌青的俊脸上布满了泪水，周身笼罩着一股肉眼可见的颓败和悲伤。
林茗突然看明白了什么，眼中浮现嘲讽，凄然道。
“裴蕴谁的话都不听……只有你，你如果能稍微对他好一点，他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可是当他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忙着跟别人订婚。”
“你现在有什么脸哭？”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何禄安崩溃地弯下身捂住脸，“他不愿意告诉我……”
作者有话说
大猪蹄子开始慌了。
我也好慌哦，看来明天的加更是跑不了了（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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