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鲛人泄恨泽州城5
“露儿!露儿!”
白骞在府衙大院里一边跑一边高呼着露儿的名字。
从大门一路到大堂,各工房、礼房躺着死尸,没活人。耳房、厢房一地杂乱,没活人;花厅没活人;官邸宅院里没活人;又来到军粮厅,还是不见活人。
白骞脸色愈发难看。
想了想,又将脚步挪回地牢,忍着尸臭,挨个看各个牢房、尸体,结果还是不见露儿的影子。
奔出地牢,一阵呕吐。
斜眼一瞥,瞧见个拱门,貌似通往一处花园。
又着急忙慌地跑去,“露儿——露儿——”
“公子,我在这里。”
听到露儿声音的刹那,白骞终于吁出一口气。
露儿抱着只憨憨的小狗从个凉亭里跑下台阶,见到白骞的瞬间,眼都亮了,笑着道:“公子你没事吧?”
白骞佯装生气道:“你个小妮子怎么敢乱跑!”摸摸她脑袋,又道:“可担心死我了。以后不准这样,多危险啊!”
“嗯!公子。”露儿眼睛弯成月牙,将怀里的小狗举高给他看,“公子,你看,它还活着呢!”
没等白骞开口,慕云卿冰冷的声音自一方传来:“这狗不能留!”
联想到刚刚地牢里的情形,白骞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对露儿道:“听云卿仙君的吧,这狗搞不好也会吃人呢!”
接着,把刚刚地牢里的所见所闻讲给露儿听了。
露儿这才不舍地将小狗放在了地上。
……
当晚。
王老汉家。
露儿和白骞两人随便做了点面条给大家吃,桌上空空,每个人都捧着自己的碗,安静地吃着。
阿玉一碗面三两下见了底。
庄疏柔实在吃不下,挑着面条道:“我出三十两,谁能做个像样的饭来?”
没人理她。
默了一阵,她又将目光对准捧着小碗吃得很香的小孩儿:
“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啊?”
“顾祁煜。”小孩童嘴里塞着面条,一边吃一边回答她。
这孩子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父母去世的事情,只想着赶紧吃完饭,回家找妈妈。
“哦!小祁煜啊,姐姐这里有银子,你想不想要啊?”
“我娘说了,不能随便要别人的钱。”
“乖呢……姐姐也不会白给你。你家里有没有肉啊,拿过来,给那个哥哥,让他做给我们吃好不好啊?”庄疏柔指着白骞说。
白骞嘴里的面条瞬间就不香了,“指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你家长工!”
庄疏柔鼻孔看他一眼,“甩什么臭脸,本小姐又不会少你钱。”
白骞“哼”了一声:“我不稀罕。你碗里的全当我施舍的,以后吃饭,请自备。”
心知,再跟她纠缠下去,就没完了,直接转过身走到沈含烟面前道:“还是吃一点吧!吃完了,也好有力气去找他。”
沈含烟眼中一亮,道:“公子你也相信他不会害人是不是?”
白骞挠挠脖子,不知该说什么。
他连那鱼怪的面都没见过,何来相信一说。
这时,角落里的晁宪突然道:“哦……我记得你了……”
紧接着,一巴掌将沈含烟手里的碗打翻在地,“你有什么脸吃这碗面,要不是你把那个鱼怪带到泽州,泽州的百姓会倒这血霉?”
说到激动处,抬手就要打人,被白骞一把拦住了。
沈含烟登时泪珠盈睫。
王老汉叹了一声。
慕云卿朝晁宪望了一眼,他立即就不敢再张狂了。
慕云卿道:“都好好吃饭,吃完饭,轮流值夜。”
庄疏柔拍拍露儿:“小丫头,我那份你一起值了啊。”
慕云卿又道:“每人半个时辰,不许强加于人。”
泽州城的夜晚一片死寂。
王老汉家的院子不大,正屋居北,住着老汉,东厢房是来亲戚住的,西厢房放着杂物。
老汉平常挑着担子在街上卖混沌,眼下,妖怪作祟,半个泽州归于死城,他也不用出去忙于生计了。
第一个值夜的是他。
半小时很快到了时间。
第二个是沈含烟。
又半个小时过去。
轮到晁宪时,他死活不肯一个人去院里巡夜。
慕云卿那边又不放话。
再耽搁下去,大家都睡不成。
好说歹说,才让慕云卿同意了他和晁宪一起值夜。
不过,两个人一起的话,就得守一个半时辰了。
王老汉的院子种着棵枣树,白骞摘了几个枣子,随意往身上一擦,递给晁宪两个,“给。”
晁宪接过两个青枣,忽而叹了一声气,“本府家乡的枣子可有这两个大呢!”
