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学堂事件
云聪知道上了学堂,就不能再无所顾忌的玩耍了。听说季子学堂的先生们十分的严厉,心中忐忑不安。
云聪来到剑仙庙,蹲在那株兰花旁,柔声道:“小兰花,明天我就要上学堂啦,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这里玩耍?也不知道季子学堂会不会像传说中的那样严厉……”
他觉得兰花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因为它不会说话,自己可以无所忌惮的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又不担心它会将自己的秘密宣扬出去。
季子学堂开学,云重夫妇牵着云聪的手,坚持要送他到学堂门口。
云聪道:“爹,娘,这季子学堂离我们家不远,我一个人能行。”可是云重夫妇就是不依。
以前,云聪上的都是私塾,是将先生请到家里来的,从未脱离过父母的视线。如今要到季子学堂来,虽然也不过是一刻钟的距离,但是云重夫妇还是放心不下。
他们将云聪送到学堂门口,才依依不舍地与云聪挥手告别。他们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云聪能不能适应学堂的生活。
学堂和私塾是有很大不同的。私塾是住家而教,是一对一的教学。学堂里,一个先生往往要教十几个学子。
二者最根本的区别是先生不同。但凡有点学识的人,都可以做私塾先生。所以先生的水平参差不齐。而学堂的先生,必须是公认的大儒。
季子学堂里,一个个身穿儒衣的少年,精神抖擞,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能进入季子学堂的,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们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感,脸上的笑容自然也无比的自信。
忽然人群中一阵骚动,一个右嘴角有颗黑痣的锦衣少年右脚踏在一个小胖子身上,怒骂道:“你个臭穷酸,你来做什么?”
“孙少爷,我来上学。”小胖子眼中露出畏惧,声音有些颤抖。
“呸!你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季子学堂,岂是你想来就来的?你有钱吗?”
“我有钱,我有钱……”小胖子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高高举起。
锦衣少年一把夺过钱袋,掂了掂,发现有些分量,扔到一边,抓住那胖子的衣领质问道:“王铁柱,你爹打一年铁才挣几个钱,哪有钱给你上学?我看你这钱,八成是偷来的?今天我非替你爹好好教训你不可!”说完,挥动右拳就要打。
人群中,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年,急忙走过来,恳求道:“孙少爷,你就放了铁柱吧。这钱真不是偷的!”
“孙小北,没你的事,滚一边去……”锦衣少年一把推开他,伸出拳头,一拳打了下去。
“住手!”云聪见那锦衣少年蛮横无理,再也忍耐不住,大喝一声,快步向前,一把伸手抓住那少年手腕。
王铁柱见到云聪,脸上一喜,随即由脸现愁容。他知道孙家势大,得罪他们会有很大的麻烦。
“疼……疼……,你放开我……”锦衣少年只觉手腕欲裂,疼的哇哇大叫。
云聪将他的手甩到一边,俯身拉起王铁柱,关切地问道:“铁柱,你没事吧?”王铁柱点点头,眼神中充满感激。
两名家丁模样的汉子,听到呼声,急忙赶了过来,见那锦衣少年跌倒,急忙扶起来,道:“少爷,你没事吧?”
那锦衣少年名叫孙明海,是仁心药铺大掌柜孙伯武的儿子。孙伯武善于经营,喜欢做一些投机倒卖的生意,生意做得很大,几乎垄断了附近几个镇子的药材生意,是清平县最有实力的大户人家。
清平县的人,提起孙家,不是羡慕嫉妒,就是畏惧崇拜,没有人敢真正得罪孙家。
孙伯武的二弟孙仲行是一位有名的医者,长年在孙家的仁心药铺中坐诊。三弟孙叔齐,是有名的武术教练。四弟孙季子,是清平县有名的大儒,自从他创办了季子学堂之后,几乎所有的大户人家都对孙家礼让三分。
季子学堂创办的初衷,是为了大户人家的孩子,可以有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为了创办季子学堂,孙季子下了血本,几乎将清平县最有名的大儒都请了来。以至于清平县的普通人家很难再请到有名的先生。
想要给自己的孩子找个好先生,只有送去季子学堂。好在季子学堂并不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地方,一个学生一年的俸金是二十两。那些富贵人家心里一盘算,比自己请先生还能省下一半,于是争相将自己的孩子送到季子学堂。
因为要进入季子学堂的人太多,以至于有钱都未必能上。大家不得不借助各自的关系,挤进季子学堂。
二十两,对于大户人家而言,九牛一毛,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可是他们一年的口粮。穷人家的孩子是不配来季子学堂的。就算有钱,他们也没有足够的关系。
王铁柱的父亲是一个铁匠,因打铁时伤了右脚,走路一跛一跛的。他总听人说,进入了季子学堂,将来就有可能改变命运,毕竟进入季子学堂的人,非富即贵,于是他东拼西凑了二十两银子,想要给自己的儿子报名,没想到要进季子学堂,还要走后门。
他走前门都有点费劲,走后门自然就力不从心了。他拿着钱,坐在家中,不住的叹息。
王铁柱见状,就想自己试一试,于是就和父亲商议,开学时,直接去找孙季子先生,表明自己求学的决心,没想到被孙明海拦下,狠狠的羞辱了一番。
孙小北的家境,还不如王铁柱,所以压根不敢奢望进入季子学堂。他跟着王铁柱来,只是想要见识一下清平县最好的学堂,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孙明海站起身来,甩开两名家丁的手,指着云聪骂道:“你他娘的谁啊?敢管老子的闲事。”
“老子云聪,你说话给我放尊重点,信不信我大嘴巴子抽你。”
孙明海曾听人见过云重家的儿子小时候是个怪胎,指着云聪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云重家的那个怪胎。你少在这儿装象,要不是看在刘家的面子,你也休想进入我季子学堂。靠女人进入我家学堂,你有什么可豪横的!”
