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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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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云的午后,温时远收到公司通知她的调班和假期申请通过的时候,正在院子里和妈妈一起修剪花枝。

    温太太语态自然地问女儿为什么请假,工作这么久以来从未见她请假的,既不是陪家人也不是去旅行,那是要干什么去的。

    温时远如实告知,“和一个朋友去听音乐会。担心当晚要飞,干脆请假了。”

    温太太不追问朋友姓甚名谁,是男是女,只是如常叮咛她尽可能不要晚归,更关怀说有空多一些和朋友出去,别总宅在家里,净跟温行卓和温南星在一块。

    无论父母说什么,温时远都是答应的。嘴上什么都行,做又是另一回事。

    温时远次日一早又要走了,收拾行李的时候扫了眼手机,微信置顶高高挂着与carson的对话框。

    她的微信原先是没有置顶的,可她怕自己忘了给谢令诚一个答复,于是便设置顶,时时记住。

    前晚温时远正要入睡,床头的手机进来了一条新讯息,屏幕亮了亮,她拿起来看,一下子弹坐起来,满眼都是谢令诚那句“十二号那晚有时间一起去音乐会吗”。

    连忙翻了翻时间表,十号凌晨她刚从洛杉矶回来。最近公司人手有点紧缺,新入职的空乘还在训练期,尚不能上机工作,她不一定请到假。

    隔天甫起床,温时远即刻提交了请假表,而谢令诚的微信她并未回复。

    虽然很失礼,但她想有个确凿的肯定才给他回信。她不想食言,也不希望临时出变故失约,所以非要等到一个结果才答应他的邀约。

    谢令诚也很有耐心,受冷落的四十小时内没有发过一条讯息追问和催促,这在温时远看来,印象分打满。

    不好意思再叫人久等,温时远敲开键盘回过去:

    “抱歉我迟了给你答复,希望你不会介意。音乐会没问题的,到时见。”

    打包好行李,谢令诚就回了过来,简短的“到时见”三个字。

    收到温时远答复时,谢令诚正与朋友在外喝下午茶,他话少,多是对方在说。

    彼时谢令诚外祖家的风波因老太太入院暂且得到缓解。大舅舅作为长子,起了领头的作用,二话不说将新西兰的生意交给心腹代管,全家人留在海城直至老太太病愈,并勒令所有人在老太太养病期间不可再提给哪个兄弟给老人家养老的事。

    小舅舅夫妻俩那晚从医院回去后大吵了一架,向来对妻子言听计从的小舅舅石破天惊地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摔了好些名贵的花瓶瓷器。

    还好老宅占地宽广,他们在后头吵,前头的兄弟姐妹和小辈睡得香甜。就是苦了两个年纪小的龙凤胎,谢令诚中午回去的时候,两个小孩坐在院子的秋千处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

    谢令诚走过去把路上买的白糖糕分给他们,早一分钟出生的姐姐乖巧道了声谢,把糕点置在掌心,递过去给弟弟,弟弟默不出声,埋头吃东西。

    谢令诚下意识想抚摸弟弟的头,想到他性格孤僻敏感,怕生人,惟有作罢。

    半晌,弟弟忽然把最后一块白糖糕喂到谢令诚嘴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谢令诚不解,看向姐姐。姐姐充当弟弟的传话筒,说,“昨晚哥哥你帮妈妈解围,弟弟想谢谢你。”

    弟弟轻轻点头,挪近半步,白糖糕碰到谢令诚嘴唇。

    谢令诚受了孩子的谢意,心下不禁感叹,谁说稚儿不知世事,有的时候反而是大人偏执遭困,当局者迷。

    卖白糖糕的摊贩在医院附近的小学门口摆摊,甜滋滋的香气隔着一条马路自街尾传来,谢令诚路过,就买了两份,自己还没尝过,先给了表弟妹。

    甜而不腻的糕点入口,谢令诚品了品,好熟悉的味道,但他可以百分百确认这是第一次光顾。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那街边小食叫人回味无穷,谢令诚连续几天光顾,费时间绕路也无关紧要。

