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遍体鳞伤
只能说是一种扑面而来的溃败感,当看到最想要珍惜的人遍体鳞伤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唯一作伴的是一盏点亮在角落的油灯,旁边应该是给她吃的却原封不动的残羹剩饭,而她,这个美得令人窒息的芊芊女子,只穿着一件轻薄的襦裙,她最爱干净了,可如今那襦裙上污迹斑斑。
他一步一步朝蜷缩在角落的她走去,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尘埃在黑暗中嘲笑的声音。而瑞清一动不动的站在离他们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面上静如止水,双手却死死紧握,原本拯救她的人应该是自己,可如今只能把最爱的人拱手相让。
这样的上官瑞清,是可笑,还是可悲呢?
他眼看着刘禁将脆弱的她从肮脏的角落抱起,一步不停的从他身边走过,闷热的地牢只留下他一句:“现在开始,没有人可以伤害她,如果她再受半点委屈,你就带她走。”
瑞清独自站在原地,看着嫣城躺在他怀里,他的嘴角,不禁泛起一丝怜悯的微笑,这微笑——要送给到头来还是无能为力的自己。
“皇上,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
“朕现在无法相信任何人。”
“哎没想到一个弱女子,竟受得了这么大的折磨。”就连见惯风雨的崔公公,也不忍心盯着遍体鳞伤的嫣城看,别说是皇上了,他内心的痛楚应该比谁都要强烈。
“还不知道她身上有多少暗伤,你去外面守着吧,有事朕再叫你。”得令后,崔公公毕恭毕敬起身后退,他知道今晚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掀开她的衣袖,暴露在眼前的满是淤青的手臂仿佛荆棘刺进他的双眼,可是他必须控制住自己的手不让它颤抖,才可以准确无误的给她上药。
只是这满身伤痕,应该先涂抹哪里呢?
他不经意的换了口气,不知道会不会弄疼她,随后沾了点药水,从最上端开始擦起。一开始还好,可是擦到后来她忽然醒了,疼痛让她不自觉的抽回手,药水冷不防的洒在被单上,她还不知道此时给她上药的正是刘禁。
他再次握住她的手,发现她在用力,可是疲惫的睁不开眼睛,于是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怕,是我,把手给我,一会就擦好了。”
她微蹙了一下双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这才努力睁开眼,氤氲的光线下,她只是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身边,身影再次朝她伸出手,用轻微的力度抚摸着她的脸,然后他说话了:“从今天开始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他声音很轻,可刚好入她耳,她努力洗清自己的双眼,张开口想要说话,发现声音在远离自己的某个地方,迟迟不愿出来。
刘禁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当然他也察觉到了她的竭尽全力,这一刻仿佛有千斤重的石头堵在胸口,恨不得替她忍受所有的磨难然而结局却是无能为力,这种无法言说的悲愤凝聚起来最终化成眼里的泪光,这一生只为逝去的父皇流过泪,除此之外绝无二人。
可是今天,他如城墙一般坚硬的意志终究崩塌,他怎么就让她落入地狱?怎么就让她伤痕累累?或许上官瑞清说的没错,她留在这里,本来就是个错误!
“皇上是你吗?”
她轻声呢喃着,虽然意识还是模糊的,但不知道怎么,一睁眼,就觉得是他。
“你好大的胆子,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去试针,万一有个差池,你有几条命去抵?”
“一条就够了如果可以治好皇上的病奴婢什么都愿意尝试”
“如果是要用你的痛苦来交换,我宁愿不要。”短暂的沉默后他又说,“手给我”
为了不让嫣城察觉自己的异样,他必须立刻转移注意力,而其实,她早就将一切洞察清楚。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臂,视线则紧紧盯着他低垂的眼帘,还想说些什么,心却紧紧的纠在一起!
她见过无数男人为她销魂为她痴狂,为她争斗为她迷惘,却从没见过一个男人为她流过泪,那一刻,她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上了,张开口,只能听到自己无声的哀伤。
“为什么不是你”她轻声呢喃着,要不是屋里格外宁静,根本听不出有人在说话。
刘禁抬眼看她:“你说什么?”
“真希望那个人是你”说完,她的意识再一次悄悄远离,刘禁望了她很久,她不再作出反应,只是这么安稳的睡着,虽然面色苍白,却看不出先前的痛苦。
只可惜,他以为嫣城的那句“为什么不是你”,指的是上官瑞清,他感到些许失望。他又怎么会知道她的言下之意,这个曾经立誓要杀了她的女子,有一天会被他的深情打动,甚至由衷的希望他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那个人。
气候一天天暖起来,初升的太阳拨开笼罩了一夜的迷雾,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
她醒来的时候,上官瑞清已经穿戴整齐,他一开窗,第一缕阳光就洒了进来,把尉迟小姐家的闺房照的暖洋洋。
“这么早就起来了,人家还想多睡会呢。”尉迟云侧躺在床上,半露着香肩,一手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矫揉造作的说道。
背对着她的男子并没有关窗,也没有转身的意思,而是淡漠的望着树梢上清嗓的喜鹊不出声。
“瑞清瑞清你过来呀!”尉迟云娇滴滴的叫着她的名字。
“怎么了?”他侧过脸,问道。
“看你平时对人家冷冰冰的,没想到,你这么爱我,为什么早不来找我呢。”说完,她还咯咯笑了两声。
“现在也不晚。”
“今晚上还要陪我哦。”
“以后我会一直陪你,我会娶你。”声音像轻风走过他冰冷的双唇,说着最亲近的话,却伴着一颗遥远的心。
可这话着实把尉迟云逗乐了,她从床上坐起,手扶着床单,眼里射出万丈光芒,惊喜的说道:“你说真的,我不是做梦吧?天啊,我太开心了,我要去跟爹娘说!”
“昨天晚上的事说出来对你不好。”
“我当然不会说这个,你当我真傻啊!不过我真的很好奇,前几天你还说心里有人,怎么这么快就爱上我了呢?”
瑞清有些不耐烦了,他应该早点把这个惹是生非的丫头搞定,于是随便编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愚蠢到连自己都觉得恶心:“因为我发现,你更值得被爱。”
“真的假的,说的人家怪害羞的,好啦好啦,你的心意我收到了,既然你如此诚恳我也放心了,我这就跟爹去说,以后你就是自己人了,可以顺理成章的把兵权转给你。”
真是天真的可笑。
瑞清勾勒起弧线优美的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就学会了敷衍的冷笑。他转过身,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双颊粉红的尉迟云,夜间的唇印似乎还留在她的脖子上,他用手示意了一下,演绎着最后一段虚情假意:“初春最容易着凉了,记得保护脖子,我先出去办事了,晚点再来找你。”
她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还在心里暗自庆幸着他的体贴。“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去吧,别让爹久等了。”
他点了下头,快速离开了她的屋子,而他走后,尉迟云像个吃了蜜糖的小孩,俯身把头埋在被子里咯咯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