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舆论和名声
许知一没办法共情,这世间永远没有感同身受,只有冷暖自知,所以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她只提醒季珩小心行事。
日子是真的快,一眨眼,端午了。众人也没心情逛街,红鲤跑来八卦:“少夫人,外面都在议论季家和公子呢?”
许知一:“噢!都怎么议论的?”
红鲤:“说公子被神医治好腿的当天,情绪激昂,大笔一挥在抱月斋绘了一副《观榜》鼓励诸位学子苦读登榜,当时许多人都看到了,无不惊叹的,知道他就是那个残废了的院案首,纷纷鼓励他,官学的先生刚巧也在,更是赞他心性坚韧,未来可期,希望他尽快恢复,去参加今年的乡试。”
“还有别的没?”许知一不信就只有这些?
红鲤:“还有还有,有的说公子腿都好了,肯定会参加今秋的乡试;但也有的说不一定,因为公子是庶子,家中还有个二公子;然后就有人说,二公子也在京城读的书,启蒙早书院好,可惜次次考试都被甩在后面,对公子这个庶弟早就不满,经常鼓动家中长辈打压,但表面上还演的兄有弟恭,是个伪君子;有的不信说觉得二公子肯定不是那等人;还有的说,说不好公子当初断腿,就是被季家长辈给打断的…”
许知一沉思了一下,又问:“家中有什么传言吗?”
红鲤:“家中只说老爷要打死公子,说老太爷怕公子科举压过二公子,不让他去,但很快就被夫人压了下去。”
许知一点了点头,看来季珩早有准备,借着被打又偷偷的添了一把火。
文人重名声,尤其像季旭这种将来要做家主的,老太爷已经不是官了,老爷根本指望不上,季家虽然不小,但淳县的只是小分支,这个小分支真正与本家在五服内的也不是老太爷家,只不过因为没人了,而老太爷的爹比较争气。
季旭想要走远,一是要自己足够优秀,二是要有本家的扶持,缺一不可。
本家自己也有弟子,哪来那么多精力扶持一个旁系名声和实力都不显的呢,所以季旭也算是被名声所累。
不像季珩,本就没什么指望的,反倒是没什么所谓。
舆论猛于虎,一个处理不好,伤的就是季旭。
抱月斋之事绝非偶然,不知季珩还有什么后招?淳县是个小地方,算不上富庶,但也不到贫困,教学水平非常一般,从这里走出去的学子,说实话,并没什么优势,能在这里做官的,都是些没背景的,想做些政绩出来,还是很难的。
季珩当初之所以出名,不光因为他年轻是案首,还因为他是京城的学子,见微书院虽然不算出名,但教学质量依然比地方强。
虽说他在淳县没上过学,没先生也没同窗,和官学更没关系,但现在的户籍和学籍都在淳县,日后不管他走到哪,这都是事实,所以他腿好一事,就成了学子间的一个热点。
何况那幅画的内容和时机都拿捏的不错,是有些人很乐意看到的。
卧房,季珩正趴在床上,听凌波带来的最新消息,事情进展的还算顺利,他满意的点点头,后又问道:“邹学官那边有什么动静?”
凌波:“公子放心,都办妥了,邹学官已经表明了会后日登门。”
季珩:“嗯,之前让你做的还继续,银子要不够,就先去夫人那里支,另外去趟苏沉哪,把我要的东西拿回来,行事谨慎些,小心后面的尾巴。”
凌波:“公子放心,小人明白的。”
床上趴着并不舒服,一不小心就会牵动背上的伤,让这季珩很是难受,出了变故也好,既然他们不仁,也别怪他不义,祖父和父亲,毫不留情的板子,还有这一次次的算计…什么手足情深,对自己可有过半分的迟疑,这次若不是被打晕了,说不定真有可能被打残或打死!
