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不辞而别 时隔多年 再出现
看大家都饶有兴致,一副想继续听下去的样子,顾森继续说道:“如果两次初赛都还没有被淘汰,那么就会晋级,参加最后的海选,筛选出来的那组的去参演一部有关乐队的电影,仅限团队报名。听说剧组也有文化课老师,两位大学霸不担心掉队,像这种正式的比赛,算给学校争光了,他们肯定大力支持。而且,主演的片酬可不低。初赛淘汰但是成绩不错的话,也有奖金拿,虽然和片酬没法比,但是也能把一个月的学费赚够了。”
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思索起来,考虑着参加这个比赛要付出的努力会不会和结果成正比。毕竟他们几个人,除了苏晴是专业学唱歌的艺术生以外,其他三个人都只是拿组乐队当个爱好,未来还是要通过高考奔赴自己想要的人生。顾森不在重点班,相较于周墨清和言初,压力少了点,家里经济条件也相当好,如果考的学校不好,大不了毕业之后继承家产,况且他现在成绩还没到那个地步。家里人也不是很强制他安分地在学校待着学习,参加个小比赛而已,绰绰有余。苏晴举双手同意,因为她在家闲的已经快要发霉了,但周墨清和言初考虑的层面就要深很多了:周墨清家里虽然也可以让他衣食无忧,但是他本身没想过以后要走演艺这条路,何况未来还是拿自己半途而废的业余爱好来赚钱吃饭。他虽然生性不受拘束很爱玩,但总归还是沉稳的,而且他也很上进,未来想凭着自己的理科天赋去研究科技领域。言初自己还是很想去参加比赛的,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组一个乐队,现在这个愿望虽然已经实现了,但是这么大好的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她难免不心动。只是父母一直管得很严格,能训练这么久已经是万幸了,现在要去参加比赛的话,未必能获得应允。
可是……
万一比赛成功晋级,被选上了呢?
他们二人沉默了许久。
周墨清率先打破了这个僵局,他看向言初,问她:“你想去参加吗?”
言初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当然想去!这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
还没等她话音落下,周墨清就不再犹豫,拍了拍顾森的肩膀,告诉他自己也同意参加。
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言初倒是神色如常,只是后半句话一直没说出来。周墨清从苏晴八卦的眼神里面看懂了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太正常,连忙圆场说:“既然你们三个都决定了,我就想着少数服从多数嘛。”
言初面露难色,接着说:“可是我觉得,我爸妈应该不会同意我参加的。”
她的情绪变得低落起来。苏晴一瞬间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轻轻握住她的手,承诺说:“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吧,我来当说客,叔叔阿姨一定会同意的!”
言初这才恢复了刚才的雀跃样子,眼睛亮亮的问顾森:“比赛是什么形式?我们需要准备点什么?”
顾森二话没说,把比赛招募的通知转发到了微信群里,四个人齐齐地点开,通知言简意赅,参加比赛的选手需要准备一首原创曲目,四首翻唱曲目,录一盘磁带,在一月二十一日之前交到海选组委会,初赛时间暂定为一月三十日,报名时间截止至一月十九日。
一月十九日!就是今天!顾森连忙往下滑,点进网址,让大家挨个填报自己的个人信息,点完提交,几个人才松了口气。好险,要是再晚点看见,就算家长同意,想参加也没有机会了。
言初喝掉了最后一口奶茶,焦急道:“我们现在就回去录歌,按照那上面的地址寄过去,不然说不定明天又有什么事情去不了。”
他们又回到了仓库,现在可以说是只属于他们四个的录音棚,言初挑了几首她能找到曲谱,并且练过的好听曲子,找来各自部分的谱子发给他们,几个人都对乐曲比较敏感,乐感都不错,只熟悉了一小会,合奏了几遍就准备录制了。
伴随着“咔哒”一声磁带弹出的声音,四个少年的“大工程”到此结束了 ,但他们知道,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几个人整理好场地,去组委会的时候,虽然才四五点钟,但是冬天白天短,已经暮色四合,甚至还飘了点雪花,比上午出去的时候还要冷上一点。
