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借酒消愁
三日之后，尉迟尚书便亲自为上官瑞清领路，那扇掌控着万千兵马的大门为他打开，他跟在尚书身后，像个虔诚的教徒听着这位“未来岳父”的谆谆教诲，不久的将来这些兵权便会顺利交由他掌管，只要再忍耐几天就好了。
只要最终可以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眼前的一切苦难似乎都来得那样渺小。
“皇上是不是疯了，放着好端端的皇后在别院不顾，竟然把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安置在寝宫，这不是存心和哀家过不去吗？”得知刘禁私自把嫣城领进宫里，太后气的拍案而起，吓得身边的晴儿面色发白，一个劲劝说：“皇上一定是很着急才会让嫣城姑娘住在寝宫，太后娘娘别生气，过几天等嫣城的病好了他自然会让嫣城住回去。”
“你倒是挺善解人意的，自己丈夫的魂都快被别人勾走了还在那里拍手叫好，有你这么傻的丫头吗？”
“太后娘娘，晴儿也并非愿意皇上对别的姑娘好，可是晴儿知道皇上的脾气，只要是他喜欢的人就不会被任何力量所改变，他爱着嫣城，我只能羡慕她，却不能诋毁她。”
“笑话！皇室血脉岂能容得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随意搅乱！你是皇后，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卖艺的女子？”
“爱情是不分高低贵贱的，只要皇上爱的人是嫣城，就算晴儿是天上的仙女，皇上也不会多看一眼，皇上愿意立晴儿为后，晴儿已经很满足了，这个名分，足以让晴儿光荣一生。别的，实在不敢奢求。”
听了晴儿的话，太后更是百感交集，当下决议：“你不敢奢求，那就让哀家来给你做主！哀家就不信了，一个卖艺唱曲的就能毁了这个皇宫！”
于是一个时辰里，太后带着她的人马几乎把皇帝的寝宫闹的人仰马翻，幸的刘禁当时就在嫣城身边，否则太后定会将她连人带物一起撵出皇宫。
尽管收场时，嫣城还浑然不觉的躺在龙榻上，安稳的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然而这一战，却让刘禁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他可以眼见到未来的日子，一定存在着无数腥风血雨，只要嫣城一天住在皇宫，太后就一天不会消停，或许那一个月的约定要提前兑现了。
“这就是你为朝廷做的好事！”
“难道皇上想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
“皇上啊，你要如何面对列祖列宗，他们都在天上看着呐！”
“哀家现在相当失望，恐怕唯有一走了之，才能避免看到皇室沦陷的一天！”
太后说过的话在刘禁的脑海里不停翻涌，它就像紧箍咒一样折磨着他。不过就是想守护心爱的人罢了，却仿佛愧对了全天下百姓，甚至扯到了江山沦陷！
太后怎会如此冥顽不灵，怎就不能体谅他的良苦用心？
他伏在案前奋起疾书，写字的手不停的在颤抖，崔公公看在边上，却只有摇头叹息的份。
“这个你收好。”他吃力的说着，把折子牢牢的捆好，交给一脸不解的崔公公。
“皇上这”
“不要问了，你只要记着，你手里拿着的是我们的未来。”说完，刘禁艰难的站起身，似乎要出门的样子。“
“皇上”崔公公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刘禁面前，手里紧紧握着刘禁给他的折子，一字一句说，“奴才知道皇上心里有万般委屈，可还请皇上以江山为重！”
“朕什么时候不以江山为重？从登基到现在，哪件事不是？”他无奈的抬起头，只觉得天旋地转。
“是啊，皇上一直以来都做的很好”
“那为何还有那么多人要质疑朕的决定？”
“皇上还年轻，一切都可以慢慢来啊，皇上如今和太后闹的如此不愉快对谁都没有好处，对嫣城姑娘更是如此！”
“朕不就是想留她在身边，却好像留她在就非得把世界都毁掉一样！究竟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太后说的确实严重了，皇上聪明过人，一定可以把事情处理的很好，一定会的，请皇上赶紧回房休息，奴才斗胆恳求皇上！”
“朕现在，就想找个人，痛快的喝一杯”他有气无力的说着，眼里的哀伤已经盖没了一切希冀。
“时辰不早了，皇上”
崔公公的肩头突然觉得一沉，刘禁一只手按在他肩上，他都不敢抬头。
“只喝一杯，很快就回来。还有，不要跟来。”
“奴才答应不跟着，但是奴才要知道，皇上要去找谁？”
