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怪梦
巴眼20梦
这一天蒙蒙亮,湿冷的雾气笼罩着银陵城。
“咕咕咕~”一阵骇人的鸟叫声从窗外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响起。
咻的一声一根银针破窗而出,直奔要害而去,“叮当”
又一块石子后发先至,成功把银针打落一旁。
“信鸽而已,看你慌成什么样。”
巴眼给了四条一个让他安心的眼色。
最后六子代劳取来,一张由石炭笔写成的方方正正的信展开在巴眼手中。
报了平安后,再无其他内容。落款赫然一个李字。
巴眼稍稍宽心,将信纸重新叠好收起。她也抽出自己画符箓的毛笔,随手修出一座砚台。
一看要研墨,四条极其主动地撸起袖子,屁股一扭,把表情幽怨的六子挤到一旁,拿起墨条摩擦起来。
七万呵呵一笑,继续整理药材,扮演好他药铺掌柜的角色。
巴眼一共写了两封信,一封塞到信鸽的腿上,让信鸽飞走。
至于另一封,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主动磨墨的四条,手中信封一弹,
“嗖”
瞬间命中对方脑袋,随着四条面色扭曲,信纸融入进他那好几层脸皮中。
四条信誓旦旦地拍着自己的胸脯“嘻嘻,你就放心吧,白板老大,保证把消息带到。”然后整个人往地上一滚,不见了踪影。
六子感叹道“这遁地术还真方便啊!”
“呵呵,谁说不是呢。”七万难得地夸了一句四条。
新长得皮肤裹着肉芽,巴眼伤势好了个七七八八,她起身活动着宛如新生的身体,从六子手里接过紫红色的道袍穿在身上,一把刀在腰,一柄剑在背。
另外道袍上稀稀拉拉用红绳穿着一串会有神秘花纹的木牌,巴眼身体一动,它们就跟着环佩佐鸣。
瘦高的身躯有了宽袍的支撑,看起来骇人起来,气势也高壮许多。就像曾经六子调侃过她,如果身上换一身兵家的盔甲,沾上点煞气,妥妥一个兵家女将。
“姑奶奶呦~这伤刚好就准备打牌?”七万摆弄着秤杆,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柜台上的木质算盘,看着伤势痊愈的巴眼,他罕见的没有再提出去耍的事。
巴眼诡异的看了一眼他,没有在意七万的阴阳怪气,她反而听出了对方有些别扭的关心,这可罕了见了。
巴眼勾起坏笑,伸出手柔软地钳住对方的肩膀,身子故意靠在他身上,感受到七万身子一僵,再看他那似羞非羞颇有些茫然无措的表情,巴眼愉悦地笑出声
“呦~刘爷,怎么着,舍不得小女子走啊?”说着,用手指头软软地点了点刘掌的胸口。
这么一下,七万身子更僵了,然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连忙辩解
“老……老大~诶呀,你再这样我可当真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掌柜的,你看你没出息那样!”六子在旁边彻底乐开了花,小嘴学着巴眼的样子,呦呦呦的乐得不行。
眼瞅着都结巴了,巴眼鄙夷的嗤笑一声,把他推开,这才罢休。从温温柔柔重新变回那副莽夫的模样。
“行了,这个你们留着。”
二人面色一正,把巴眼扔过来的东西收好。那是两张白板牌,能当分身,能替死…总之用处多了去了。
“我去那边凑个热闹,见识见识传说中的说书人长什么样。你们两个想耍可以去上京那看看,骰子说那边有点搞头。”
“走了!”