白骞把手里青枣囫囵个塞进嘴巴,“你家乡在哪啊?”
晁宪望着云空里的冷月,缓缓道:“赣州,本府老家在赣州,那里风景秀丽、民风淳朴,是个难得的好地方呢。”
咬下一口,嚼了嚼,又冲白骞一笑道:“真比不上那的,如果有机会的话,本府……噢不,我请你到我家乡那里做客。”
“唉……你刚刚做的面条,很好吃。我小时候,那时候家里穷得上顿不接下顿,过年的时候,我老娘就会做肉汤面给我吃。”说到这里,他自怜自艾地一笑,“那块儿肉是他给人家洗衣裳得的月钱买的……她说她不爱吃肉,把锅里的肉全放在了我碗里。长大当了官儿,我才知道,她那是舍不得……”
白骞听着他讲着过去的点点滴滴,眼神里话语中,都是对母亲的思念。
白骞抿嘴一笑道:“那你还是蛮幸运的,我都不知道自己亲爹妈长什么样。”
玩弄着手里青枣,又道:“不过我养父母人还挺好的,就是,就是……命不好,死的太早了。”
“我九岁生辰那天,她俩做工,一起被烧死了……”
晁宪同情地看着他,又收回目光,“可惜,他们去的太早,如果是最近的话,那我还有法子帮你让他们起死回生呢。”
白骞抛出了枣子,又接回手里:“嗨哟,这口气,难不成你刺史大人还有太上老君的仙丹?”
晁宪回头朝房里望了一眼,随后从怀里掏出个肉块,一脸神秘道:“你猜这是什么?”
白骞探过头去看,只见他手上的肉块粉粉嫩嫩,散发着一股奇香,那色泽仿佛刚从哪里割下来的一般,疑惑问道:“太岁?”
晁宪凑过来,压低声音道:“诶?……是鲛人身上的肉。这种东西,我只从书上看到过。那些人,还当他是妖怪。”
霎时间,白骞对他的好印象又没了,“你们抓了鲛人,又故意散播谣言说他是吃人的妖怪?”
晁宪“哼”了一声,“不这么说,那些百姓又怎么肯让我去割他的肉。”
白骞道:“你们知道他是鲛人?还有,又怎么知道,他的肉能起死回生的?”
晁宪道:“都这个地步了,跟你说也无妨。半年前,沈家二小姐去城郊的道观上香,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一伙土匪。扯得有点远,总之,在这场祸事后,她就把一个姓余的带到了泽州城。”
“那鲛人好像叫什么冰竹,来到泽州城的第一日,便买了处大宅院。”
“话说到这里,那沈家的人也不是傻子,眼看自家闺女招来了这么一个金龟婿,哪有冷眼相待之理。两人就这么着,定了亲事。”
白骞问道:“……他们已经成过亲了?”
晁宪道:“唉,你别急嘛,我还没讲完呢,亲是定了,不还得两家大人见面不是。可是这余冰竹说了,他家在外地,父母生意忙不过来,要等上数月。”
“就这么一等,哪料到,泽州城突然闹了一场瘟疫,死得死,病得病。”
“有钱人家的还好,吃点药,还能挺挺。那没钱的,只能受尽折磨,全身从头到脚一点点溃烂流脓,最后吊着一口气,终于熬不下去,拿菜刀抹了脖子……也有人吊死的。”
讲到这里,晁宪扭头看一眼白骞道:“重点来了,那余冰竹见不得穷人受苦,就不知道从哪搞了一锅药汤出来给大家服用。”
“起初,没人信他,自然就谁也不喝。”
“后来,一个穷要饭的,心想有药汤喝也总比当饿死鬼强吧,就这么,他喝了一碗药汤,第二天,身上烂掉的肉就自动脱落,长出了新的。”
“得了瘟疫的人一看要饭的好了,都抢着到余冰竹门前讨要药汤。”
“不超三天,大家就都好了。你说这事稀不稀奇?”
“期间,还是我留了个心眼,让衙里腿脚好的翻余冰竹家的墙过去看了,才知道其中奥妙。”
“原来,这余冰竹就是那古书上讲的鲛人。他身上一小块鳞片煮的药汤都能驱除整个城的瘟疫,那要是吃他一块肉,可不得长生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