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崔生的牢骚和白峥的尊重
韩小芸正在挤公交的路上。
晚上下班以后，因为不愿意去参加陈清河那个老色批的接待宴，所以韩小芸先回了一趟家，想有意腾一段时间再出门去饭店。
她回家以后，就看到崔生一脸的苦大愁深。
“老公，怎么了，又是一脸苦相？”
“还能怎么，没钱呗！”
韩小芸看得出来，崔生一定是在单位里受了什么刺激，但是又不愿意再继续深化负能量，索性就没往下接，顺嘴说道：“好香啊！做什么好吃的了？”
“还能有啥好吃的！酱茄子和面条！因为便宜！”
面对话里有话、夹枪带棒的崔生，韩小芸往肚子咽了一口气，压了压情绪，继续笑着说道：“真香！”
韩小芸知道，自从结婚那天起，娘家就没有怎么帮衬到他们这个小家，所以在老公抱怨的时候，她就尽可能的表现出一副不在乎的积极乐观主义精神。
崔生从厨房里端着一盘酱茄子放在了餐桌上，又回去 拿起过水面条的盆。
韩小芸从来就没有做饭的习惯，从小到大都是父母照顾，结婚以后就指着老公照顾，一心一意相信崔生的宠爱诺言。
崔生也是一直那么做的，从来不让韩小芸沾手厨房。
但是今天晚上，偏偏瓷砖上有没擦干的水。只见崔生一个趔趄，直接把面条盆打翻在地。
“草你妈的！连盆都欺负我？我草你妈！草！”
崔生一边大骂，一边狠狠地把地上的盆踹个稀碎，一不小心还划破了他的脚趾。
“哎呀，老公，你的脚趾头出血了！赶紧过来，我去给你找药！”
韩小芸一边说，一边慌了起来。
生活上，韩小芸没啥经验，她是个平时自己手指头上有个倒刺，都要喊崔生来看看怎么办的主。
此刻看见崔生的袜子已经一片殷红，自是吓得够呛。
“没事！死不了！”崔生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他根本没搭理韩小芸，好像韩小芸此刻是自己的敌人一般。他用手把韩小芸推到一边，自己到卧室里一边生闷气，一边脱袜子看伤，还一边嘟囔。
“草！草他们妈的！草！”
韩小芸听到再也受不了了，直接问道：“崔生，你这是骂谁呢？是骂地上的水呢？还是骂我呢？是我让你摔碎了碗吗？”
崔生听到韩小芸的质问，不想多说，主要也是不想节外生枝。
“你别跟我掉脸子！单位有火去单位发，跟单位领导发！回家来什么劲？跟面碗来什么劲！有啥事你就直说！”
让韩小芸这么一刺激，崔生也来劲了，但是理智控制他只敢说半截话。
“没事！用不着你管！家穷，没背景，狗屁都当不上！什么都得给别人腾位置！草！”
韩小芸知道他话里话外在影射自己没有给到他帮助，但是又不想因为两个人的事情，把两家人牵扯到对立面。
她慢慢走到崔生身边，还是忍住不快，轻声说道：“这次不行，下次一定有机会的。”
没想到这本意是安慰的一句话更刺激到崔生。
“机会？机会是给普通人的吗？咱们有啥啊？我他妈加班的时候都要把命卖给电视台了，但是呢，用人、给项目的时候，都他妈玩空降，要不就是给关系硬的人，咱算个什么东西？我老婆还他妈跟人玩擦边呢！”
韩小芸一听真是不乐意了，质问道：“你会不会说人话？”
“我哪句说错了吗？再一个，你要是懂事，你就上厨房帮我打打下手，端个面条盆，难吗？能累死你吗？每次都在那看着，就长个嘴等着吃啊！就这样，还天天催生，生个屁！自己都照顾不了，能照顾孩子吗？”
韩小芸听到这话，不自觉地想到以前崔生答应照顾她的承诺，越来越委屈。
她拎起包，没再解释，甩着泪花就冲出了家门。
以往他们也有过类似的争吵，只是这次吵得似乎更凶了。
韩小芸上了公交车，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路灯和夜色，街上有很多搂得紧紧的男女，不断地在各式宾馆前进进出出。
韩小芸看着那些人心想：他们都是什么关系呢？那个男的岁数那么大，旁边那个穿着短裙和高跟鞋的女孩年纪那么小，那女孩追求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生呢？
