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仪式
李道真30仪式
侧殿，巴眼第一次穿的这么隆重，金丝织锦，身披紫红八卦连襟袍，头顶五方五老琉璃冠，
她双手自然垂下，在引路人的带领下，穿过层层叠叠帷幕，八名引路内侍倒退而出。
“探查司惑业生见过大梁皇帝陛下。”
一个十分规矩的道礼，让人挑不出毛病。
香薰悠然的从九曲盘龙的的香炉中缭绕而出，勾勒出高智坚高大但隐隐有些虚弱的身影。他端坐在龙椅上，冕琉垂下的阴影像一条条虫子在他脸上晃来晃去。
四周候着着四名面色无悲无喜的老太监，巴眼知道，他们虽然没看她，但是气机已经将她死死锁定，只要她一有异动，这些人一点都不会客气的。
对了，还有一旁的李火旺。笑着对他问了声好。李火旺也冲她点点头。
巴眼无所谓地呵呵一笑，例行汇报一些公事后，她手指掐算一下时间，微笑着冲皇甫天罡点点头，
“陛下，午时已至，丹曦阳德正盛，还请尊驾移步。”这些都是提前商量好的，没什么可出意外的。
“好。”
应答之后，高智坚跟着皇甫天罡和巴眼，国师在左前，巴眼在右前，后面坠着老太监和李火旺，再后面是几个小太监。
一行人从出门开始，仿佛按照特定的规划好的路线，在坛前诡异的绕着太极天罡步，直到走到整个坛场的太极点才停下，穿着高大红袍的玄牝正等待在这里。
巴眼走过去冲她郑重的点点头。玄牝会意，抬脚让出太极点。
“陛下，请！”
一旁候着的李火旺打量着这所谓的‘坛场’，一百零八张黄纸朱砂的人面符箓按照某种他看不懂的排列顺序分布着，它们被一根像麻花交错一样的红绳贯联，或卷或躺，从外层向里层倾轧…
在他看来，唯一奇怪的是，这种仪式居然不点香而只有七七四十九支白蜡烛……
等高智坚在太监的搀扶下，盘坐在提前备好的法旗法阵中，巴眼看向玄牝，对视一眼后，齐齐看向皇甫天罡。
皇甫天罡禀神静气，吐纳归定后，手指交叠呈斗姆诀，抵在手中星宿宝剑上，底气浑厚的声音传出。
“宴景玉完上， 游轮踯玄都。 逍遥太明中， 长灯焕翠罗。灵风拂重云， 龙阜郁嵯峨。 上有飞天人， 羽衣互纷葩。 下有龙汉民， 皆是浩劫家。 五道息对魂， 九幽罢三涂。 天马运东井， 长源无巨沙。 不闻孤魂声， 但作兴乐歌。 斯乐今无极， 当奈来运何。”
坛场晃动，九天之上仿佛有什么存在横亘而出，降下冥冥无形之力将此方坛场吞没。
巴眼面色严肃，手并剑指，脚踏天罡，左右腾挪退至老阳处，玄牝红袍飘然，六臂六手齐掐请神诀，幻影扭动，出现在坛场老阴处。
“汝等为人，所问真我，时天尊梦母妙真生，舍三界成八自在我。常者不迁不变，乐者无生死苦，我者即八自在，净者惑业净尽。有我真执，无我俗拔……”
红袍上神秘字符流动，玄牝也紧随其后，层层叠叠地诵经声传出
“％％……￥————￥”
“所问无我，在彼者颂乾元真主梦幻成，当如是时，形色七窍者，人也；气息音声者，人也。天地之德，阴阳之交，鬼神之会，五行之秀气也。故人者，天地之心也，五行之端也，食味，别声，被色，而生者也。此人也！”
“￥％……（％￥……）”
和老太监站在一起李火旺，虽然看不明白这三人在干什么，但是不妨碍他警惕着周围环境，算是主动接过了护法的职责。
因为巴虺的缘故，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这方‘坛场’内部很诡异，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混乱混沌。
