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首歌

    那天以后，每周六的上午他们都准时聚在仓库里排练，言初写的这首《日落》是慢歌，曲调舒缓温柔，没什么猛烈的鼓点，所以顾森随意打几下，给个节奏就行，苏晴也不必用自己学的专业美声来唱，言初教她学会留白，用最最基础的唱法，无需炫技。她天生一副好嗓子，虽然一直接受的都是高大上的技巧训练，但是也唱的来这种民谣风格的歌，一开口就让人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可能是因为天赋，排练时她也很轻松，练几个小时下来精力仍然十分充沛，休息的时候还能兴致勃勃地去问言初待会要去哪玩，但是言初每一次都拒绝，因为学习实在太紧张了，重点高中的重点班竞争激烈且残酷，她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地穿过大街小巷了。

    苏晴准备艺考，除了集训，其他时间都很清闲，自然不能理解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痛苦，所以能做到轻描淡写地发出邀请，对于他们三个来说，能够排除万难来排练已经是数不清和父母恳求过多少次，做了多少让步，割舍多少娱乐项目才换来的自由。

    歌的主要部分是靠言初和周墨清的部分撑起来的，旋律弹起来很麻烦，因为主歌和副歌中间的间奏有一个很难的转调，以至于总是弹着弹着就和后半部分混在一起，言初时不时还停顿一小会，好像是在愣神，一不小心就把周墨清扫弦的位置混淆了，因为这件事，排练的气氛经常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他们两个都是较真的人，接受不了一点瑕疵，双方都总是出错，以至于一遍完整的曲子都没弹出来，因为心急，想看见一个努力这么久的结果，现在却还是一事无成的状态，彼此难免埋怨，苏晴和顾森只好硬着头皮打圆场，生怕再继续下去，俩人就一下子吵起来，把一屋子的乐器都砸了。

    好在练得时间久了，他们之间渐渐有了默契，合奏得越来越顺利，周墨清凭着自己对曲子的理解在最难弹的间奏里加了装饰音，整首曲子终于在下第一场雪之前达到了几乎完美的程度，他们约定等到期末考试过后就一起把这首歌录下来，永远保存在磁带里。

    接下来是半个月的复习生活，因为这次期末考试关系着下学期重点班的分配情况，所以班里人人都很重视，生怕自己掉了队就再与最顶配的师资力量无缘。

    言初在周墨清这半学期的帮助下，可以耐着性子写完自己会写的解答题。因此她的数学成绩直线上升，第二次月考的时候数学单科排名已经提到了学年二十三名。还有枯木一般的物理成绩也在这个冬天终于有了一点春意，一百分满分的卷子，一改往日四十分的“光荣战绩”，现在勉强在及格线上，七八十分左右的样子，这次期末考试，她的劣势学科都有了提升，如果其他科目仍然稳定发挥的话，进击一下学年前五名问题应该不大。

    考试当天，发下卷子，周墨清一看数学题目就知道这次年级第一又稳了，因为这次考试，出题的类型都是自己曾经闲来无事练习写过的，所以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写完了所有题目，成绩出来，果然不出所料，他得了148分，虽然是年级第一，但他心里还是感觉有点遗憾，思忖着那两分下次应该怎么拿在手里别再丢掉。至于他的英语，半个月以来跟着言初写了不少卷子，这次也有很大的进步，竟然也能在榜单的第一页找到自己的名字了，他在心里悄悄地感叹，言初的出现改变了他太多太多。

    言初这次考试如愿以偿，考了年级第五名，出分的第二天，她就在他们四个的小群里面发了条消息，让大家明天早晨八点就到老地方集合，说是有惊喜给大家。

    第二天一早，苏晴先到了她家里。她一向爱赖床，这次到这么早言初有些出乎意料。大冷天，她大概是急着跑来，帽子、围巾、手套这些保暖的物件在她身上看不见影子，把她本来俊俏的脸蛋冻得红扑扑的，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动，格外动人。言初拉开仓库的门，示意她快点进房间里面。

    仓库里，暖气让人安全感十足，苏晴脱掉厚重的羽绒服，随手搁在言初的琴上，又探探头，向屋里望去，这一看，才明白言初说的惊喜是什么。

    除了原来的那些乐器，还多了一套专业的收音设备，言初说这是她爸妈知道他们组乐队专门买的，当做给她的奖励，犒赏她考进了学年前五名，今天把他们叫来就是想把这首歌录下来，苏晴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住地感叹。

    在她感叹不已的时候，周墨清和顾森也一块儿到了，他们仨齐刷刷地被眼前的景象惊讶到了，周墨清一边用手捂着冻红了的耳朵，一边打量着这套新设备，顾森站在他旁边，对着机器跃跃欲试。言初冲他俩招招手，让他俩别在那呆愣着了，过来摆摆琴，调一下设备，待会好录音。这可谓正中他们俩下怀，俩人赛跑似的冲过去，不大一会就把设备弄得准确无误

    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大家各就各位，几个人在略微简陋的仓库，干着不为人知的疯狂事情。顾森慢慢地打起一个小节的鼓，钢琴和吉他伴着干净的人声同时出来，他们四个合作得恰到好处，好像是从未分开过的一个整体一般，没有什么可以比这场景更加和谐了。

    仓库有个不大的窗户，录音的那一天，难得的是一个没有下雪的好天气，等到言初把尾奏弹完，起身关掉录音机的时候，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照暖了整个屋子，让他们心情不由自主地舒畅起来。四个人默契地决定今天放松放松，一起去公园散散步，作为美好假期的开始。

    一行人走出门，方才察觉到天气的险恶。虽然此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但是北方的寒风仍然凛冽。他们四个走了一会就觉得有些受不住这股冷气，于是苏晴带路，去了公园附近口碑不错的一家甜品店。

    暖气的力量不容置疑，一进室内，四个人感觉一瞬间又焕发了一线生机，像训练的时候一样嘻嘻哈哈，找了个窗边的位置坐着。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言初和苏晴分别点了一杯奶茶和一块小蛋糕，周墨清和顾森只要了一杯咖啡。

    身体里的寒意逐渐被一点点驱散，周墨清通红的耳朵也恢复了正常的颜色。他把黑色外套的扣子解开，一边和大家谈寒假的规划，一边慢慢地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穿的酒红色卫衣，他坐在离窗边近的一侧，阳光洒在他的头发上，每根发丝都泛着光泽。他随意地敲击着桌面，引人注意的是修剪整齐干净的指甲和骨节分明的手指，听到言初调侃他极致偏科时，他垂下睫毛，轻轻笑了一下，嘴角勾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不知道是在轻扣谁的心弦。

    良久，他忽然开口，提议说：“刚好放寒假，我们选一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每天练一首歌，全都录下来，留个纪念怎么样？”

    言初点头说没问题，苏晴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顾森若有所思，打开手机翻了一下，问大家：“有个小型的乐队比赛，我们要不要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