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药铺
巴眼18药铺
银陵城，马车停下，一个带着黑纱斗笠的红袍道人目的明确地拐进一家药铺。
一格格药材整齐地码在那占满药铺半面墙的药架子里，伴随着药铺掌柜哆哆哆得捣药声，浓郁的药草气弥漫开。
突兀间，刺鼻的血腥味儿闯进来，药铺刘掌柜嗅了嗅鼻子，抬起头和一张挂着红线铜钱的狰狞面孔四目相对。
“嗯？！！！”掌柜吓了个激灵向后仰去，心脏险些漏跳半拍。
他腿打着颤，心有余悸，哆哆嗦嗦半天才试探着开口“客…客人可可是要抓什么药？”
“来两斤朱砂。”李火旺看对方表情就知道是自己吓到了对方，他往下压了压斗笠掏出几块碎银子，放在柜台上。
听到对方开口说话，确认过不是什么打劫的歹人，店掌柜这才表面松一口气，转身去了里面的房间。
李火旺他一进门就感受到有人注视着自己，那目光让感官敏锐的他稍稍刺痛。后退两步打量起这家小小的药铺。
铺了一层灰尘的药材架子，一叠压在秤杆下的油纸，两个打下手的伙计还有一个正在给伤患包扎换药的大夫。与其称呼为药铺不如叫它医馆更为合适。
嗯？
突然，李火旺面色一凝，目光落在那名绷带缠满全身的伤员身上，她腰间挂着和他同款的那种监天司腰牌，唯一的区别在于对方的腰牌比他的更精致一些，下面坠了一颗用作装饰的金色小方块，看起来是个骰子。
他眉头一皱，注视的目光就是从她那被纱布遮住的双眼传来的，里面蕴含着深深的戒备。
“害，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
幻觉红中捏起鼻子阴阳怪气地学着监天司中流传很广的一句话。
卡在墙里的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人好可怜，伤成这样，道士，咱们帮帮她吧。”李火旺眉头一挑，没有搭理他
“她也是监天司的？受了伤只能来这种医馆吗？”
“嘻嘻嘻嘻。”自从进了这家药铺，幻觉红中一直诡异的笑着，兴高采烈的样子好像回家了一样。
李火旺问他，他也不说话，反而笑得更诡异了。
这老板动作这么慢的吗？手搭在背后剑柄上，随后李火旺有些迟疑，两斤朱砂会不会太多了？他这店里一时间拿不出来？
一时间他的想法混杂在一起
“咳咳！嗬……嗯？”种种想法被这一声咳嗽惊得退散。在她身旁努力用手触碰绷带的幻觉红中也被吓了一跳。
李火旺目光再次落在那个女伤患身上，声音就是她发出来的，看起来想说什么话。
有些沙哑的嗓音响起，看样子是伤到了声带，令人有些熟悉
“掌柜的，你们这又添新丁啦？”
伤成这样还不能堵住你的嘴，药铺掌柜掀开门帘的手顺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熟练地赔起笑容“我说我的巴大姑奶奶诶，有您在我这小破屋那还敢再添丁呐！”
巴姓监天司嗬嗬一笑，“掌柜的，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夸娘们儿我。”她这一咧嘴，包住嘴角的纱布瞬间渗出殷红的血渍。
“哎哎哎，姑奶奶诶，你可别动了！这刚好两天别又崩开呦！”掌柜的急得又开始冒汗，语气中满是对巴姓监天司的无奈。
说完，冲着李火旺连连道歉。
“客人您久等，是我疏忽了，最近没怎么备朱砂，翻了半天库房，喏，东凑西凑勉强凑够一斤六两。您看看是……”
李火旺没在意，看着面前的“陈年”朱砂，无所谓的点点头“辛苦掌柜，都包起来吧。”
因为幻觉红中那诡异的笑，拿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后，李火旺转身就要离开，生怕这几个人突然出手。
“且慢！”
李火旺脚步一顿，脑海中警惕值拉到最高。“有事？”冷漠的开口。
眼睛看向这位从自己进门就一直戒备着自己的巴姓女人，尽管她此刻的警戒不见踪迹，但是他绷紧的身子只要一有不对立刻祭出大千录。
让李火旺没想到的是，对方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李小哥，看来你是真把巴姐姐我忘了啊，诶呦，我这心脏好疼啊~”
随着对方捂住心口的动作，一些绷带又渗出血来，这可让药铺掌柜好生头疼，在那名大夫的安抚下急得又蹦又跳。
跳脱的幻觉红中也在一旁嬉皮笑脸矫情地学着那人说话。
看得李火旺额头青筋跳动。
他嘴角一抽，但也没放弃警惕。不过这熟悉的话让他想起了第一次在安慈庵面见师太的时候，半路闯进来的那个叫巴前辈。对了，这个人也姓巴。
想到这里，他瞳孔微微放大，仿佛知道了什么真相。
“巴前辈？”语气中带着不确定，
见李火旺把认出来，巴眼险些激动的下床，不过被药铺掌柜双手按住了。
“对对对就是这副口气，真的是你啊李小哥！你自从上次师太那里一别，你可不知道……”
然后李火旺就听见对方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心里怀着对师太的怀念，李火旺没放松警惕，但也耐着性子听完巴眼的倾诉，毕竟这也算是认出自己是心素后没对自己大打出手的几人之一了。尤其师太还让自己记住要相信对方不管是什么身份，她是个好人。
他还笑着问师太为什么如此肯定，结果师太盯着他笑而不语。