场中三人念诵经文，周围的一百零八张符箓、蜡烛、镜子也跟着开始齐声念诵，他们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在混沌中开辟未来的披荆斩棘感。
‘为什么总感觉这里是假的…’一个突兀的想法出现在李火旺脑子里，很快被甩了出去。
这里怎么可能是假的，他不能这么想。
盘坐在太极点的高智坚一脸迷茫，他在怀疑，这个看起来十分简陋的仪式真的能救大梁？
但很快他的思绪回归，堆满横肉的身体就开始不断抽动，崎岖的龙角顶破头皮，黏连着血肉，一片片龙鳞宛如受惊地鱼儿，纷纷炸开。
“吼！”
头顶丹曦，皇甫天罡目光一凝，手中法诀改换反天诀，空中霹雳炸惊。
“有人颛顼，辟立四方，威震九疆。治历明时，教民农桑。约法婚姻，倡导伦常。祭告天地，承云龙骧。”
巴眼也知道，关键时刻到来了！
手中黑刀反转，从脚到头分别挑飞内庭、下巨虚、归来、天枢、人迎、承泣、头维七穴之血肉。
血淋淋的肉块飞速融化，化作一张紫红色的胎膜裹住高智坚。
“今汝生为人身！驾临尊位！当得斩百单八他者关！冥冥乱数！辟尔鸿蒙！汝等方之为人也！”
皇甫天罡和巴眼轮番念诵着。
诵经祷文声一层盖过一层，不断冲刷着高智坚那浑如圆卵的身躯。
“叮～！”
时机已至！
巴眼三眼圆瞪，将手中双龙百爪的铜镜一抛，
“礼赞圣明四方真定颛顼帝！礼赞普罗坤无妙成妙真生！礼赞上有乾元幻法大梦主！”
玄牝看准时机，六只纤细的手臂快速抬起，像是拨红薯一样轻轻挑翻天地，轻喝一声“起！”
坛场中瞬间被交替错杂的各种镜子挤满，符箓迅速翻飞，它们口中念着自己的名字，一面镜子一张符，或正或反，有直有斜，各安其位。
“颂丹曦兮求其光！华四方兮衍其芒！”
天光接引而上，高智坚一分二二分三，身化万千以各种角度映射在每一面镜子中。
“吼——！”
他的身子瞬间破茧而出，一层层不断升高，龙袍之下，一个个老皇帝如叠罗汉一般盘旋着抻出一长条。
他们警惕地看着周围的镜子，以及百单八他者关中同样贪婪地注视着他的一条条龙脉镜身。
李火旺对这一幕大为震撼，他们！他们居然在对龙脉动手动脚！
龙脉不是不受司命力量影响吗！！
“这…”
苏公公拂尘一挥，李火旺瞬间失声，他瞪了眼老太监，这又是哪门哪派的邪法！
苏公公瞥了他一眼，一道细微的声响传进他的耳朵“噤声。”
这李大人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是他还是想说，这修心功夫还不如母夜叉呢。
血染道袍的巴眼盘坐在地，手捏斗姆诀，声音飘忽，时近时远。声如梦幻般钻挠着耳朵。
“梦主曰：坐忘者！无我也！无我者！他相也！他相者！梦也！众生苦海！遭苦遭厄！时真者自定！方入非生非死非愿非难清净真国！”
手中龙鳞卷向下一抛，其犹如一条纸书龙脉，盘旋飞舞而出，所过之处，像野兽一样撕咬出镜中龙脉镜身，吞下卷内，每吞一条，龙鳞卷色彩就加重一分，身上爪子就多一双，它眼中就多出一抹灵光。
如此往复，一柱香之后，龙鳞卷郑重地来到高智坚身前，他目光恭敬地看着这摞龙脉，千手百爪齐齐紧扣，纷纷行礼，
随后在高智坚身下一众老皇帝谨慎的点头首肯下，龙鳞卷环手长揖，围绕着大梁龙脉从下至上逆旋飞舞一百零八圈，最后他身体化作琉璃色撞向高智坚，以高智坚为龙门，头生双角背负彩鳞跃出。
“昂——！”
坛场镜子瞬间炸裂，连带着符箓一起尽皆化作龙鳞，插进龙鳞卷所化龙身中。
金黄色的血液伴随着纸屑滴落，落在地上，那些血红色气味诡异的条纹瞬间活了过来，纷纷向着那龙鳞卷的姿态演变。
巴眼睁开三眼，
“玄牝！”
红色的袍子内黑色翻涌，古怪难以听懂地咒语诵出
“——￥￥——￥！”