她又看了看那对男女身旁的那辆宝马七系，小声感叹道：“那车就是最便宜的配置，落地咋也要80多万！都够我还房贷了！难怪都愿意在宝马车里笑，也不愿意在自行车上哭！”
一阵胡思乱想过后，公交车也不知不觉到了饭店附近的站点。
韩小芸到了饭店没有去包房，而是先到洗手间简单补了妆。就听到“吧嗒”的声音，她上下红唇先紧合，再打开，带出的气泡音颇具女人的诱惑。她又随着镜子挺了挺胸，稍稍扭动了几下，才满意地离开。
她敲了两声包房门，然后慢慢推开门，轻探美颜看向里面。
在她美颜倾露的一瞬，有三个男人一同注意到了这个美女。
第一个是金鑫，他一直在等韩小芸的到来，因为集团副总陈清河惦记着她。
第二个就是陈清河，老色批一个，就想从韩小芸这里揩点油。
第三个是第一次见到韩小芸的市委办副主任白峥，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姑娘不一样，没有像饭桌上其他女人那样用艳妆遮掩瑕疵。她就是一个纯粹的美人，那脸蛋是天然带来的好模子。
白峥看到这姑娘，不自觉把目光变得柔情而深沉，只是周围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微表情。
“韩小芸，你快挨着陈总坐！”金鑫连忙站起来，主动把韩小芸往陈清河身边送。
陈清河毫不掩饰自己的老色批样子，大笑道：“我就愿意挨着美女！美人如酒，其中滋味绝对是在这佳肴玉露之上！”
“陈总说的是啊，我们小芸可是公司里一等一的大美女。”金鑫帮腔道。
话音刚落，白峥明显感觉到席间有几个姑娘的不屑。有个姑娘甚至还有意抻了抻自己上衣，拉低了领口，露出吸引力，然后摆出一脸不服。
饭桌之上，因为白峥是东江市委办副主任，在市里主要领导那里有着重要话语权，他的地位自然也是最高。
尽管陈清河这个国企副总同为厅级干部，但是在白峥面前，还是要客气三分。
至于金鑫，是一个指着集团副总陈清河拿授权做生意的私营业主，自然就乖乖地跟着陈清河的路数走，陈清河捧谁，他就捧谁。
所以，恭敬客套的吹捧就围绕白峥而来。
每有敬酒，白峥都微笑抿着小口。但是金鑫和陈清河却是实实在在地干杯。
到了韩小芸向白峥敬酒，就听她说道：“领导，第一次和您见面，我实在是不会说什么话，全在酒里呢！”
说完，韩小芸就将满满一杯高度白酒硬生生咽了下去。
白峥本意阻拦，但话音未响，韩小芸早已把酒吞了下去。他看着韩小芸难受的样子，也不免有些心疼，在心中感叹这个美丽女人的不易。
“哎哟，小芸这丫头是真实在！”
陈清河一边假装关心，一边就把手搂在了韩小芸的腰间。他清晰地感受着韩小芸腰间那不多不少的柔软与丝滑，甚至不要脸偷偷捏了两下。
白峥在一边看在眼里，但是平时这种人见得多了，酒局之上这种小龌龊不好制止，便忍住没有说话。
“陈总，您看是不是请白主任一会儿到商k在高歌一曲？”
“不了，谢谢金总！这个真不行！我能出来跟大家小聚，还是因为跟陈总是多年的朋友。早在二十年前，我们就一起参加过干训班，不过是陈总有出息，现在人家都是大老总了。不然，今天晚上我都不会来吃这个饭。”
“别谦虚啊，白主任！知道你位高权重，对自己要求严格！行了，那下一场就不带你了！金鑫啊，把小芸，还有坐你旁边那几个美女叫着，咱们简单吼上那么几曲。”
陈清河借着点酒劲，又开始无所顾忌了，想着在众美女前好好给自己亮个相。
韩小芸一听，马上小声跟金鑫嘀咕道：“金总，白天你不是说我可以随时走吗？我现在就要走！”
金鑫马上就变了脸色，说道：“不行，你还想不想当主管了，你这么撅人家陈总的面子对吗？”
韩小芸没管金鑫的不满，直接就对陈清河说道：“陈总，我确实还有事，我要先走了！”
没等陈清河开口，金鑫打断道：“你能有啥事，一会儿出去玩都是开心的事！啥事能比开心重要？对不？小芸？”
韩小芸实在没办法，干脆就直接说道：“金总、陈总，我现在备孕呢！今天喝了酒就已经破例了，要是再熬夜，对身体真的不好！”
金鑫听罢，把脸也转了过去，看向陈清河，等待陈清河的授意。
没想到的是，陈清河还是不依不饶，借着酒劲，把脸板得更严肃。
“备孕？备孕那不就是还没怀上呢吗？没怀上怕什么！敢拒绝我陈清河的人，至少在集团上下还没出现过！”