季珩在卧房里安静养伤,许知一却在湘水苑中罚跪,整个落英院,自季珩宣布腿好后,待遇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差,许知一最倒霉的事,是日常请安恢复了,和田氏一样,庶媳每三天一次。
因为敬不好茶,又被罚了半个时辰,许知一本想抗争的,但时机不对,好不容易跪完了,刚到落英院门口,就见红鲤焦急的等在门口。
许知一皱眉,边走边问:“怎么了?”
红鲤:“老爷带着人押着公子,气势汹汹往书房去了?扬言要打死公子。”
许知一:“还打?”这真的是亲父子吗?都等不及的追到落英院揍人了。
许知一使了个眼色道:“红鲤留下,云雀随我去书房看看,夫君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腿还没好利落呢,这背上也还受着伤呢?又怎么惹到公爹了。”
许知一带着云雀赶向书房,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踢里哐啷的声音,呵斥声辱骂声,逆子来逆子去,骂季珩忤逆、不孝、无德、低贱越骂越难听,不了解实情的人,还以为季珩犯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不就是想考科举吗?许知一又一次怀疑这是不是亲父子。
也不知道季珩又说了什么?气的季老爷怒火高升:“给我打死这个逆子。”
古代又没有眼药水,许知一不得不让云雀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疼的她瞬间就流了眼泪,提着个裙摆就哭嚎着冲进了书房,在板子落下前,风一样的扑到在了季珩身边,忙搂着他说:“夫君,你没事吧!”
接着又跪在季老爷面前,悲痛的说道:“公爹,饶命啊!再打下去,夫君会死的。儿媳求您就饶了他吧!夫君他知道错了,他不该痴心妄想参加科举,不该和二哥同期考。他也是您的骨肉啊!腿还没好利索呢,背上也有伤?您就当可怜他,饶过这回吧!儿媳会劝他乖乖呆在落英院的,不管是苟且偷生,还是自生自灭,都好,您就放他一条生路吧!夫君他知道错了,他以后再也不敢了,呜呜~儿媳求你了。”哭的那叫伤心欲绝,惨不忍睹,好像季珩真被打死了一般。
一边哭,一边催促季珩:“夫君,你快点承认错误,求公爹饶了你啊!”
院子里被红鲤拉来看热闹的下人,也有点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季老爷气急,直接呵斥道:“许氏,你放肆,谁让你跑到书房里来的,简直胡闹,男人们说事,那有你插嘴的道理,还不赶紧的滚出去。”
许知一根本没理他,将头埋进季珩的肩膀里,抽泣道:“儿媳不走,公爹都要打死夫君了,儿媳不敢忤逆公爹,可夫君他求您就发发慈悲,留他一命吧!”
言下之意,是真要打死季珩,看热闹的下人仿佛又懂了。
季老爷气的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身边的心腹正要上前来打圆场,就被许知一堵了回去,她快速说道:“公爹若不肯饶了夫君,就将儿媳也一并打死吧!黄泉路上好歹有个伴,呜呜呜~”
拉着季珩又是一顿劝:”夫君,妾身知道你想通过科举证明自己,想得到父亲的关注和夸赞,没有坏心思的,更没想过和二哥争什么,但是怎么办呢?这就是你的命,你就认了吧!您求公爹,说你知道错了,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你就求求公爹吧!妾身不想你死啊!呜呜呜~”
瞧瞧,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季老爷真快被这夫妻俩气死了,满身的恼怒,一幅快要背过气的样子。
而季珩也终于低了头,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定,痛苦的说道:“儿子知道错了,求父亲原谅!”
季老爷缓了下,哼道:“知道错了?那你说说你哪错了?”
季珩沉默片刻,艰难的说道:“儿子不应该读书、不应该每次都考的比二哥好,更不应该妄想着科举”
“愚蠢!愚蠢之极!简直是胡说八道!”一道呵斥声从门口传来,打断了季珩,也打断了一室的狂怒。
书房里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老者已经头发花白,身后还跟着邹学官和两个学子。那学官追着前面的老者说了一句:“别冲动,曹院长!”