    此时此刻,海城观光塔的顶楼旋转餐厅里,满桌精致可口的西式茶点中间,有一盘突兀的……白糖糕。

    贵宾客人和外来食品之间,餐厅经理选择前者,默许谢令诚把白糖糕带进来。

    梁天佑自落座以来就没有碰过桌上的甜点,咖啡饮了一大半,话也不间断地说了半个多小时。

    谢令诚今天约的是同窗好友,他们旧时在德国一所音乐学院向同一个老师学艺,后来好友举家迁回潍市,而后许多年都没有见过面,这次正好他来海城,好友便邀他出席十二号的音乐会。

    谁料好友没等来,反倒是梁天佑不请自来。

    梁天佑给他带来好友的歉意,说家里出了乱子,得回去一趟,之后再约。

    谢令诚问梁天佑知不知道什么事,梁天佑说,“和你家的烂摊子差不多吧。”

    “你怎么知道的?”

    梁天佑冷笑,既不屑又可笑的嘴脸说,“我那好妹妹可和我说了,你家长辈把家里老太太气病倒了,现在还在医院里观察,好像除了孙辈谁也不见来着。”

    家丑不可外扬,谢令诚提醒梁天佑,“你知道就知道吧,别往外说,不想在这节骨眼添乱。”

    “我懂,你爸和你小舅舅各别有个大项目在和温氏洽谈,负责这块的少东家啊,啧啧,心高气傲,最忌讳身家背景不检点给他们惹麻烦的。”

    谢令诚睨他一眼,就你梁公子长了张嘴!

    餐厅中央置放了一台白色钢琴,此时钢琴师单手弹琴,悠扬琴声游荡于空中,氛围安宁和谐,邻桌的女客人优雅起身,在他们这一桌伫足,将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餐巾纸放到桌上,推到两人之间。

    俯身之际,撩起散在胸前的长发,风光一览无余。

    谢令诚头也不抬,任意扫了眼餐巾纸,视若无睹地端起咖啡。

    梁天佑坦荡荡望过去,女人并未明示意属他们哪一人,眼睛却很实诚地多停在谢令诚身上两秒。

    纵然没得到回应,女人脸上笑意仍不减,临去前艳红的指甲在桌沿轻轻敲两下。

    谢令诚浑不在意,翻阅着杂志,径直吃了块白糖糕,示意梁天佑也吃。

    “哪里的街边摊买的?我来喝茶,不吃这些。”

    “不吃?那你是钱太多没处花才叫的这一桌子?”

    “你打包回去给菁菁,她喜欢。”

    谢令诚批评:“太奢侈。她吃不了这么多。”

    相识多年,梁天佑习惯了他说话的态度,对他的话全然不放在心上。

    “你家里人多,带回去分罢。”

    梁天佑手肘撑到桌面,上半身向前倾,挑起那张餐巾纸在谢令诚眼前晃,戏谑般道,“令诚,自打我认识你开始,你桃花运就好盛,这么多年却一朵没开。”

    谢令诚挤兑他,意有所指:“彼此彼此吧,只是我和你不同之处在于,你想摘的那朵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最后四个字时谢令诚的目光在甜点上逗留几秒,再重新回到梁天佑脸上。

    梁天佑退回座位上,不甚自然地理了理衣襟,冷哼两声。

    一杯咖啡饮到底,时间刚好四点整,梁天佑接到一通生意上的电话,接完便要告辞,谢令诚有事还没让他帮忙办,把他留住了。

    “给我多预留一张十二号的票,要中后排视野比较好的座位。”

    梁天佑名下的乐器生产公司是今次音乐会的赞助商之一,要一张入门票不过是给下面发个话的事。

    梁天佑不置可否,他着急走,但还是多问了句,“哦,你要票是想请谁去听?菁菁可不爱听音乐会。”

    “那菁菁喜欢什么?”

