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恶人传（五）
林四郎说完，看着眼前的花海，不说话。
石崇却突然笑了起来。
“我说呢，王家世代书香门第，门风严正，怎么突然冒出传闻说王家公子是断袖，甚至结婚的时候情人大闹婚礼。原来是你。”
林四郎捂着脸，似笑又似哭：“不要再说了，我好尴尬。”
人总会在青春萌动时做下一些奇怪的事，林四郎每次想起，都会在床上尴尬的扭成蛆。
石崇还是忍不住笑：“成了，我算看出来了，你是个妙人，等回金谷园，我给你安排美女让你随便挑，挑几个都行。”
林四郎摆摆手：“不了，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我现在只想搞钱。”
石崇道：“哈哈……哈……也成，回去给你发奖金。”
“那石公呢？”
林四郎想跳过这个话题，故意打岔道：“可有让你忘不了的女人？”
石崇道：“目前还未曾有活人让我动心。”
林四郎道：“那何人可入石公法眼？”
石崇说道：“如王明（昭）君之哀婉，楚妃之节烈。”
说着，又开始谈剑而歌：“荡荡大楚，跨土万里……”
正歌唱间，似有悠悠琵琶声似走珠玉盘般传来。
其声哀婉，仿佛在应和着石崇的悲歌。
石崇被那声音引着，来到一农家小院。
但见一女子望着窗外弹奏琵琶，边弹边唱，宛如燕语莺声。
个中风情，谁人能闻之而不心醉。
但听得那女子唱道：
“丝布涩难缝，令侬十指穿。
黄牛细犊车，游戏出孟津。”
石崇听罢，忍不住拍着手，激动的冲到屋子里：“你……你实在是弹的太好了，唱的太好了。”
那女子本来沉浸在自怜自艾的情绪里，此时见有五个人冲进了自己屋里。
最前头这人，衣物华贵，腰杆绷直，眼神贪婪的盯着自己手中的琵琶，料定是个身份尊贵的色鬼。
他身后那人手中拿剑，眼神中的杀意隐藏不住，料定是个杀人魔头。
当时一阵害怕，低了头，跪倒在他们面前：“不知小女犯了何罪，惹得大人到此。”
石崇此时已经顾不得其他：“何止是犯罪，你前面那一曲琵琶，那一首歌，简直是在我心里杀人放火。”
那女子听了一惊：“小女错了，但求饶了小女。”
石崇忙拉着她的手：“子期啊！子期，我们终于是相遇了。”
这时那女子一头雾水，心中害怕的紧，便抽泣起来。
她没念过几年书，哪里知道石崇所说的子期乃是当年奏出高山流水俞伯牙和钟子期，表的是知音的意思。
石崇听见女人隐隐抽泣的声音，以为对方也是因为相遇知音而喜极而泣。
当下说道：“莫哭，抬起头让俺看看。”
那女子抬头，石崇只看了一眼，就一眼。
他的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那一刻，迎来了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转折，这女人的泪眼竟一下子让他的心碎了。他忽然感觉自己衰弱不堪，他开始察觉自己薄弱的好像旧年代的一页诗，仿佛一阵微风就能把他吹动。仿佛这女人一个柔软的目光，就足以照亮他心里的所有阴影。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发出了感叹：“美！太美了！我心中的情人就该是这个样子，心灵契合，容貌也契合。”
世间的事多么可悲，洛阳城里尽是些庸脂俗粉，而真正的美人却只能屈居在这穷乡僻壤。
同一时间，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得到这个女人！一定！”
他于是问女人：“你叫什么名字？可曾婚配。”
女人道：“小女姓梁，未曾有名，因家中排行老大，乡里人唤做梁大娘。还未婚配，但已许给了白州城里的才子潘郎。”
石崇道：“梁大娘？这等名字怎么配得上你。”
他想起，来时听人说的，白州盛产美玉，名曰绿珠。
便对那女人说：“这样，你以后就叫绿珠。”
女子叩谢：“谢大人赐名。”
石崇想着，管他婚没婚配，绿珠他是一定要带走的。
也没问绿珠是否愿意跟他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就要绿珠带他去找梁家家长。
绿珠心里害怕，不敢不从。
这时梁家闹出的动静已惊动了乡民，里正（村长）见石崇气度不凡，忙问其身份，石崇心里焦急万分，索性把自己太仆身份一亮。
里正吃了一惊，他这辈子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大人物，执意要帮他们去寻梁老汉。
梁家家长是个极朴素的人，找到他时，他正在水田里摸鱼。
里正一见他，赶忙让他从地里出来。
祝贺道：“老梁，你家祖坟真的是冒青烟了，想不到你女儿能被洛阳城里的大官看上。”
老梁头一懵：“我女儿？哪个？”
里正急的直跳：“还能是哪个？你家大女梁大娘啊！”
老梁头还是木头一样：“大娘不是许给白州城里的潘老爷了吗？”
里正忙笑着说：“是啊！但是白州城里的老爷哪里有洛阳城里老爷的官大。哎呀，你说你女儿也就长的漂亮些，会弹个那番人的琴，怎么就有这么好的运气，被那些老爷看上呢。”
梁老汉还是块木头，里正也不多说，拉着他往梁家走。
边走边告诫梁老汉：“见了大老爷，莫要耍你的驴求，多说大人好，多磕头。”
不多时，里正引了梁老汉进来。
一进来，两人齐齐跪倒，绿珠见自己爹跪了，也不敢站着，于是三人跪在石崇面前。
“大老爷在上，受草民三拜！”
石崇忙去搀扶梁老汉和绿珠。
“老丈快起！”
梁老汉忙道：“不敢，不敢。见了大老爷哪里有站着的。”
“那老丈抬头。”
梁老汉道：“大老爷在上，您是金身玉体，草民不敢直视。”
里正此时拾起身，对梁老汉道：“哎呀，梁家当家的，人家大老爷要你起你就起吧。”
三人起身，梁老汉呆呆的站在中间，低着头，不敢动弹。
石崇笑道：“你家女儿我甚是喜欢，不知老丈可否愿意让我带她去洛阳。”
梁老汉忙忙道：“大老爷能看上草民家这女子，我老汉愿意的很，只是大娘先前已经许给城里潘老爷了。”
石崇摆摆手：“这不足为虑，我自差人去告知他，他若来问，就说人我石崇带走了。对了，我还要答谢老丈将女儿给我，只是来这双角山没带什么东西，过几日我再差人送来吧！”
梁老汉忙说：“大老爷想要就拿去吧，草民不敢再要东西。”
几人一番客套，石崇便将绿珠带走了。
可恨万恶的封建社会，这些人等全程不曾问过绿珠是否愿意，只当她是个物品。
可怜白州城潘郎与绿珠本是佳偶天成，却横遭拆散。
几日后，双角山下，梁家村热闹非凡，一队官差吹吹打打，抬着一个个箱子进了梁老汉的院里。
乡民竞相围观，那官差朗声道：“今有石侯爷所赐十五斛珍珠在此。”
把箱子一打开，一时间照的院里亮堂堂，原来这一箱箱俱是均匀大小的珍珠。
一斛便是日后的一石，一石为一百二十斤，15斛便是1800斤。按后世的计算方法，最少几千万rmb。
从此梁老汉平地一声雷，陡然而富，一时传为美谈。
连带着整个白州的女子争学琵琶，都期盼可以似绿珠一样被贵人相中，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