云聪听他叫自己“怪胎”,忽然想起四叔说过自己小时候会喷火的事,心中一动道:“难道四叔说的是真的?我小时候真的与众不同?”待听到他说自己是靠女人进入的季子学堂,心中大怒道:“什么狗屁季子学堂,有什么了不起,我才不稀罕呢?”说完,转身就往外走去。
孙明海见他要走,急忙喊道:“你刚才打了我,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快给本少爷道歉!”
“你欺负人在先,要道歉也是你道歉。我为什么道歉?”
“在我孙家地盘,你还敢耍横。今天你要不给我磕三个响头,休想离开。”孙明海转头向身边的两名家丁道:“去,给我好好教训一下他。”
那两名家丁撸起袖子,向云聪走去。云聪后退两步,顺手捡起两枚石子,道:“你们敢过来,我射你们眼睛。”
两名家丁对视一眼,心道:“我们的眼睛岂是你说射就射的?”满脸不屑地笑了笑,继续向他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住手!”
人群如浮萍一般散开,一个神情严肃的中年先生,缓缓地走了过来,朝众人扫视一眼道:“这是怎么回事?”
孙明海急忙跑过去,拉住那中年先生的衣角,道:“四叔,他打我,你要给我做主啊……哎呀……我的手腕好疼啊……”
云聪见那中年先生长须美髯,气度不凡,又听孙明海叫他“四叔”,已知他便是先生孙季子。
云聪原本就对季子学堂上学还要找关系多有不满,又听孙明海“四叔”叫的亲切,想当然的以为他会回护孙明海,索性自行免除了该对他要行的师礼。
孙季子虽然是孙家人,但却是一个明事理的孙家人。他知道自己这个侄儿,仗着孙家的势,没少做坏事,对他的话,也是听得多,信的少,反问道:“他为什么打你?”
“王铁匠的傻儿子,自不量力,也想来咱们学堂上学。我正教训他,没想到这个云家来的怪物,竟然打我,还说咱们季子学堂没有什么好稀罕的……”孙明海说起话来一脸委屈。
“他说的都是真的?”孙季子脸色微变。他创学多年,季子学堂虽然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但也教出了许多有名的孩子。一般人想上,的确还上不了,这小子却说不稀罕,还是让他有些吃惊。
“不错!都说季子学堂是最好的学堂,没想到不但择人而教,还仗势欺人,这样的学堂,不上也罢!”
云聪觉得季子学堂虽好,也并一定非上不可。今日矛盾已经出现,索性就争个明白。
他昂起头,望着孙季子,眼光一瞥,忽见孙季子身边站着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少女,心中一动。
那少女明眸皓齿,桃腮带笑,虽稚气未脱,却别有一番风流韵味。
“这女孩也是来季子学堂上学的吗?……哎呀,糟糕,我说这么重的话,孙季子一定会将我赶出学堂。那……那我岂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不知道他和孙明海什么关系,该不会是孙明海什么表妹之类的吧?”
云聪心中暗自祈祷她和孙家没有任何关系。
孙季子想不到自己创办多年的季子学堂,一直备受推崇,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贬的一文不值,心中气愤。但他不愧为一代大儒,见云聪出言不逊,并未生气,而是和颜悦色:“年轻人,你好大胆。那你说说,学堂不择人而教,该当如何?”
云聪原本想发泄一通之后,夺门而去,可是那少女的出现搅动了他的内心,抬头看见那少女投来期待的目光,心中有些慌乱,深吸了一口气。
他以为孙季子听自己那样说定会生气,没想到他竟然不生气,心中对他多了几分敬意,行了一礼:“孙先生,学生刚才失礼,先生莫怪。”
孙季子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学堂该当如何?学生不知道,但是学生觉得真正的好学堂,应该有教无类,不应该将任何一个想要求学的学子,拒之门外。”
孙季子手捻胡须,呵呵一笑道:“好一个有教无类!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能讲出有教无类这个道理……其实择人而教,也并不是我季子学堂的办学宗旨。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我季子学堂来者不拒,那季子学堂必定人满为患,到时候季子学堂必不堪重负,误人误己……”
云聪想了想,觉得孙先生话也有些道理,一个杯子只能容纳一杯水,多了就会溢出来。
清平县的想上季子学堂的不下千人,可是季子学堂能容纳的也就二百来人。如果不做选择,的确不好处理,沉吟片刻,道:“可是先生,如果择人不可避免,那么是否可以择人的时候,可以给寒门学子一些机会?”
“不是我不给他们机会,而是给他们机会,只会伤害他们。”
“先生何出此言?”云聪虽然喜欢一些新奇的观念,喜欢从不同的角度考虑问题,但是孙季子的言论还是让他有些疑惑。
“这季子学堂并非为寒门而设,而是专为富贵人家而设。若接纳寒门学子,让他们日日面对富贵人家的锦衣玉食,自尊必然受创。将来学有所成也就罢了。若无所成,必好高骛远,贻误终生。”
“最好的学堂却只为富贵人家而设,这对寒门学子,也太不公平了。”云聪觉得孙季子说的有理,又觉得哪里不对,可也无从反驳。
“有人生而无忧,有人生而难果腹,这世道本就生而不公。想要得到什么,除了靠自己的努力之外,还要靠机缘……好啦,你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