    “她喜欢——”

    梁天佑被生意缠住,一下没有防备,几个字出口才意识到谢令诚故意给他下套,直接摆脸色,利落转身抬步,后脑勺对着他。

    谢令诚低低笑了,唤来服务员买单,付了钱之后打开手机。

    梁天佑这个人虽凡事有分寸却通身贵家子弟的毛病,手里有人家一个把柄就得物尽其用,省得早早被他抓住小辫子,谢令诚一直没回复温时远的信息,现在他人走了,能回了。

    “到时见。”

    十二号这天一早便下起了雨,起初雨势颇大,花园里的盆栽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谢令诚晨跑的习惯因天气使然无法顺利进行,于是在饭点之前拉了半小时小提琴。

    这把琴他用了许多年,期间也碰过其他的琴,手感却不如这把旧琴来得舒适。公开场合里假如有选择的余地,谢令诚向来用这把琴表演,虽然外观上相比新琴明显泛旧,但他更在意自身与琴的适配度。

    一把适手的琴才能拉出和美的曲调。

    末了,谢令诚擦拭琴身,从下上移,在侧板处多停留了一瞬。那上面有一道细细的划痕,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以前问过身边人,也没有人知道。

    午后雨停了,云雾散开,天际出现一道彩虹时,谢令诚向小舅舅借了一部车提前出门,依照导航沿着川流不息的车龙驶向位于南海另一端的音乐厅。

    把车泊好,谢令诚坐在驾驶座给温时远发信息告知音乐会开放观众入场的时间,他会在入口处等她。

    温时远到时下着绵绵细雨,几辆停滞不前的轿车堵住了供客人下车的通道,喇叭声此起彼伏,身着雨衣的保安人员急急出来指挥交通。

    透过雨珠流淌的车窗,谢令诚的身影依稀可见,温时远有些不耐烦了,思索片刻还是决定步行过去。

    因天气恶劣而温时远仍执意要出门,温行卓吩咐斌叔接送她。听四小姐说自己走过去,斌叔回头要给她找伞,“还有雨呢,拿伞吧。”

    温时远摆手,“就这一小段路,不用麻烦了,况且听音乐会拎着雨伞不方便啊。”

    斌叔没来得及挽留,温时远一推车门,干脆利索跑了。

    温时远小跑着,避开一个个水坑,即便没什么作用,仍然一只手抵在额头挡雨。而鞋面已经沾满了水滴污泥,她却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一鼓作气朝前跑去。

    正当她这么想,有人果断地向着她走过来,脚步丝毫不停顿直奔她面前,温时远抬起头,宽大的黑色伞面笼在她头上,雨水再不能溅到她身上。

    眼睛挪到右侧,来人硬朗的五官跃入眼帘,肩上一沉,感受到那处传来的体温,从视线到身体的感知致使温时远的心跳好似停了两秒。

    谢令诚稳稳举着伞,一手扶住她的肩膀,带她走到避雨处。

    温时远第一件事就是整理头发,悉心打理过的过渡期刘海被风吹得凌乱,索性以手作梳拨开来梳成旁分,露出光洁的额头。

    谢令诚把伞放进伞架,往她那看了眼,以他的审美而言,没有刘海比较好看。

    将自己收拾妥当,温时远信步到谢令诚面前,递给他一包纸巾。

    由于刚刚他的伞朝她倾斜,半边衬衫被打湿,发梢上还有零星几滴水珠,温时远有些内疚想帮他擦,但又不好意思,讷讷地看着他把纸巾退回来。

    “不打紧,等等就干了。”

    温时远问:“你等了很久吗?路上有点堵,所以我晚了。”

    谢令诚抬腕看表,“没有,你来得正好。”

    实际上,见到温时远之前,谢令诚已经等超过半小时了,期间梁天佑来找过两回,问他究竟在等谁,很少见他这样一动不动等这么久的。

    谢令诚不答,一直在赶人,梁天佑骂骂咧咧地离开,但留了个心眼,一听说某人动了,连忙出来看。

    猜到是女孩子,没猜到会这么漂亮,多少有点出人意料了。

    梁天佑一脸坏笑上前,双手抄兜,吊儿郎当地揶揄道,“哎呀,原来你想摘的那朵花在这儿啊,瞒着我也太不够兄弟了。”

    温时远:“嗯?”在和谁说话?

    谢令诚横梁天佑一眼,想就地灭口的心已经有了。

    有外人在,梁天佑不会失礼于人前,大方向温时远介绍自己,“梁天佑。”

    温时远打量两人的脸色,知道是谢令诚的朋友,回应道,“梁先生你好,我叫温时远。”

    梁天佑颔首,指了指她包上的向日葵扣针,“没什么,我刚刚的意思是温小姐你手袋上这朵花开得真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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