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追忆，王旗坠落

    石达开对于洋枪、洋炮，也未曾亲眼见过，只限于听闻而已。所以他也不敢肯定，九江城守军用的到底是不是洋枪。

    不过，既然已经发现守城清军人数不多，就可以分散攻城，使其左右无法兼顾。

    由于此前太平军攻击的都是九华门一处，此刻石达开下令，分出一队船只于城西略远处靠岸，再由军士从陆上进攻西门。

    可令石达开没有想到的是，当太平军冲至九江城的西门外时，城头上又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城下也又是伤亡一片。

    很显然，这里的守军并不是从别处调来的，而是预先就埋伏在此的。

    石达开见状，一面命已有的两路继续攻城，一面又分出一队船只驶往城东北侧，攻击另一个靠近江岸边的岳师门。结果可预，这第三队太平军所遇到的，同此前两处一般一样。

    陈济方如此打法，就是想拖延时间，又怕太平军过城不顾。也是为了尽量隐藏自己的真实实力，毕竟手中就只有这千把人。故而虚虚实实，引其陆续来攻。

    石达开此刻已然中计，心中又不免暗自负气。此时，他尚不知道九江城中到底有守军多少，若不予以扫除，恐威胁后方船队，便决意定要攻下此城。

    如此这般，太平军三路齐攻，连绵不绝。而城上的火力反击，也是随之不断。

    激战竟日后，天色已近黄昏。太平军已伤亡数百，而石达开也是愈发心焦。他命座船靠近江岸，便于就近指挥。

    可他怎会知道，九江城头早已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死死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石达开的座船，最与别船不同的，是悬有一面红字蓝边的长方形黄旗，上书“太平天国左军主将翼王石”。

    这是他翼王五千岁的专用王旗。陈济方又怎会不识得这面旗帜。

    过去十余个月间，他一直尾随着太平军的主力。这太平天国的诸王、各将、战法和旗令，皆是他探查的重要目标。

    因此，从一开始时，陈济方就已经注意到了这面王旗。他知道那代表着什么，说明那大船就是石达开的座船。

    甚至后来，他在望眼镜中，望见了在那艘船上，有个身穿黄袍发号施令的人。这更印证了，那就是石达开。

    陈济方一直在盯着那艘有王旗的大船。当他见到那船越来越向城边靠近时，心中不禁暗喜。

    他让身边懂得炮术的亲兵，不停的估算着与那大船的距离。当亲兵报告已够火炮射程时，他便下令各炮做好炮击准备。

    九江商团配备的火炮，是拿破仑式m1841型6磅野战炮。

    此炮威力虽小，但可以发射“开花弹”，也称为“榴弹”或“爆破弹”。这在当时大清国内的战场上，可算是一种秘密武器了。

    与土炮发射的实心弹丸相比，开花弹命中目标后，会发生爆炸，并且会燃烧。这样的效果，对于木质船只来说是十分致命的。

    九江团的炮数量少，陈济方将带来的火炮，集中部署在沿江岸的城墙上。

    九江城已激战半日，一直隐藏着的炮手们，早就急着想参战了。得到指令后，他们便迅速做好诸元准备，只等锁江塔上陈济方的信号了。

    石达开怎会知道，九江城里还藏有如此杀器。

    他以为，纵然会遭到炮击，但那些土炮的威力也就是那样。相比之下，守军的洋枪似乎对人员的杀伤力更大些。但只要不进入那些奇怪的火枪的射程，也就没什么可怕的。

    石达开仗着座船高大坚固，便下令靠近岸边就近督战。

    不过，他也早已注意到，那高耸的锁江楼塔上，似乎有人一直在那指挥战斗，并不时的变换着旗令。

    那塔建于明代，塔身为七级六面，自建成以来一直是九江城最高的建筑。的确是居高调度的好去处。

    正在观察间，突然，石达开看到塔上有一面红旗开始招摇。

    片刻后，城墙上多处腾起一缕缕烟雾。紧接着便听到有炮声响起，而且听起来，与以往很是不同。

    未待石达开多想，几乎与炮响同步，他发现座船旁的江面上，腾起了一个个水柱，邻近的一艘船也被炮弹击中了。

    在被击中的那艘船上，仿佛炮弹直接击中了大桶的火药一般。引起的爆炸，炸碎了船板，并且燃烧了起来。

    间隔了一会后，第二轮炮击又来了。这次又有船被击中，就连石达开的座船也被命中了一弹。

    这下，石达开总算是看清楚了，这才不是什么药桶被引爆，这爆炸分明就是由炮弹命中直接产生的。

    石达开大叫一声“不好”，急忙下令船队后退。

    可是已经晚了，第三轮炮击，第四轮炮击相继到来，而且还在一轮轮的继续，弹着点也越来越精准。

    这炮击的间隔，远小于土炮需要的时间，故而打击力度很大。

    石达开的座船遭到了集中攻击，很快就被炸碎，起火，沉没，最终变成一片片燃烧的碎木散在江面。就连那挂着王旗的旗杆，也被炸断，倒下，王旗飘落江中。

    随后，来自城中的炮击转向了其他船只，又将它们一艘艘的击沉，直到剩余的船队退至火炮的射程以外。

    而攻城的太平军，也在枪炮的射击下陆续撤离。这一日间在九江城的战斗，也就此画上了句号。

    石达开很幸运，他没有被炮弹炸中，只是轻微的受了点烧伤。

    在亲随的护卫下，他在座船将被击毁前乘小船撤离了。只是撤离得十分凶险，再晚一会，怕就要随船同沉了。

    但船上众多的普通军士，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们有的被炮弹炸伤，或葬身火海。有的随船沉入江底，或挣扎于水面。周围其他被击中的船只，情况也都类似。

    总之，在这次炮火的突袭中，太平军有大小十数艘船被击沉，军士伤亡惨重。

    锁江塔上的陈济方，一直在用望远镜观察着战局，但他也不确定石达开生死如何。

    见太平军停止攻城，撤至远处，他下令各处抓紧休整，检查损伤情况。他本人也终于离开楼塔，下城巡看各处。

    不久，商团各队的情况陆续报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