季老爷被突出其来的四个人打乱了节奏,书房外季旭也听到风声,急忙的赶了过来。“邹学官,曹院长。”他神情尴尬的上前打招呼,又和两位学子见了礼!
曹院长应了声,直接将矛头指向季珩,质问他道:“读书为明理,明理为修身,修身体即为做人,瞧瞧你刚刚说的是什么话,简直荒唐!你的先生是谁,我倒要问问,他是怎么教你的!真是愧对圣贤书。”
季珩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低沉沙哑说道:“学生惭愧!有负先生教导!”
邹学官不用说了,淳县的学官;曹院长虽然没有官职,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老头,但曾任过淳县两所知名学院的院长,跟来的两位学子,一位是曹院长的亲侄子曹煊,一位是官学代表薛瑾荣,确实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在淳县的读书人里面,又多少都有些分量。
季珩的学籍在淳县,季旭的自然也在,虽说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曹院长这样硬闯也有些失礼,但此一时彼一时,这要是传出些什么不好的,季旭的名声怕是多少会受损。
季老爷勉强假笑,拱手道:“不知邹学官和曹院长光临寒舍,失礼失礼”
邹学官:“季老爷客气,是在下冒昧了,官学的包先生在抱月斋看到了一幅画作,赞赏有嘉,称其刻画细微,成竹在胸,笔简意远邹某向来喜画,一时心喜,便打听了一番,没想到竟是令郎,季家果然底蕴深厚,季老爷好福气,这不在门口巧遇了曹先生,就一起进来了。”
邹学官说的话季老爷一个字都不信,但人都来了,总不能赶出去,只好陪笑说道:“黄毛小儿,当不得大人夸奖。”
邹学官:“季老爷这就谦虚了,令郎可是连曲大人都夸奖过的,昨日茶叙还说起了,得知在下要来,还让带句话呢?”
连知县都搬出来了,今日之事只能到此为止,季老爷的脸是一黑再黑,季旭更是尴尬到爆。
邹学官还稍微注意点,他对季珩说:“你要刻苦勤读,不负所学,曲大人等着你一路连科,蟾宫折桂,老夫也期望你能金榜题名,为淳县学子扬名?”
季珩拱手,不卑不亢的说道:“多谢大人厚爱,学生定不付期待,全力以赴。”
曹院长就没怎么顾及到季老爷,他叮嘱季珩:“早日养好伤,早日学习,书院的大门随时开着,若有任何不懂的,都可以来问,平日里也多和学子们走动走动,切不可再胡说八道,借机懈怠了学习。”
季珩:“学生谨遵先生教诲,他日定当上门请教!”
季珩身体不便,背上都渗血了,人自然是季老爷父子俩送走的。
待书房里的人都走干净了,许知一才毫无形象的坐了起来,开口就道:“可算走了,真是累死我了!没想到演戏这么累,演员也不好做啊?”
见季珩还在原地,又道:“你还不起,是等谁拉你起来吗?”
季珩淡淡的瞥了一眼,没发表意见,只慢慢的起身,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许知一:“今日这出挺精彩啊,学子们怕是很快就都知道了,季家五郎虽然才情斐然,却是个不折不扣被爹嫌的小可怜?”
季珩闭眼说道:“今日之事,纯属巧合!”
许知一:“你觉得我会信?就不必跟我装什么白莲花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感谢我,为了配合你演戏,我都快让云雀掐紫了,很疼的。”
季珩:“夫人刚才还要同我一并赴死呢?这点疼算什么?”
许知一:“是噢?不算什么?那不然我先掐你一回试试,你感受过了,再好好想想,如何?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今天又被罚了,膝盖这会都是乌青的。我忍痛冒险,眼睛都哭肿了,还将你家中众人得罪了个干净,这些怎么算?不如先揍你一顿,再坐下来细算,如何?”
季珩:“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改日收了画资,都给你!”
许知一:“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