周身空间扭曲，一百零七具表情各异的尸体凭空浮现，他们或缺少头颅，或没有心脏。随着细长指甲一点，纷纷向着已经完成蜕变的龙鳞卷撞去。
一直旁观的李火旺突然愣住，那些尸体？！其中一个是牛心村那个孙宝禄送来避难的小孩！他们在用人命布阵？！
想到这里心底寒意突起，他就要抬腿冲上去质问，却被老太监抬手扣住。
“李大人，静心。”
冷冷地看着这个老太监，和场中的三人。等这个所谓的坛场结束后，他一定要讨个说法。
符箓黄纸扭结串联着各种琉璃龙鳞，在头顶卷首处用烫金色印着的‘清净’的位置挤出两条连筋带骨的半透明的龙角，
他兴奋地呼喊着，游龙戏珠般吞下那些尸体，随后仿佛凝成实质的它义无反顾地撞向那柄悬于高智坚身前的双龙纹铜镜。
“叮——！”
‘清净’的龙鳞龙爪龙尾迅速没入其中，铜镜不断变小，旋转着掉进巴眼手中，看着其中支撑着镜中那片天地的一大两小三条龙脉，她勾了勾嘴角。
……
“呦～这不是小白板吗，终于把自己耍没了？”
红中脸上带着三分稀奇七分戏谑，俯身看着眼前一脸呆滞的白板。
听到他的话，像蜡像一样毫无动静的白板才有了反应，她眉头挑了挑，已经记不清这是红中第多少次说这话了。
随后看向眼前参差凸起，犬牙交错，不时闪过寒光的黑色海洋。
她试探着伸出手，里面的东西被她抓住。
一些其它的东西迅速爬上，扩张衍生，想要将她吞噬的一干二净。
‘归真。’
轻轻拍拍衣袍下摆，不属于她身上的东西全部剥落，重新掉回去。
“护身符？”
她歪歪脑袋，血液滴落在地。
目光复地看着眼前这个金色的骰子项链，白板自嘲一笑。
“还真是我走到哪，你跟到哪啊。我都到酆都了，还想骗我？”
……
“成功了？”
拄着剑，他疲惫的擦了擦汗，皇甫天罡罕见的没有板着脸，而是疑惑地看向正扶起昏迷过去的高智坚的玄牝。
把人交给脸色急切的老太监，她高大的袍子被风微微吹动，
“成功了。”
说着她隐晦的瞅了眼坛场外一脸阴沉的李火旺。
巴眼手掌一拂，铜镜画面转换，许多破碎残缺的画面闪过，最后拼成她那脑袋模糊的身体。
‘呵呵，这可真是……’
低下头，看了看天。
“哎呀～可累死娘们我了。玄牝，快摆宴吧，来点儿好酒。”
抻抻脖子扭扭腰，不小心一下子按在缺肉的腰上。
“嘶～”疼得巴眼呲牙咧嘴一笑，这疼痛暂时驱散了心中横生的迷惘，自己这想的，她都有点怀疑自己真是心素了。
摇摇头，慢悠悠地给前来收拾场地的内侍官让路，
“……你自便。”
“都是老熟人了，干嘛这副表情？咱可是刚拯救了世界，娘们我可是大好人啊，你们不会想着过河拆桥吧？”
十分痛心地捂住自己心口，巴眼伤心地看着这两个老熟人。
也许是表情演的有些太过夸张，成功沉默两人。
“……”
玄牝袖子一翻，瞬间旋转着塌缩成一个点，消失在原地。
“哼，老夫也有要事在身，可没时间陪你过家家。”
剑收入袖袍，皇甫天罡瞪了一眼巴眼，恢复那副阴沉的表情转身离去。
看着他们一个个都要离开，李火旺突然上前，查看过高智坚的情况，他目光转向巴眼。
“巴前辈，可有时间陪我聊聊？”
“嘿～真给我逗乐了，一个个的，不用吃饭都挺拽啊？”扶正头顶的五老琉璃冠，巴眼捏出一张符箓，弹飞对方的屁股，在对方骂骂咧咧的话语中。巴眼咧嘴一笑
“去通知御膳房，给我们探查司的大功臣摆宴。”说完，手中腰牌往符箓嘴里一塞。
末了，又添了一句，“嘿嘿～当然，不摆也行，让他们自己掂量。”
她暗戳戳的抖了抖手中的小纸条儿。
吩咐完后，她看向李火旺，挑了挑眉，伸出手怼了怼李火旺的肩膀
“哈哈有有有～还得是你够意思啊李小哥！这么久不见，走着吧，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