晚上刚和崔生吵了一架，这时崔生不可能来接她，她也不想拉下脸去求崔生来接。面对此般尴尬的场景，她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脱身之策。
“韩销售，你是不是家住滨江街，你爸是那个街坊邻居都夸的那个老韩头？”
正当韩小芸跟陈清河和金鑫僵持之时，坐在一旁的白峥主动打破了僵局。
韩小芸看到白峥跟她说话时一个奇怪的眼神，隐约感到好像白峥话里有话。于是试探地应道：“嗯，就是……”
“对嘛！我记得就是！那你还得管我叫声哥！小时候还领你楼前楼后连跑带颠地的玩过呢？你爸妈还好吧？”
韩小芸一听，马上就自然多了，接过来说道：“挺好的，白哥！你这一说，我才想起来你，我说我看你挺面熟的！”
“这么的，现在还不到八点，要是方便，能带我去看看韩叔不？好多年没见，当年有点事情，我还想问问他！”
“好，好，当然方便！”韩小芸说道。
陈清河和金鑫在一旁听得是一头雾水：韩小芸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个从小的邻居大哥呢？
但是顾虑到白峥的官位和社会身份，俩人也不敢多问、不好多说。
“那韩销售，就麻烦你给我带个路！咱们先走，让陈总和金总他们去继续好好玩！”
“好好。”
韩小芸连声答应，披上衣服就和白峥下了楼。
白峥开了一辆迈腾到韩小芸面前，说道：“上车！”
韩小芸显得既惊讶又尴尬，回道：“我？真的上车？可是我不是什么老韩头的女儿……”
“我知道！你不是也看出来我刚才的意思了吗？上车吧！送你回家！”
韩小芸不再解释，打开后面的车门就要上车。
“坐到前面吧！没关系！”
陈清河和金鑫眼看着韩小芸坐上了白峥的副驾驶。
陈清河诧异地问道：“他俩真是以前的邻居？”
金鑫一脸茫然，回道：“不知道，但是好像韩小芸不是东江本地的啊！”
“算了，不管了！把那几个丫头叫着，咱们去下一个地方！地方得隐蔽，别太张扬！”
“知道，陈总，去我哥们那，老地方！”
白峥拉着韩小芸，不冷不热地问道：“你家在哪？我给你送回去！看得出来，你跟他们不一样，包括那些女人！”
“嗯……”韩小芸显得很紧张。
“我又不是坏人，看你怎么好像还有点紧张？我刚才看你挺为难，寻思帮你一把，你要是有顾虑，一会儿前面路口有一个公交站，最后一趟公交能赶上！要是想打车，也好打车，在那打车不用等！我到那给你放下。”
“不是，不是对您有意见！是我很少看到像你这样帮我们说话的当官的，可能也是我平时接触领导的时候不多。对了，您不是喝酒了吗？怎么还开车呢？”
“没喝酒，那是水。只要我不想喝酒，那个桌上就没人敢让我喝酒。”
“您这话……”
“怎么？”
“说得霸气！当大官的就是不一样！”
白峥一听就哈哈大笑起来。
“看你也不小了吧！说的话还挺像个小姑娘！啥大官！大官能知道前面那个路口有公交站，能知道哪里好打车？因为我平时就总坐那个公交！”
“哦哦！”
韩小芸没敢看在身旁开车的白峥，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行了，下车吧！你自己注意安全，我就不送你回家了，省得你觉得我是坏人！”
韩小芸小心翼翼打开车门，下了车以后，她却看到白峥没有离开的意思。
于是她又走到车窗前问道：“还有什么事吗？白主任？”
“没事，帮你照个亮，等你安全坐上车，我再走！”
“哦，谢谢白主任。”
看着在夜色中温柔动人的韩小芸，白峥笑着说道：“对女孩子就应该很尊重！尤其漂亮女孩子！叫大哥吧！刚才在饭桌上不也这么论的关系吗？叫主任很奇怪！”
等韩小芸上了公交车，白峥的车也开走了。
看着白峥那辆迈腾消失在车流中，韩小芸不禁感叹了一句：“没想到这个白主任不光看着年轻，还这么亲民，是个谦谦君子！”
接着，她又想到了在家破脚流血的崔生。等公交车一停好，她就马上跑了出去。先是去药店买了一瓶碘伏，然后就快步往家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