刘禁放下手，用一种微弱到极点的声音说：“三哥。”
刘禁来到关押刘鄞的地牢时，他正在摆弄一根枯萎的稻草，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一眼便望到疲惫不堪的刘禁，更奇怪的是，他没有带任何随从，只带着一壶酒。
“皇上是来叙旧，还是，要毒死草民？”
“是要和三哥同归于尽。”
刘鄞扬嘴一笑，优美的弧线立刻爬上脸颊，那双谜一样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异样的光。他看着刘禁不紧不慢的走过来，把酒壶一放，然后从衣襟里掏出两只酒杯，一个放在他面前，一个放在自己面前。
“草民虽不想死，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说着，他拿起酒壶，先给刘禁的杯子倒满，再倒自己的。
“皇上的理想是什么？”
两人就这么默契的举着酒杯，在幽静而黯淡的地牢里，杯子碰在一起，全是理想破碎的声音。
“没有了。”
“因为女人？”
“因为女人。”
“真巧，草民也是。”
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为什么三哥可以笑得如此豁然，明明心里藏着那么大的悲伤。”
“你以为呢因为无能为力，所以故作镇定。”
“你当年决定带仁妃逃出皇宫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红颜多祸水。”
刘禁沉默了，或许他说的没错，仁妃的本意是要谋反，嫣城的本意，是要复仇。
“可是你爱她，你偏就爱上了那一抹惊鸿，明知覆水难收，可还是义无返顾的决定往里跳，即使有一天你被她伤的体无完肤却还在那里为她寻找借口，你爱她，这就是最大的错。”刘鄞放下酒杯，视线全都聚集在刘禁的脸上，他观察着他的变化，哪怕只是细微的，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我以为爱是给人带来力量的，没想到，爱也会让人堕落。”
“是哪家姑娘如此幸运居然撼动咱们天子的决心。”
“就和当年的仁妃一样，撼动了三哥的心。”
刘禁再次朝刘鄞举起酒杯，他依旧笑面春风。
“她不是什么特别的人，只是我爱她，我才是那个幸运的人。”刘禁说完，微微叹了口气，酒像寒气流过咽喉，直击他的五脏六腑。
“所以，你是来跟我诉苦的，就因为我们曾有过一样的命运？”
“我想知道，三哥是怎么过来的，这么多年，一个人。”
“因为这是她希望看到的。”
刘鄞转眼看向窗外，一轮弯月悬挂在黑夜中，不知为何，京城的月亮就是没有大漠的美。
“谢谢你现在才告诉我真相，让我在过去的十四年里抱着一个错误的理想苟活着，其实你说的没错，爱，应该是予人力量的。”
“你还想她吗？”
“无时无刻。”
刘禁接着倒酒：“真希望我也可以有你这样的决心，哪怕倾尽所有。”
“所以你认为我活的很潇洒很自由？我原可以放下她，娶个皇室女子顺理成章的当上国君，成天歌舞升平，妻妾成群，然后带着我的子孙器宇轩昂的回到京城与同样身为国君的我最爱的弟弟上演久别重逢的大戏，你会怎么想我？而如今，我故作无所谓的回到这座掩埋了我所有爱和未来的城，花了多大的勇气，这里的一切都没变，唯有她不在了。你知道吗，我每一天都在想象与她重逢的画面，我甚至可以接受她早就已经忘了我的事实，可谁知，她根本连恨的机会都不给我！怎么样，你还会羡慕我的一无所有吗？”
刘禁放下酒杯，唇间还留着点点酒香。
“我曾以为今生只要再次与她相遇，那么一切就可以柳暗花明，可偏偏事与愿违，好像爱她，就是一切罪恶的根源。我已经精疲力尽了。”
“所以皇上也打算带着心上人远走高飞就像当年毅然决然的我一样？”
“真希望我拥有你那样的毅然决然。”
“如果我告诉你我后悔了你信吗？”刘鄞一手撑着下巴，面上带笑语气却异常的坚定，“如果说我这吊儿郎当的前半生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年那个不自量力的决定，丢了自己，也永远的失去了她。你是聪明人，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刘禁不解：“我不能还没努力就放弃，我不想后悔。”
“那你就试试看好了，但是别忘记，所有的后果你必须自己承担。”
“我想过无数个结果，再也没有比失去她更痛苦。”
“但是我必须告诉你”刘鄞换了个姿势，拿起整壶酒，里面还有一半，举在凄冷的月光下，他说，“其实失去，比拥有更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