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体测之二
“现在是下午四点整——让我们看看，天呐，竟然还有183个同学活……通过了教学楼一层的考验呢！”
杨午野半蹲在二楼窗台，沉默地望着空荡的主m一楼大厅。
aub学校一年在全国招三千名学生，加上硕士博士，在校人数至少超过一万。
——然而现在仅仅剩下183个人。
一个极其恐怖的筛选比例。
广播员语调上扬着：“好的。恭喜幸存的183名同学，你们通过了初步筛选~”
“现在是奖励时间。”女声欢快地说，“你们将有半小时的安全时间阅读下一项测试内容，然后——”
“举行半小时的欢迎仪式！是不是很期待，很兴奋，我们特意为此取消了所有课程和作业呢！”
激昂的声音在寂静的老教学区传得很远。
杨午野无语地望着墙顶的黑色广播，想拆了它。
她不觉得这个欢迎仪式是听上去的无害。毕竟这个广播员与王宇不分伯仲，同样饱含恶趣味。
但是——她看了看空旷的诵读苑。
她该怎样阅读下一项测试内容？
只有半小时。
现在是安全时间，杨午野跳下二楼，脚踝并没有冲击的疼痛感。身体素质变强了，她能感觉到。
她慢慢那向前走去，忽然看见一个送信童。他乖乖地站在梅花树下，无声无息。
秋天的阳光不强，但送信童戴着墨镜。他见到有人出来，就扬起一个标准的微笑：“请问是杨午野同学吗？”
杨午野警惕地点头。
“您的信件，请签收！签收完毕后请归还信封！”
杨午野只能见到他的笑容。那副墨镜不透光，看不见送信童的眼睛。
她迟迟没有接过送信童递过来的水写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
虽然挡住了眼睛，但一些小神态还是能看出这是个真实的小孩，穿着制服，留着蟑螂须——正是杨午野了解的三个救援人员之一。
为什么？他忽然转变了角色，扮演成这次体检的工作人员。
小孩被杨午野盯得有些无措，声音拖长，像在撒娇：“姐姐，能快点吗？我时间很赶，这份资料也很多，你不着急看会看不完的。”
杨午野换了个姿势：“你还要去送其它信？”
她突发奇想：“如果我一直不签收，你就走不了，他们就不会收到信——对吗？”
小孩又笑了：“当然不是，a-t部会有其它渠道的。”他话音一转，“不过真是那样也挺好，我不用这么忙。一个人送还是有点累。”
a-t部？杨午野没听说过这个部门。
“你一个人……能在半小时送到一百封信件？他们阅读的时间绝对不够半小时。”杨午野找了块空地，干脆坐在梅花树下。
小孩依然是天真的笑容，只不过却像在笑话杨午野的天真。他轻轻地说：“我可以的哦，姐姐。”
——又是一个，超过杨午野普遍认知的存在。
恐怕刚刚看见的菜刀女人，也是如此，否则怎么会那样轻易地斩断异状蚂蚁？
杨午野再次想到了圆脸女生。
她情不自禁地说：“你们a-t部是专门收留中二病患者吗？”
送信童：？
他认为自己有被冒犯到：“您在说些什么……”屁话。
他忍住了，没说最后俩字。
杨午野看出了他隐忍的暴躁，笑着安抚小孩：“抱歉，没有说你。”
她一向讨厌被人操纵的感觉，看着他们也流露出这样气急败坏的情绪，稍微平衡了些。
“你们是人类吗？”杨午野再问。
小孩像看白痴一样，迫不及待道：“当然！”
杨午野撑着半边脑袋，想着什么，然后才接过水写笔和信封。
送信童看着她先拆开了信封，草草翻过几页，再龙飞凤舞地签下大名，将里面的纸放回信封，跟水写笔一起递还送信童。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大概只有半分钟。
送信童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幺蛾子，疲惫地提醒：“资料，姐姐，资料还在信封里。”
杨午野如梦初醒，她抽回了那几页资料。
她有些困惑：“不用回收资料的吗？”
“是啊。”
“那体测结束后，我岂不是可以将它打印出来在网上广泛传播制造恐慌？”杨午野虚心求教，“顺便还能以此为有力论据证明魔幻主义与现实生活结合的可能性。”
送信童：……
他麻木道：“体测结束后你就知道了。”
“资料怎么处理？”
“随你便。”他已经懒得用敬称了。
“哦，好的。”杨午野走到垃圾桶前，认真思考，“那它是可回收垃圾，还是有害垃圾呢？”
送信童终究没忍住，在墨镜底下翻了个惊天大白眼。他任务完成，根本不想继续久留了，抱着剩下的信封离开。
只是，走着走着，他忽然发现不对。