话音落地,巴眼跳下窗户,身形矫健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
阆中城,紫红道袍的巴眼被躬身陪笑的小厮领入客栈二楼的天字号房。
“客,人带到小的就先退下了。”说着团起笑容的他房门一带,屋内空间留给巴眼和另一位全身都笼罩在黑色宽袍下的神秘人。
巴眼也不和她客气,右脚往另一张空椅子一搭,坐下伸手拿起桌上筷子就开始吃菜。
“嘿呦~我还舍不得吃你就先动嘴了,有些日子没见,没成想今天来了个饿死鬼脱胎的。”那女人素手一翻,四张饼子牌各自飞到东南西北四处角落。
紧接着,巴眼就感觉到四周空间鼓胀,宛如一张中间空肚的大饼将这间屋子笼络在内,完全将屋里屋外间隔开来,而她和对面的女人就是这大饼的肉馅。
对她的举动,巴眼咧嘴一笑,四个菜各吃一点,品尝滋味后立即放下筷子“没吃过这阆中城的特色,今个儿你发老大摆宴,这不,就为这口,娘们我过来见识见识。”
发财明目皓齿,嫣然一笑,也学着巴眼的样子,用筷子在四盘菜里挑挑拣拣,突然,筷子一顿,从一盘素菜的最底层中夹出一块血次呼啦的肥肉,当即开心地不得了
“这道菜啊,就吃的这一口肉,妹妹你看看,这肉也是真会藏,不过还是让我找着了!”说着挑衅地看了一眼巴眼。
巴眼学着七万的样子呵呵一笑,“发财你也不用在这跟我来这套明的暗的,娘们我不跟你抢,真就只过来瞧瞧那心浊长什么样。”
发财看着巴眼的样子不像有假,这才放下心来,嗔怪道:“妹妹这是哪里话,都是一家人,什么抢不抢的,这肉你要是想尝尝,姐姐直接送你又有什么?”说着,腾起筷子就要把肉戳进巴眼的眼睛里。
巴眼连忙用筷子夹住。两人都往对面夹。
“吱兹”筷子交汇处,肥肉仿佛被二人暗中角力过多,险些撕裂。
最后还是巴眼力胜一筹,肥肉连带着两双筷子一起死死钉在发财碗中。
“叮零”
肥肉入碗,发出清脆的响声,再一看去,一枚铜钱正在碗底打着转,久久不能落下。
发财眼中闪过一丝可惜,这白板最近学精了不少啊,看来把对方当替死鬼的想法是落空了。
“发财,你~怕~了。”
一口茶水入肚,巴眼眯起眼睛,一字一顿讥讽的看着她。
“哈哈哈哈怕?笑话!!你以为你那双招子把我看透了?笑话!不就是一个心蟠,这次我还真就耍把大的!”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刺激到发财,她砰的拍桌而起,碗里的铜钱也跟着跳起来,又丁零一下倒在碗底。
她也不说什么菜和肉了,发狂似的癫笑起来,那笑声好像无数铜钱叮铃叮铃的不要命的撞击在一起。
巴眼也被她带动的笑起来,笑着笑着,她们对视起来,当笑到顶点,巴眼嘴角一嗤,指尖一弹,中指上的重新炼制的脊骨戒指应声飞出,被发财伸手抓住。
“一个人情,借你的。”
……
人走茶凉,发财走后,巴眼一个人独享一桌四个菜,吃的不亦乐乎。
这几天养伤都没吃好,正好今天发财请客,她也能补回来。
摇了摇头,她又美滋滋地点了一壶酒水,自斟自饮。
吃饱喝足的巴眼悠闲地走下楼,左脚刚迈出客栈大门,店小二急忙赔着笑迎上前来,有些支支吾吾地
“怎么?”巴眼疑惑
“客……这位客,天字号房两荤两素一壶酒现喝一坛酒带走,拢共二十五两现银,您看……”
“夺少?”巴眼顿时大惊失色
小二心下有些警惕,但还是继续陪着笑又重复一遍,还伸手比了个二比了个五
“二十五两。您那位朋友带走的是店里最陈的花雕酒。”
看这样子就知道是怕自己吃霸王餐,巴眼还不至于很普通人争执这点粪土。
从心里哼的一声骂了一句发财那女人,伸手掏出自己的钱袋。
嗯?手在空荡荡的腰间左右摸了摸。她这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顿时巴眼脸色奇差,愤然骂出声来“好你个发老大,这点小钱你也贪!”
随后她臭着脸拿出监天司腰牌摔在小二脸上,
也不管对方怎么想,从道袍内抽出毛笔和一张姜黄纸,“看什么看,娘们我打欠条!”写好之后腰牌往欠条上一印,
“喏,回头你去一趟衙门,他们不敢不给。”
店小二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张欠条,和闻声赶来的客栈老板面面相觑。他们这小店,这种事还是头一遭。
至于巴眼,离开客栈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大梁官方驿站,晃了晃身份腰牌,吃喝住就没再花一分钱。
巴眼有些烦闷地躺在驿站床上,看着窗外暗下来的天色。钱袋子被发财顺走了,得想办法去搞点钱。想着想着,她进入了梦乡。
白日忧思,夜晚惊梦。
梦中,巴眼被邀请去一家富人那里看风水,逮住一只浑身长满了眼睛长的七手八脚的邪祟后,成功推销出去三张自己画好的符箓,赚了五两银子,她高高兴兴地往外走。
结果刚到富人家门口,谁知门槛突然变成一口井,大张着嘴的井口如同一只漆黑猛兽,将跌落其中的巴眼一口吞下。
想象中的血腥没有到来,井底没水,反而有一张三缺一的麻将局,想都没想,巴眼自然而然地一撩道袍,屁股挨在板凳上。
东面坐着一个方脸大汉,骰子落下,牌局开始,逆时针东北西南的顺序开始抓牌。
坐在南边位置的人搜底。他长得奇怪,五颜六色的光全部叠加在一个人身体里,他穿的衣服也奇怪,左半边身子是红色道袍,右半边是没见过但有些眼熟的黑白色竖条中衣。
东边的方脸大汉坐庄,开局打出一张发财。
其余三人没有反应,轮到北面的巴眼抓打,小手一抖,从牌堆里抓到的赫然也是一张发财,瞅了瞅手牌,随意的扔在场中。
“跟。”
这时西面的那位浑身上下布满了黑漆漆油质稠状物的书生有了动静,巴眼发现自己有点害怕对方
“碰上!”