到的时候,他们刚刚要下班,言初她们匆匆追上去,交上了录音带。但是却发现,放磁带的盒子里满满当当,只一眼,就像心里被塞了块大石头,明白这里面肯定有许多成熟的老乐队,实力肯定不俗。就算里面也有和他们一样,学生组的乐队,参加的人数这么多,想要取得靠前的名次也相当难了。
不过他们不想认输,因为这是唯一一次可以不顾一切去勇敢的青春。
那天晚上,雪停了,月亮悄悄地穿过云层,皎洁的月光照亮了雪地。众人抬头看才发现,今天的月亮圆圆满满,就和他们一样。
周墨清和顾森分别回家了,苏晴陪着言初回去给她父母一个交代。起先他们怎么都不肯同意,苏晴不得已只好说出了已经报好名签了协议,不可以违约的事实。虽然他们对先斩后奏有些生气,但念在言初这次的成绩让他们很满意,给足了言初面子,勉强同意了。
与身边喜欢听流行歌曲的同学们不同,言初喜欢听一些许多年前的歌,还有一些对词曲雕琢很认真的小众歌手,因为这些歌周墨清都没听过,所以他在练习的时候反复听了许多遍。他们选择翻唱的四首歌里面,有一首言初提出这首歌要和苏晴合唱,苏晴听了欣然答应。在此之前除了苏晴,大家都没听过言初唱歌,还是有些期待的。曲调至今周墨清还有印象,歌词也背得清清楚楚,那首歌是张悬的《喜欢》,记得言初最喜欢的一段词是:
“你知道,你曾经让人被爱并且经过,
毕竟是有着怯怯但能 给的沉默,
在所有不被想起的快乐里,
我最喜欢妳,
而我不再觉得失去是舍不得,
有时候只愿意听你唱完一首歌,
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
我最喜欢妳。”
周墨清唱歌跑调,曲调早已经在他钝感的思维里磋磨得不成样子了,其实他忘不掉的是言初唱这首歌时候的情形:他们排练总是在早晨,不知道为什么,那年冬天虽然和往年一样冷,但总是阳光充足,言初的琴摆在窗户前,快到中午的时候阳光就撒在她背上。她总是穿连帽卫衣,看起来青春洋溢——不对,她本来就正值韶华。
重要的是,这样的她一直一直留存在周墨清的记忆里,他们永远见不到面的话,那就永不变样。
她不会老去,不会有岁月的痕迹,不会为生计奔波而焦头烂额,她一直无忧无虑,被少年藏进心底事。
就这样不分昼夜地练了一周多,他们忐忑地走进初赛的赛场,才明白一句话:一切的成功都是以努力为契机。
他们一路披荆斩棘,顺利通过了两次初赛,主办方考虑到有许多优秀的参赛者都是学生,所以把总决赛的时间敲定在了五一小长假,也给大家充分的时间准备。决赛给统一的曲目演唱,主办方看来和言初的歌品很合拍,选的是孙燕姿的《遇见》。这首歌在刚发行的时候传唱度极高,所以比的不仅是演奏能力和唱功,更是要看对乐曲还原的程度。
年后剩余的假期空余时间,都被用来训练,因为一开学,苏晴就只能自己练唱的部分,排练的时间少之又少,毕竟只剩一个学期就到了他们三个文理分班的时候了。开学之前最后一次排练,他们的表演已经非常完美了。言初为了让苏晴闲来无事的时候练歌打发时间,他们三个还专门录了一遍伴奏。
北方的三月还有点萧瑟,所以周墨清并不像上学期那样对开学那么积极了,但是很有可能是他已经和言初关系很好,不再对她非常好奇的缘故。
他又恢复了初中时磨磨蹭蹭的态度,惹得他妈妈非常心烦,看他不着调的样子,气得直接把他轰了出去。
他有一个假期没走这条小路了,有点怀念天天早晨碰见言初的日子,虽然这段时间他们几乎每天都会见一面。正想着,有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果不其然,就是言初,距离开学还有九天的时候,排练戛然而止。本来他们打算一直练到报道那天,但是言初那时突然说她家里有事,开学再会就再没了多余的消息。一周没见,她好像消瘦了许多,但还没等周墨清没多想,言初就朝他打了个招呼,有意思得很,当她和周墨清第一次碰面的时候,估计谁也没想到会变成今天这样。她看起来和上一次排练没什么不一样,但是语气飘飘的,周墨清以为是天气太冷了,于是跟她加快了脚步走,坐了一会,发现她在后面慢吞吞的,就招手让她快些,她跟上以后抱歉地冲他笑笑说,昨天睡得太晚了。然后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走到了校门口。
飘了一早上的雪渐渐停了,走进班级,已经有很多同学坐在教室里了,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他们走到座位上,周墨清问:“老师寒假作业里留的作文,你可以让我看看吗?”
