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晦朔③砚池
二人在浣纱女家中吃过了晚饭,也终于见到了她口中那位“十三岁还无法结契”的小妹。
女孩儿一身浅粉色裙裳,娇俏玲珑,眉眼之间却总有几分胆怯和瑟缩。
浣纱女将她领到秋濯面前,有些难为情地低声道:“劳烦仙师给看看,若真是不成……”
她顿了顿,身边的父亲立刻接上:“若是真不成,也就不求她大富大贵,建功立业了。只望她能够平安度过余生吧。”
秋濯面色复杂地看了父女三人片刻,方才对那女孩儿道:“你过来。”
女孩儿迟疑地回头看着父亲和姐姐,见他们都点了点头,方才走上前去,低低蹲下身子,行了个不甚规矩的福礼,小声道:“妍澈见过仙师。”
“你叫妍澈?”秋濯微微颔首,“好名字。”
妍澈似乎更加惶恐不安,不住揉搓着衣角。临照实在看不下去,不由悄声道:“我说玉霄君,你可别这般严肃,吓坏了人家小姑娘可怎么办。”
秋濯瞥她一眼,略略缓和了神色,转向妍澈,道:“把手伸出来。”
妍澈迟疑着伸出手,秋濯一手托住她的小臂,一手搭在她腕部,微微阖眸,指尖隐有蓝光闪烁,灵力悄然渗入妍澈的肌肤之中。
临照大致猜得出来她是在做什么,不觉下意识地紧张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秋濯半晌也没有动静,仿佛入定一般。临照悄然打量着妍澈,只见她全身都不自觉地微微发颤,不由蹙了蹙眉,下意识地向浣纱女问道:“你小妹怎么这般紧张,不就是测个灵脉么?”
本是很正常的一句问话,浣纱女却眸色一闪,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临照顿觉异样,疑惑道:“你又紧张什么?”
她这么一问,那浣纱女不觉全身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颤声道:“还请仙师看在爹爹尽心尽力招待的份上,别让我们为难。”
临照狐疑道:“我不过随口问问,怎么就是让你们为难了?怎么,难道答案很见不得人么?”
一边说着,她一边悄然握住了囚光的剑柄,只待一有异样,就随时出手。
身后却忽而传来一声轻叹。
“你别为难她了。这事,他们父女二人也未必真知全貌。”
秋濯收了手,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临照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不必这么警觉,如果他们知道真相,恐怕就不会请我帮忙看了。”
“……仙师此言何意?”浣纱女的父亲也终于失却了平和,急忙问道,“莫不是小女……有什么异样?”
秋濯定定地抬眸看他。
“有些事,我不好当着孩子的面问,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说完,便转身向屋外走去。临照本也想跟出去,走出没两步,却被一道传音止住了。
“你留下来,这屋里不能没人看着。”
她的语意意味深长,临照将这句话在心中回味了几遍,顿觉寒毛倒竖,不觉打了个寒战。
眼见父亲出去了,浣纱女忙将妍澈拉过去,看向临照的眼神微微有些闪烁。
“仙师,我,我其实并不知道很多。但只有个疑处,一直不解。”
临照微微挑眉:“什么?”
浣纱女为难地看了妍澈一眼,凑到临照耳边,悄声道:“对于小妹不能修炼一事,爹爹一直很着急。可是有一日我深夜醒来,却隐隐听见他和一个女子交谈的声音,他们说……”
她顿了顿,眸中流露出惊恐之色,声音都不自觉地发颤了:“他们说小妹如果修为大成,只怕会招来杀身之祸。他们还说,要给小妹下什么封印,让她一辈子都不能结契。”
临照一惊,很快便定了心神,不动声色地拉着她走远几步,低声问道:“这事发生的时候,她多大?”
浣纱女想了想,答道:“约摸五六年前。”
“那也就是她七八岁的时候。修仙之人,十岁方能与法器结契,如果七八岁的时候就种下封印,日积月累之下,那倒也确实看不出什么来……”临照沉吟不决,“可那也瞒不过玉……我道友啊。”
“大概是那位仙师已经发现了吧,才要把爹爹叫出去说话。”浣纱女无奈道,“所以我只想问问仙师,为什么修为大成反而会招致杀身之祸?我们无名庄素来不起眼,也招惹不上什么大能吧?”
临照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修为大成后,面对的敌人修为也更加高强,反而更容易出事吧。”
随意搪塞过去了,二人各是心事重重。临照不自觉地抬眸看向屋外。
“二位仙师是如何结识的?”好在浣纱女也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很快便转移了兴趣,“是在脱离门派成了散修之后,方才相识的吗?”
“是啊,兴趣相投,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便走到一块儿了。”临照随口应着,不自觉地又抬眸去看屋外。
“那二位仙师感情很好吧?”
“……也不算很好吧。”临照居然还认真地想了想,方才答道,“只不过暂时做个伴罢了。”
确实是暂时做个伴,等交易达成,可不就得分道扬镳了吗?
“这样啊。”浣纱女点点头,看样子似乎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二位仙师是知己好友呢。”
临照险些被口水呛到,半晌才缓过气来,不觉失笑道:“她哪儿看得上我,我没资格做她的知己啊。”
浣纱女还待再问,门却忽而被推开,秋濯走了进来。
她面色阴沉,俯到临照耳边低低说了两个字。
“宜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