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林四郎的秘密
林四郎睁开双眼，着实吓了一跳。
眼前一双眼睛，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他没有像以往一样下意识的一剑刺去，有受伤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他从那眼睛里看出了一种未经世间肮脏污染过的清澈。
一再端详之后，那眼睛忽然远离，阳光透射进房间，林四郎看见一个逆着光的曼妙身影，一时闪耀的他睁不开眼。
良久，眯缝着眼的林四郎终于看清，眼前的人是一个灵动活泼的少女。
说是少女，可比林四郎小不了几岁，她已经及笄了。
那少女一见林四郎看着自己，又好奇，又有些害怕。
“你是坏人还是好人？”
传进林四郎耳朵里的是一个颇为奇妙的声音，纤细中透着一股豪爽。
林四郎放松的笑了：“小姑娘，你看我像好人还是坏人。”
那姑娘忽然跳到卧倒着的林四郎跟前。
再一次仔细看了看林四郎，道：“父亲说过，好人一般不会说自己是好人，坏人一般不会说自己是坏人。所以要看你怎么说，如果你说你是好人，那么你就是坏人，如果你说你是坏人，那么你就是好人。”
“那我是坏人。”林四郎道。
那姑娘忙道：“看，你终于承认自己是坏人了。”
说罢，得意的笑了笑。
……
林四郎半晌不言语，他带着微笑，觉得眼前的姑娘实在有趣又可爱。
“不过，看你不太聪明的样子，想来应该当不了坏蛋。”那姑娘说。
好怪哦，再看一眼。
“呀，你怎么身上都是血。”那姑娘又道。
林四郎道：“我被很多很坏很坏的人追杀了。”
“那你会死吗？你死以后我可以看看你吗？我还没有看过死人呢。”姑娘的眼中闪过一丝纯粹的期待。
林四郎：……
他心里想：说得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可是他刚想开口逗逗这个女孩子，却感觉没来由的一阵眩晕。
“呀，你怎么了？不会真要死了吧，我开玩笑的。”那姑娘连忙捏住了林四郎的胳膊，他俩离得很近了。
林四郎勉强的睁大双眼，两人四目相对。
他强装出平静的语气：“我也开玩笑的。”
“切！”姑娘把林四郎松开，气鼓鼓的别过头去。
林四郎朦朦胧胧间听见她嘴里絮絮叨叨个不停。
可是他已经昏昏沉沉，什么也听不清了。
…………
……
再次醒来时，是柔软的舒服，是烛火，是一股令人安心的桂花香。
眼前还是那双熟悉的眼睛，只是这一次竟多了些担忧神情。
“终于醒了？”少女长舒了一口气说。
“我这是在哪？”林四郎说。
少女道：“我的房间。”
林四郎的脸像绽开的花似的，唰一下红了。
他是第一次呆在一个女人的房间里。
少女看着他脸红，道：“你的脸总算有点血色了，你不知道，我白天的时候差点因为你死了。”
林四郎把手伸衣服，摸了摸胸口处已经结痂的伤口，道：“我刚才只是太累了，又流了很多血，所以才晕的。”
少女道：“那你饿不饿？”
林四郎道：“饿，简直快饿死了。”
少女道：“早猜到了，看……”
房门开了一个缝，很快闪进一个人。
是个和那姑娘年纪相仿的女人，只是穿着显然没有那姑娘好，所以并没有很明艳动人。
她神秘的说：“小姐，你要的货。”
那姑娘把东西递到林四郎面前，是一块用油布包着的巴掌大的羊肉。
林四郎望着少女那天真的笑，眼睛湿润了。
他说：“姑娘，你为什么要帮一个陌生人呢？”
姑娘道：“可能……看你长的好看吧。”
……
林四郎当夜待到五更时分便匆匆离去了。
他本来没有恢复多少，可是若是多待几天，恐怕会被发现，到时候对这姑娘名声不好。
他走时问道：“大恩不言谢，今日之恩，必当相报。”
那姑娘答：“不用抱，不用抱，如果你还来青州的话，给我带束桂花吧。”
……
岁月不等人，辗转三年过去。
时间是在八月。
林四郎那时已经二十四岁了，他再一次来到青州城。
这次不为杀人，只为寻人。
寻那个曾经在他受伤时，温暖了他内心的姑娘。
寻那个他只看了一眼，就再也忘不掉的眼神。
来前他专门歇业了三个月，隔五天便沐浴焚香一次，就为了去除身上的杀气。
为了让自己风雅些，他甚至蓄起了长长的胡须，换上了宽袍大袖。
他一路走来挑了最美的桂花凑成一束。
这一次，他鼓足勇气来到青州，不仅要送她这束桂花，还要告白他的心意。
也许两人阶级悬殊，也许他配不上这样一个美好的人。
可是若怯懦的不敢去找她，他此生都会遗憾。
青州城里此刻尽是欢乐的乐曲。
人们都在议论着，城中最有钱的李家和最书香门第的王家联姻。
那是绝对的天作之合，女方端庄，男方秀雅。
林四郎自然不关心这些闲事，只凭着记忆去找那座院子。
大门上挂着红绸，张灯结彩，处处透着喜庆。
林四郎心里忽然一紧。
但还是心存着一丝侥幸。
他期盼着轿子抬到门前时，走上轿子的是另有其人。
可就在新娘出来的一瞬，他明明白白看见了当年的婢女，红盖头下，女人秀丽的身姿也一如当年。
他看着轿子，半晌不言语，麻木的跟着人群走到了他们新婚的府邸。
“贺礼呢？”门前的书记员问道。
他随手解下腰间的玉佩。
“名字呢？”书记员又问。
“林四郎。”他说。
书记员于是喊道：“林公子赠礼玉佩一枚。”
林四郎这时全然没有想起。
金玉良缘，玉佩赠人代表着爱慕。
这时新人刚刚拜完天地，宾客们忽然发现一个一袭白衣，手捧金黄色桂花的男人站立在院子中央，一动不动。
新人也携手来看了。
林四郎看见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这是一种坚决而甜蜜的幸福。
他忽然醒悟，自己正在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被所有人关注。
他背过手，把花藏在身后，羞红了脸。
可是此时此刻必须有所动作，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
于是灵机一动，他径直走到新人面前。
他把花塞到新郎手里，眼含热泪说：“我会忘了你。”
说罢，向门外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