巴眼腹诽一句,庄家打的发财就不是发财啦?偏偏吃我这口。
书生斟酌再三,十分讲究地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一张北风放在场中,巧合的是不小心碰到了那颗长腿在桌子上跑来跑去的骰子。
那骰子愤怒地跑到他面前讥讽着。但是无人在意。
轮到南面的那位怪人出手,巴眼看到对方那坐没坐相来回乱动似乎还有些自言自语的样子,对方好像不太会打麻将。
西面那位也察觉到了,顺手帮他带了一张看不清花色的牌放在他的手牌中。
嗯?什么时候打麻将也分伙了?这真的没在作弊吗?
接着就看到南面那位应激一般,时而四只手时而八只手的双臂猛然一砸桌子,
“砰!”磕出半截碎裂的红中砸入场中,力气过大的红中不小心把那颗骂骂咧咧的骰子撞飞,这次场中没有了骂声,因为那长腿骰子不知道飞哪去了。
巴眼迷茫地在地上瞅了瞅,没有找到。
东面的庄家一言不发,他那不断变换的脸仿佛永不停歇,唯一不变的是始终挂着一张笑脸,他抓了一颗牌打出一张一筒。血红的一筒宛如一只眼睛,很是惊恐地直勾勾盯着牌桌上的所有人。
这下又轮到巴眼出牌了,触碰着那细腻皮料一般的质感,她有些不解地看着手里十三张像是死人脸一样惨白的白板,加上手里刚摸来的一共十四张,一副麻将有这么多白板吗?巴眼陷入深深的迷茫。
注意到久久不出牌的巴眼,其他三人的目光带着森森寒意投来。尤其南面那位怪人已经急得,十五根手指已经摸到桌子下边缘。
巴眼突然有些慌了,急忙就要把手中白板拍出,
“啪!”牌摔在地面上,碎得撕心裂肺。半边场景突然一亮,她向井口张望,一重一轻的两种截然不同的脚步声交替着从那里响起。
而刚才的怪人书生统统不见,手里的牌也黏连在一起变成一个会发光的砖头,上面正排着一行行规整的文字。
“咚咚咚!”
寂静无人,宛如双面镜一般的井口被乍然敲响。
一个想法出现,小女孩模样的巴眼寻声回头,她知道那是她老爸回家了。
混混沌沌中看着越来越近的方脸男人,巴眼也看得越来越清晰,那哪里是什么方脸,明明就是一颗骰子。
见到熟悉的脑袋,巴眼鼻子一酸,下意识哭出声
“爹?”
声音落下,四周瞬间一黑,巴眼再次脚下一空,掉入无尽的黑暗中,没有时间,没有空间,不断向下坠落。
一些凸起的獠牙利刃闪烁晦暗不明,她抱起遍体鳞伤的自己。
“所问真我,时天尊梦母妙真生,舍三界成八自在我。常者不迁不变,乐者无生死苦,我者即八自在,净者惑业净尽也。有我真执,无我俗拔。”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诵经声开始在脑海中膨胀,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层层相叠之下,如同一颗注水的气球,水越满,幽暗惊恐的深渊越薄。
韵律激荡之下,巴眼也跟着念诵出声。
“所……”
“咔嚓”梦境猛然碎裂,驿站床上的大汗淋漓眉头紧皱的巴眼双眼一睁,腾地坐起来。
两颗心脏咚咚咚不要命地跳动。她下意识地把手伸向胸口。
感受到胸口那颗微微发烫的骰子,她知道,应该是它把她叫醒的。
刚才那股令人心悸的失重感还萦绕在心头,伸手拍了拍脸,直到看到从窗户外透进来的阳光,她才彻底清醒。
洗漱完毕叫来一桌早饭,她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这梦可真够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