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他死了
林茗直接被他气笑了：
“他不愿意告诉你？你知道当他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有多高兴吗？”
“那时候他的病已经很严重了，住院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他不愿意，他说他想回家，想跟你在_起。”
“他做了一桌子的菜，开开心心地打了电话让你回去，准备把这件事告诉你。可是你连跟他吃一顿饭都不愿意啊……那天晚上，他整整等了你一夜。”
林茗说着说着，又流下眼泪来，闭上通红的眼睛深深吸了口，随即又猛地睁开，握紧双拳，咬牙悲道。
“……他身体不好，又怀着孕！坐在家里等了你整整一夜啊！！”
“而你呢，你在哪里？……”
“你在医院，陪你的白月光生孩子！！”
“现在他和孩子躺在里面，就要死了！！你现在后悔了，你早干嘛去了！！”他指着何禄安的鼻子狠狠骂道，整个人都在颤抖。
夜天见状赶紧将人半圈进怀里，捏着他的手心轻按，无声地安抚。
“我……我不记得了……”何禄安眼底浮现一丝茫然，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有这么一回事，痛苦地拧起眉。
记忆里男人似乎从未提过半个字，关于他曾等过他这么久这件事……
林茗知道自己激动过头了，试着调整呼吸平复情绪，可看着这杀千刀的渣男就觉得恨极了，恨不得拿把菜刀直接砍死算了。
除了长得好看以外，到底还有哪点是值得裴蕴拿命去爱的……
压下内心的酸涩，讥笑道。
“你不记得了？那我来帮你回忆回忆。”
“四个月前，也就是楚咛住进你们家那段时间，那天下午，你带楚咛去了医院待产，对他悉心照顾，百般体贴，而裴蕴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动了胎气，疼得受不了了才给自己叫了辆救护车，去了医院。”
“也就是那一天，查出来他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重度心衰啊……孩子的存在压迫到心脏，随时都可能会危及生命。"
“可是他执拗得很，怎么都不肯打掉，他说楚咛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亲生的，你都那么喜欢，而他肚子里这个，是你的亲生骨肉，你多少肯定会有点喜欢的……”
“他还说，希望你喜欢孩子的时候，顺带也能喜欢他一点……”
“他真的不贪心的啊，只要你稍微对他好一点，他就很开心了……可是你连句话也不愿意好好听他说
说着，林茗嘴角的笑容渐渐绷不住了，满目的悲伤从漂亮的眸子里漫出来，哽声道。
“在医院住了三天，你也不绐他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他想你啊，就忍不住主动打绐你，不知道你跟他说了什么，本来好好的，心脏病突然又发作了，整个人从床上滚了下去，如果不是我恰巧进来，发现得及时，估计那个时候他肚子里的孩子就摔没了……”
“抢救过来后，他神智还不清醒，迷迷糊糊地嘀咕什么……那些话都是骗你的，他是你放在心坎儿上的人啊，我怎么敢碰……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们有宝宝了，你怎么就不愿意听呢……”
—声声染着哀伤的陈述传进耳中，何禄安只觉心脏被人生生撕扯般疼了起来，双眼被热气氤氟，那些尘封的记忆也逐渐破土而出，清晰地在脑海里重现。
……四个多月以前，他刚陪楚咛去医院待产的那段时间，裴蕴的确打过电话给他，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说……
“禄安，我很想你。”
“猜猜我在哪。”
因为男人平时从不把思念挂在嘴边，只会直接了当地脱衣服跟他上床，所以他下意识以为裴蕴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很不耐烦地就把电话挂了。
没过多久，电话又打了回来，男人开口就是用楚咛威胁他，说如果他不回家的话……就让楚咛活不到孩子出生。
他听了当然生气，想也不想就回他，裴蕴你敢动楚咛一下……我杀了你偿命。
原来……他就是想让他回家吃顿饭……告诉他宝宝的事情……没有要伤害别人的意思……
是因为他实在不肯听他讲，所以才威胁他……
再后来，过了几天，男人又打电话来了，那一次语气好了很多，甚至带了点恳求在里面，说自己做了一桌子菜，让他吃过了也回去再吃一点吧，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当面跟他说……
可他仍然没有当一回事……甚至对方连话都还没说话，他就把电话挂了……
应该就是那天晚上……男人等了他整整一夜……
……而隔天一早，他就出现在楚咛所在的医院，出现在他面前了。
