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林四郎的剑
林四郎十八岁下了山，谨记着师傅给他定下了戒律。
不偷，不抢，不赌，不吸五石散。
可师傅偏偏忘了说不让林四郎杀人。
于是林四郎辗转成了一名杀手。
他的作案工具是剑，剑是师傅给的，名叫蓝山。
可林四郎好歹也算有了正常的三观，他只杀罪大恶极的人。
比如即墨的采花大盗胡昆，奸杀了一对老夫妇待嫁的女儿，老夫妇出价四百钱，他接了。
找到胡昆时他在喝酒，在林四郎表明来意后，胡昆哈哈大笑，不明白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怎么敢在他面前说要杀他。
可林四郎要他拔剑。
他拔剑。
于是他死了，他的死前只感叹：“好快的剑。”
又比如一个将军剿匪的时候屠了一村人，一个汉子因为去了老婆娘家躲过一劫，他出万钱找林四郎复仇。
林四郎潜入将军府邸，叫醒了睡梦中的将军，要他拔剑。
可将军上一次打仗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他实在没有勇气拔剑，就自刎了。
再比如有一次，他去杀一个同样是杀手的人。
那人拿了钱，却见财起意，杀了雇主一家。
林四郎和他比剑，他很得意的说：“少年郎，我的剑法很高。”
可他刚把剑举起来，转眼林四郎已经在擦血收鞘了。
“目前没有人能接住我的一剑。”林四郎看着他不可置信的眼神，对他说。
他满以为自己已经是天下第一了，直到他遇见了一个自称刀客的男人。
那人在江湖上也出名，叫一刀倾城。
他那次为刺杀齐王，而一刀倾城为保护齐王。
他们在齐王府的假山旁相遇。
一见面，两个人都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杀意。
于是不说废话，拔刀，出剑。
他的剑很快，一刀倾城的刀也很快，刀剑碰撞在一起，只一瞬，两个人便不约而同的后撤两步。
一刀倾城道：“好剑法。”
林四郎道：“好刀法。”
两人虽说着话，但思绪并无半点放松，边撤步，边死死盯着对方的剑（刀）。
过程往往是熬人的，决定生死的往往只有最后一招的爆发。
林四郎和一刀倾城试探了许久，你攻我守，你守我攻，即使林四郎故意露出破绽引诱，对方也往往能在一瞬间抽刀回防。
“累了吗？”林四郎盯着他说道。
“嗯。”那人回。
林四郎道：“出招？”
那人点头。
两人双手持剑（刀），举过头顶。
“三……二……一……”
两人同时倒数，又同时出招。
林四郎比以往更加气势汹汹。
末了，倒地，林四郎胸口处火辣辣的疼，他感到一阵晕眩。
他对一刀倾城说：“好吧，你赢了。”
“不，是你赢了。”一刀倾城回答：“刚才的一剑的确厉害。”
林四郎这时起身，看见一刀倾城手里捧着一把断成两半的刀。
他对林四郎说：“你虽然没有伤到我，可是竟然斩断了陪了我十年的刀。我虽然伤到了你，却只是擦破了些皮肉。”
“哈哈”林四郎强撑着笑了，他对一刀倾城说：“你这刀虽然没杀死我，却斩断了我再一次出剑的意志，现在我不能去刺杀王爷了。”
这时一刀倾城道：“你往西逃，待会王爷的卫队就要来了，我会说你往东走了。”
看着一脸震惊的林四郎，他又道：“你是个天才，年纪轻轻却打败了我四十年的苦学，江湖可以少一个早已成名的老头，却不可以失去一个充满希望的少年。我从今日封刀，这本刀谱交给你传承。”
当年一刀倾城的师傅曾告诉他，要他找一个可以把这把刀斩断的人，把刀法发扬光大，可是人海辗转几十年，他并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人。
今日遇见这个少年郎，从他的剑法和眼神里，他看出这是个有能力，也值得托付的人。
他缓缓从断刀夹层中抽出刀谱。
林四郎不可置信的接过刀谱，一刀倾城的眼神中有一种释然。
有时候江湖中人的交流总是如此简单，一个眼神，林四郎相信的点了点头。
“前辈。”他看着一刀倾城。
一刀倾城点头。
林四郎忽然用胳膊捂着胸前的伤口：“酒……”
他指了指一刀倾城胸前的牛皮酒囊。
一刀倾城有些惊讶，却带着微笑：“想不到你还是酒鬼。”
林四郎道：“酒可是好东西，不仅可以缓解痛意，还可以消炎。”
一刀倾城道：“萧炎？”
林四郎见他不懂，也不多说，只道：“前辈，给我吧，我可是盯了好久了。”
一刀倾城解下酒囊：“原来你前面不是在盯我的刀啊，哈哈，是个有趣的人。”
林四郎接过酒，痛快的饮了一口，道了声：“多谢！”
说罢踩着假山向西走去。
一刀倾城则是把断刀放下，盘腿坐着。
不多时护卫军走到他面前：“人呢？”
一刀倾城闭眼：“他斩断我的刀，向东去了。”
军官显然是不可置信：“你为什么不去追他。”
他走到一刀倾城近前，想揪他起来。
可当一刀倾城睁眼，握着断刀时，他闭嘴了。
虽然再高的武功也不能打过一千穿着铠甲的士兵，可杀了面前的自己，他是可以做到的。
于是军官不去看他。
“目标，东城，前进！”
军队如何徒劳暂且不表。
且说林四郎出了王府，策马狂奔，一路向西。
但此时正是深夜，距离开城时间尚远，青州城又是大城，城墙高大，难以攀爬，一时先出不了城。
林四郎便随意翻进了一座宅子，悄悄钻进人家的柴房，然后扯下身上的一块布，用酒打湿后包扎住了胸前的伤口。
可那滋味实在不好受。
林四郎便把剩下的酒喝掉，找了些干柴把自己遮住，以剑为枕，和衣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