听着对方从告别安慈庵后到附近一处县城执行任务结果被新来的同行截胡，因为身上没钱无奈之下再辗转各个赌场靠着身上神通大杀四方，凑够盘缠后回到大梁银陵城，好不容易想歇一段时间，结果上司让她去探查一处袄景教的十字庙，说是那里爆发过一场大战，疑似心浊出现，结果就是根本没有什么心浊，她反而被闻风赶来的袄景教信徒当成坐忘道给赶走，最后回银陵城的路上被真的坐忘道埋伏，险些身死……
越听，李火旺越心惊，同时心中给这位巴前辈加上了个“倒霉”的标签。
同时他又想起在最后一次见到师太时，他问起过巴眼是哪门哪派，当时师太那骤然沉默的样子，可让他记忆深刻。
尤其是师太还说了那句“持琉璃真我自在身，观众生苦情相”搞的他都以为这位巴前辈是佛门哪位菩萨转世了。
“对了，我说李小哥，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没被人欺负吧？如果碰到了什么对付不了的人或东西，一定要告诉姐姐我啊，别的地方不说，就在大梁，你巴姐姐还是有点人脉的！”
话题终于说到李火旺身上，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他身体一颤，竟让他有些不适应。仿佛下一瞬间他就要顺着这善意将自己一直以来的磨难波折和心酸一一诉说。
但是他忍住了，嘴角勾起一个令人安心的笑“放心巴前辈，这段时间我过得都挺好的。”经历过这么多，他已经不会再轻易相信别人了。
“哈哈，没事就行，没事就行。”
想拍脑袋的手被药铺掌柜提前按住，巴眼懊恼的说“瞧我这脑子，李小哥，你要找我的话直接给这间药铺递条子就行，这都是我的人。六子！”
说着，巴眼眼神示意身边那年轻的瘦小男伙计，伙计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把怀里一袋现钱恭恭敬敬地双手呈给李火旺。
李火旺没接。
“哎呀，给你你就拿着，这么点东西你也别推来推去的，怪寒碜的。”
“这钱啊，不是施舍你，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投注，这是压你的宝。让你收着就收下，不过你也别乱花，拿去做两身合身的新衣服，第一次见你你身上就那味儿，你这是多久没换衣服了。这要叫人知道你是我罩着的，娘们我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道士，咱们不能白拿别人的钱财，这钱咱们不能要。”和尚有些焦急。
而一旁对着那位名叫六子的药铺伙计转来转去的幻觉红中第一个反对
“要，为什么不要，嘻嘻这傻女人都快把你当亲儿子了，白给的钱为什么不要。李火旺，你快收着啊。”
见巴前辈还有继续说下去的趋势，心情复杂地李火旺一把抓起那烫手的袋子塞进怀里。
“诶~这就对了嘛……”
“好了巴前辈，我手上还有司里的任务……”李火旺狠下心打断了巴眼无穷无尽地叙旧。他也知道对方是为了他好，但是这么下去不行，任务还得做，坐忘道的消息还得继续找。
“我知道我知道，任务要紧。”接着，巴眼吐了一口浊气，接着，身体颤抖起来，然后在药铺掌柜气的背过气的表情中，她强忍着绷带血肉迸裂摩擦的痛苦站起来，作势要把李火旺亲自送出门。
“巴前辈，你这是干什么？”
李火旺心头一颤，连忙双手去搀扶。
两人也不知道是谁送谁，谁扶谁，磕磕绊绊地踩着血出了门口。
……
马车驶出银陵城，斗笠下，李火旺脑子里仍旧是巴眼那句话，
“李小哥，可别死了，不然我在你坟头笑话死你。”
他是被馒头的叫声拉回来的，感知四周并无异常后，李火旺自嘲一笑，继续专注地研究手中从陈瞎子那得来的秘籍起来。
……
李火旺走后，巴眼情绪明显平静下来，她在六子和掌柜的搀扶下，又坐回到病榻上。
一直没说话的大夫躺在摇椅上，他手捋着没有几根的山羊胡，思来想去突然开口
“老大，你说——红中老大不能真把他自己耍进去了吧？”
听到这话，一旁重新包扎绷带的六子面露惊愕，她这才知道“这是大三元红中？你不说我还以为是老大从哪新认的干儿子呢。”
药铺掌柜也就是之前的七萬，正百无聊赖地码着药材。他一听六条这话，顿时呵呵笑了起来。
听到六条的话，巴眼一声叹息，随后她眼睛一眯，瞥了七萬和四条扮成的大夫一眼，仿佛看穿了他们俩那点小九九，讥讽一笑
“呦呵，你们两个想死，我可不拦着。”
四条打了个哈哈，冲六条挑了挑眉
“不能，不能。哪能学刘掌柜的似的，他脑子长那些带毛的腚沟里了，耍大了收不了尾，然后哭哭啼啼地背着骨头求医问药。你说是吧六子？”
七萬也不生气，呵呵笑着，“那是，六子啊，要学你也得学妙手回春的孙大夫，脖子断了也能自己接！”
四条笑声一顿，瞪了一眼七万。
六条白了他俩一眼，继续给巴眼上药，但是竖起耳朵的她显然在学习些什么。
然后四条和七萬你一言我一语，两人也不生气，甚至斗得不亦乐乎，乐在其中。
这样的环境，巴眼根本不可能静下心来闭目养神，索性加入他们，开始互揭老底。
‘唉~也难怪四条总是往白板老大身边凑，这种感觉其他老大那里可没有……’七萬复杂地看着眼前说说笑笑其乐融融的三人，他甚至有种之前骗白板老大得到的那口痛苦的非罡也值了的感觉。
看着有些走神的七萬，四条得意扬扬地冲他挑了挑眉，那表情仿佛在说，怎么样？
七萬回过神，依旧只是呵呵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