分明脸色白得跟鬼一样，嘴上却还不肯服软，他怀疑他来医院是为了害楚咛的，裴蕴就硬是承认了，激得他忍不住又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当时他醒来，发现有人在吻他的时候，对上的那双清澈眼睛里含着的，分明是因为可以亲近爱人的欣喜，自己怎么就会产生那样的怀疑呢……
从始至终，他就只是想告诉自己孩子的事情而已，他却一遍又一遍地误会他……
想到这里，何禄安闭上双眼狠狠抽了口气，说不出来的难受。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个人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后来呢……”他睁开眼睛，哑道。
林茗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继续道：
“他动了胎气，身体还没养好，就执意要回家等你，你没回去，他就来楚咛所在的华顿医院找你，可你非但没有给他好脸色，还害得他又昏倒住进了医院。”
“他在这里昏倒，住的就是这里，没往我家医院挪，我工作忙，只能抽空偶尔来看他，常和他通电话。他总是报喜不报忧，跟我说你已经知道他怀孕的事情了，还说你对他很好，很喜欢他肚子里的宝宝。”
“我叫人查了一下才知道，原来他都是骗我的，你一直都在另一间病房里陪楚咛，根本就没去看过他一眼……”
“我当时不知道他住在这里……”何禄安摇了摇头，眼里满是颓然。
林茗正准备说下去，就在这时，标着&039;手术中’的红色灯牌倏的灭了，走廊尽头的门向两边打开，身着绿色手术服的何允闻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把话接了下去。
“对啊，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也就不会知道他到底有多想你，每天像个傻子一样偷偷跑到楚咛的病房外偷听你们讲话，听你是怎么对他百般温柔，对他的孩子百般耐心。明知道自己会难过还是舍不得走，总是在饭点提前躲在走廊的拐角，就为了趁着你下楼给楚咛买饭的时候偷偷看你几眼。”
他一出现，众人的目光就被吸引了，登时迎了上去。
何禄安今天一下子被迫接受了太多东西，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再听到这些内心倒没有太大的惊讶，就是觉得心口的痛意更加鲜明了，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怔怔地望着自家弟弟。
“还记得我们在楚咛病房外撞见那天吗？我怀里抱着的那个男人就是裴蕴，他当时站在你房间门口哭得满脸眼泪，听到你要出来了就慌慌张张地往我怀里扑，你知道为什么吗？”何允闻站定在何禄安面前。
“……为什么？”何禄安愣了楞，回忆起那个画面，有点茫然，自己枕边躺了两年多的人，他怎么会认不出来……
何允闻扯了扯嘴角：
“因为他怕你知道，他爱你爱得那么深，那么卑微，却得不到你一点怜惜，会连最后一丝尊严也丟掉。”
“他不告诉你自己生病了，是因为觉得你不在意他，就算告诉你也没用。”
“我没有不在意他……”何禄安下意识否认。
“你如果在意他，会连一碗排骨粥都不舍得亲手做给他吃吗？！你知不知道他对着一碗粥都能哭得泣不成声，明明从来没吃过你做的，却哽咽着对我说，不是你做的那个味道，你给楚咛做的粥比外面买的香，老远就能闻到香味……”
何禄安怔住了，猛地想起几个月前，裴蕴发烧生病，说想要吃他做的粥，他误会他是因为妒忌楚咛，才提出这样的要求，不但拒绝了，还说&039;你嫉妒他也没用，我是不会喜欢上你的&039;那种话。
……当时男人安安静静的，不吵也不闹，只回了三个字：……我知道。
明明那时没觉得什么，这时候想起来，何禄安却觉得心如刀绞，眼泪划过脸颊，无声落下。
他在男人最需要关心的时候，狠狠伤害了他……
“想起来了是么？你一个电话就把病重的他从医院招了回去，目的是为了干什么？他那样的身体，早就不能承受那种事了，你却用完他之后就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连口饭也不帮他准备。他心里难受，发完病后连从地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啊……”
“何禄安，你怎么忍心啊。”
何允闻咬着牙，双目充血，俊美的脸上是隐忍的怒意和怨恨。
弟弟的性格向来温和，何禄安从没在他脸上见到过这样的神色，他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内心被慌乱所盘踞，任由眼泪干涸在脸上，抓住他的手臂，急切道。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告诉我……裴蕴他怎么样了。”
何允闻沉默一秒，轻声道。
“他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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