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那时年少
醒过来的时候，刘禁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寝宫，耳边出奇的安静，他花了很大功夫才回想起来，昨天晚上刘鄞把剩下的半壶酒递给了他。
“这是三哥敬你的，敬你这么多年的情深意重，敬你和你的江山繁荣昌盛，最后敬你的爱情，至死不渝。”
他接过酒壶，一饮为尽。
其实他并不擅长喝酒，这个，刘鄞早就看出来了，于是不下半刻他就躺在地上睡着了，疲倦加上醉意折腾了他一整天，醒来时，已是隔天黄昏。
还是觉得晕眩，他吃力的迈开步子，经过书房的时候看到刘慎正在那伏案看书，看到他走来刘慎赶紧起身行礼，他则示意他坐下。“没事，你看吧。”“皇兄”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
“皇兄昨天怎么喝酒了？”
他微微一笑：“嗯，突然就想喝了。可没想到酒量这么差。”
“皇兄以后若要喝酒，也可以来找臣弟。”
“好。”他简短回答后再次迈步，现在他唯一想见的人，还躺在床榻上生死未卜。
刘慎望着他，在一次次的欲言又止之后，最终抱着遗憾放弃了，心想着皇上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也不急于这一时。因为对此时的皇上来说，片刻的安宁，好过世间的一切。
“好在你安然无恙。”他心想，用指骨轻抚着嫣城柔软的面颊，不过一天没见，却好像隔了几个世纪般遥远。
旁边放着嫣城最爱的琴，是等着她哪天醒来忽然就想要弹琴的时候马上就有琴在身边。这会刘禁忽然心血来潮，他把琴放到案几上，像嫣城无数次弹起它的样子拨开琴弦，她曾教过他一些简单的曲子，如今他可以完整无缺的弹奏出来。
指头拨弄琴弦的瞬间，他一直在问自己：两个人的天长地久，真的比天下人的安危更重要吗？倘若他就这样带她远走高飞，那么三十年以后，四十年以后，他还会感谢自己今天的选择吗？
他们会不会像过去的刘鄞和仁妃那样得一个生死两隔的下场？
或许，人真的不能有太多顾虑，因为顾虑，会使人退缩。
斜阳照在空荡荡的大殿，金色的阶梯，鲜红的地毯，似乎还残留着早朝的严肃气味。但此时此刻不同了，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可以尽情的在这里玩耍，学着皇兄的样子在龙椅上过过瘾。
那一年他刚满十岁，刘禁登基不过几个月，他就学着皇兄的样子一本正经的站在龙椅前，假装底下站着上朝的群臣，然后双手一挥，踮起脚坐上龙椅。
“上官大人，你有何事要说？”
“陈大人和李大人你们小声点，朕都听不见尉迟大人说话了！”
“还有什么事？什么？这么小的事还需要拿到这里说？”
“林大人你平日的俸禄是少到只能让你拥有这么点办事能力？”
“什么都别说了！朕想安静一下”
他装模作样的闭上眼睛，怎么也没想到耳边竟然传来了刘禁的声音。
“朕平时就是这么上朝的吗？”
“啊？！皇兄”他吓得赶紧从龙椅上跳下来，突然一个趔趄，噗通一声摔在地，“好痛啊”
刘禁捂着嘴走过去，眼里藏不住的笑意，他非但没有责备他，反而帮他把锦袍上的灰尘拍干净，而刘慎已经羞的面红耳赤了。
“皇兄对不起，慎儿只是觉得好玩，才”
“是吗？觉得做皇帝很好玩？”
“也很威武，特别是皇兄，可神气了！”
“你坐好”他示意刘慎继续坐回龙椅，“朕来教你如何神气。”
“不，不要了，要是被母后发现就麻烦了。”
“没事的，朕在这里，没人敢凶你。”
刘禁比他高很多，轻而易举便坐上了高高的龙椅，接着他又把弟弟拉了上来，让他坐在自己旁边，挺直了身板，略带夸张的怒视着朝堂之下，假装那里还有人。
“看到吧，眼神要这样。”
刘慎认真的模仿着他的样子，眼睛十分用力，都快要变成斗鸡眼了。
“然后跟着朕说‘大胆佞臣，你在朕面前卑躬屈膝，在百姓面前就耀武扬威，来人呐，杖刑！’”
“哈哈哈大大佞臣哈哈哈”
“笑什么？”
“皇兄骗人，皇兄从来都不给人上刑的。”
“还没到时候，逼不得已的时候还是需要用刑。你快学着说一遍，看看气势够不够。”
于是他学着刘禁的样子，瞪大眼睛，朝着没人的地方一声怒吼，说完，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那个时候的刘禁，笑容就像六月的阳光。
不久之后梦就醒了，坐在马车里的刘慎缓缓睁开双眼，思绪还停留在十年前那段美好的年少时光。
身边是一脸不满的沈媛，好不容易出来玩半天，他却呼呼大睡，真恨不得把他从马车上撵下去。“你知道吗，刘慎，你差一点就睡马车底下了！”
刘慎望着她故意生气的样子，懒洋洋的笑开了花：“你不会的，你要是真生气了，我已经躺在下面了。”
“还贫嘴？拳头的味道是不是忘了？”
她假装打他，他假装后退，口里直嚷嚷：“女侠手下留情啊，女侠打人就不漂亮啦！”
“哼！”她嘟起嘴，把拳头伸进了他怀里，“这次饶了你，下不为例！”其实她心里知道，他现在每天跟着皇上上朝，又帮他念奏折，又一起处理朝政，不仅如此，皇上还要求他学这学那，好不容易得空还要出宫来陪她，她心里是带着万分感激的。可不知怎么，总觉得逗他就特别有趣，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生气，实在没办法了，他就一把抱住她，任凭她的拳头在怀里乱挥。
“话说回来，你这些日子是不是跟皇上跟太勤了，连做梦都在说‘朕啊，佞臣啊，杖刑啊’什么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就要变成皇上了？”
“真的？我刚才说那些了？”
“如果我去朝廷举报你，你就完了。”她又故意吓他，而他这次是真的着急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有想过要当皇上，我只是梦到小时候发生过的一些事，好奇怪，怎么就突然梦到那个了。”他自言自语道，“不过现在想来，皇兄在之后，就再也没有笑得那么开心过了。”
“当然了，做皇帝哪那么容易，你以为过家家啊？”
“皇兄真的太辛苦了，看来我还再用功点，跟他学多点东西，为他承担一些忧愁也好。”
沈媛突然把脸伸到刘慎面前，一本正经的问：“喂刘慎，你是不是爱上你皇兄了？”
“我本来就爱他，哦不，我爱你，我是佩服皇兄。”
“那你以后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别再说宫里的事了，你只要再说一遍皇兄，我就嫁给你皇兄了，真的，我说到做到！”
刘慎先是一愣， 随后双眼紧盯着沈媛的脸，一本正经的说：“那样的话我只能‘谋权篡位’了。”
“刘慎你好大的胆子！”
“救命……说着玩的……”
“料你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