他确定，杨午野刚刚翻资料的时间最多十几秒，就算是一目十行也看不完——那她怎么直接说出将资料归还的话？难道她提前知道了体测内容？内部有人给她泄密？
但送信童已经离开了诵读苑，按照规定，他不能回头。再多的疑惑，也只能等体测结束后问。
杨午野同样站在原地，仔细观察送信童的走路姿势——看起来是使用的双腿。
但如果不是空间异能，他怎么在短短的时间里将一百来封信件同时送达？
三页的资料信息量很大，她得好好想想。
资料主要说明了一种叫做“恐惧症”的传染性极强的瘟疫。杨午野知道这种病，人嘛，总是或多或少有害怕的事情。比如李思琦害怕长毛的昆虫，再比如刘茹茹，她怕黑，容易受惊吓，同时不敢一个人半夜上厕所，冷空气过敏，还有幽闭恐惧症……
可怜的崽儿。
但杨午野不知道恐惧症会导致畸变。
资料上说，恐惧症能够一定程度上实体化，实体化后的生物被称作“畸变生物”，而作为罹患恐惧症的病人，则有一定概率觉醒异能。
畸变生物依靠病人的恐惧值作为能量来源，在适宜的生长环境下，它将一直存在。这一条被括号标注为“暂定”。
恐惧滋养出畸变生物，它也将改变环境，催生出更多的恐惧。二者相互依存，作为整体一同向未知的趋势进化——
杨午野想起了宿舍里的大红蜘蛛，以及嚷嚷着爬虫蜘蛛的某个室友。
“这都是什么事啊……”杨午野无奈扶额。
但凡她中午没有拍死墙壁上的红蜘蛛，没有联想到畸变生物与李思琦的关联，她都会拒绝参与体测。
体测者拥有放弃的权利。
杨午野惆怅绕着头发。
关于体测的内容其实仅有一页。与花大量篇幅进行介绍的恐惧症相比，它很简短，但信息量也足够大。
【体测时间】
2221年11月14日-15日
8：30-12：30，14：00-17：00，19：00-21：00
【体测奖励】
奖金十万（上限不等）
保研综测加十分（上限不等）
a-t部门实习资格
【体测人员】
通过教学楼初选，并且是恐惧症患者或隐/显姓感染者（您已符合要求）
【体测内容】
在不触发保护系统的情况下存活
对于自己被感染这件事，杨午野接受得倒很快，毕竟资料上提过恐惧症传染性强，而李思琦跟她睡一个屋。
体测的奖励这样吸引人，很轻易就能推断出，它不会让人轻易完成。
——特别是，体测内容只有一行。
从小到大，无论是竞赛还是高考，很多时候题目越短意味着难度越高。
后面的补充也很有意思。
【附录】
1、体测时间外，食堂、公寓、校医院正常开放，您将处于绝对的安全
2、体测者请佩戴腕表，腕表配置安全保护系统，请妥善保存，如有遗失，后果自负
3、本次体测基于自愿原则，您拥有一张弃权票，完成相关信息的填写即可安全离开学校
4、本次体测设有附加题，请自行探索
杨午野目光停留在“弃权票”那一行上。她对着印刷体的“自愿原则”嗤嘲地笑了一声。
她随手将资料扔进垃圾桶。
——最终还是选择了可回收物，毕竟这叠东西儿至少看上去挺像纸的纤维组织。
广播通知道：“请通过筛选的同学前往老主楼前的主楼广场集合，我们将疏散弃权者，并为体测者分发相关设备，作后续工作。”
杨午野仰头，楼里的黑色广播发出一阵电流声。
她研究性地看了一会，像是在琢磨怎么把它的螺丝钉拆掉，以免再听见那个讨人厌的女声。
尽管广播员的声音经过变声处理，但杨午野本能地感到不舒服，每当它响起时，她都有一种砸掉它的冲动。
似乎在她潜意识里，那个声音不该这样说话……不应该饱含恶意而又冷静机械地叙述。
它原本是更加鲜活的。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广播员的声音透着遮遮掩掩的熟悉。
杨午野一直坚信自己的记忆。
但今天太过反常，巡逻车上的眼神她觉得熟悉，广播员的声音她似乎同样在哪里听过。
她踩着落叶，一边思考一边慢慢向着老主楼前去。在路口处，看见了一辆巡逻车。
蓝白的巡逻车从拐弯处出现，杨午野抬眸，与车上副驾的人对视。
令人熟悉的、鹰隼般的眼神。
副驾驶上的人戴着金属头盔，只露出那一双眼睛。而杨午野终于回想起他是谁——
上午体测，王医生身边那个寡言沉默，如同一块背景板的助手。
巡逻车上的人皆穿着作战服，胸前是两个巨大的英文字母“a”和“t”，在金属头盔下只露出眼睛，手里紧握着步行枪。
杨午野走近了他们。
“打扰一下。”她仿佛没有看见他们整装待发的装束，如同一个迷路的新生，“请问你们是这次体测的工作人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