言初被他突然这么一问,有些不知所措,因为除了乐队的歌词以外,周墨清从来不关心自己写了什么,一时间不知道给还是不给。她想想,觉得看了也没什么,所以把自己的作文本递给了他。周墨清很认真地翻了翻,并未出声。
开学的日子和上学期没什么不同,因为上学期期末复习的同时还讲了一半的新课,这学期开学就一边复习一边学剩下的课程。调整了几天,适应这个强度对于言初他俩来说一点不困难。周五的时候,甚至能挤出点时间把大部分作业写完,留出时间周末排练。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段时间里言初排练总是不在状态,不是进错拍就是弹错段,大概是要月考了精神紧张的缘故。
五一假前那场月考,周墨清和言初没在一个考场,考完再过一个周末,就是决赛的日子。考试当天言初还好好的,可是一考完试,她就音信全无,四个人的小群也被她解散了,顾森催他联系一下,但他却执拗地不愿意,觉得她不把自己当朋友,就算发了消息也是石沉大海。
因为之前沟通事情都在群里,他和顾森也没单独加苏晴的微信,这下连带着苏晴也失联了。四个人的乐队,如果没了主唱和键盘手,决赛一定是告吹了。排练了那么久,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顶替她俩,就算有人,意义也大打折扣,只能就此作罢。就是努力训练了这么久,觉得很遗憾。
周墨清有些不甘心,这两天里,刨根问底地打听言初的下落,和她一个考场的同学问了个遍,可人人都说她那天一切正常,他们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直到主办方给他俩打来电话,询问他们为什么没来时,周墨清不得不告诉他们是因为乐队成员凑不齐,不得已解散了,对面惋惜地说,本来他们是最有可能被选中的,因为这部电影要选的主角就是青春洋溢抱有热忱,而他们是形象最符合的一组。
挂断电话,他彻底死心了,决赛是不可能去参加了。他决定不再想这茬,安心休息,等到开学,言初总会来上学的,到时候再找她要个交代。
可谁曾想,这一不见,就真的再也不见。
开学以后,周墨清悄悄拜托女同学向老师询问言初的下落,老师说,她办理了休学,具体什么原因,她也不知道。起初,周墨清心里还很不舒服,可是慢慢地,他开始只在听歌的时候才会模糊地想起她,有天他摘下桌布准备拿回家洗的时候,看见那个用圆规刻的小小徽记,竟然愣了一下,想不出是什么东西,看了半天才想起来,那是她给乐队起名字的时候,顺便画的图案,作为乐队的标志。形状是他们名字首字母抽象来的。她的桌子上也有一个,只是现在,已经搬到学校的储物室里了。对了,言初走后,周墨清以要专心冲刺高考为理由,和老师申请了单独一座,从此,他身边再没有了课间闲聊的人。
他麻木地上学放学,言初走后的第二个学期,一个人在表格上勾选了他们曾经谈过共同想选的物理、化学、生物这个纯理科组合。然后又乏味地过了一天又一天,和身边的人一样庸俗地掐算高考倒计时。令人惊讶的是,理科天才居然有几次考试语文成绩拿了年级最高分,尤其作文的文笔,出类拔萃,被老师们传得神乎其神,只有他自己明白,这是他悄悄收起言初的作文本,一遍遍仿写才练出来的。
后来他不再偏科,终于在六月的战场上,如愿以偿考出了满意的成绩,被顶尖双一流大学的医学系录取,学校把他放在优秀毕业生榜上当做学弟学妹的榜样。明明未来光明坦荡,但他为何觉得如此酸涩。
言初就好像从没有在他璀璨的人生里出现过一样,如果没有那盘磁带的话。她不再出现的时候,周墨清才真正看清了一种叫做“喜欢”抑或是“爱”的沉重情感,不仅仅是与她对视时的心跳加速和朦胧。只是,他的情感太沉默了,她从未看见过他内心的波澜壮阔,从未。
可注定就此别过吗?
周墨清向顾森讲完这些,已经是深夜了。他们徒步走到当年把第一首歌录完去的那个公园。十年过去,公园翻新再扩建,早已经物是人非了。他俩都半醉了,对当时坐的到底是哪儿的长椅这个问题争论不休,实在雄辩累了,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夏天日出早,天已经隐隐亮起来了。顾森突然转头,对周墨清说:“你看过日出吗?我们现在就打车去江边,看场日出,让你振作起来,怎么样?”
周墨清语调更加悲伤了,他说:“曾经也许看得到的吧,可是我就只差那么一点,却还是放弃了。”
顾森再次沉默,但还是掏出手机准备约车,凌晨的出租车都少见,等了二十分钟才有司机接单,所幸离他们不远,还赶得上看日出。
这一路上周墨清都怏怏不乐的,似乎还沉溺在错过言初的遗憾情绪里无法自拔。
看完日出,天光大亮。这里离顾森的出租屋不远,他家楼下有早餐铺,于是决定走回去,吃点东西再回家好好睡一觉。
两人回去倒头就睡,中午才被电话铃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