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第十章
沈璃一向爱看热闹也喜欢管闲事，听到哄闹声后来了兴趣，反正一时半会儿他们俩也没法继续聊天，她索性站起身趴到二楼围栏边向下望去。
似乎是楼下的说书人惊堂木一拍就要开讲，结果刚开口就是个大家都听过的旧事，直接被嘘声打断了，众人纷纷要求听新事，说书先生似乎是新来东京城讨生活的，没见过这样的阵势，束手无策呆愣当场。
这茶楼里可以说是鱼龙混杂，有隔壁兰陵坊的书生也有城外或城郊到长乐坊来做生意的商人们，大家伙偶尔来歇歇脚喝喝茶聊聊天再回家，当然也有像李越这样的富贵闲人，不爱教坊丝竹雅乐偏爱混迹在百姓中。
“大家伙儿听我一言如何？”沈璃突然扬声说道，惹得在场众人都仰头看了过来，她等大家声音弱下去才开口道，“大家是都想听这东京城里的新鲜事是吧？这位说书先生一看就是刚来咱们东京城讨生活的，可能还不太熟悉城中趣闻，这样吧，大家给我五天时间，保准大家听到有趣的新事；
“但是，今日嘛，大家伙儿权当给这位先生接个风捧个场，也听听从这位先生胸臆中讲出来的旧事是个什么新鲜样子，可好啊？”听闻到此，大家都对突然站出来的漂亮小娘子很是信服，纷纷答应着乖乖坐了回去，说书先生站起来冲沈璃鞠了个躬，惊堂木再拍开讲。
没了吵闹声惟余说书声后，沈璃挑开帘子回了隔间。
“五天时间，你准备怎么交差？”李越问道。
“山人自有妙计。”沈璃笑嘻嘻回道，边说还边用两根手指在虚空中随意比划了一下，仿佛自虚空中借来了什么神秘力量，但说完又自顾发起愁来；
李越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这半年来或者加上他没寻到她的四载时光里，沈璃似乎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她知晓自己的人生目标，也明白自己势单力孤，却遇到任何事情都敢先试着做一做，哪怕遇到身居高位蛮不讲理之人也敢搏一搏，桌边放着为两位公主挑的书，但遇到萍水相逢的路人有难，也还是愿意帮一帮，他这一回倒要看看她能怎么办。
“板栗和红豆怎么还没过来，回去定要罚他们把伐檀抄上十遍！
“趁他们还没来，我给你讲个好玩的事吧，也是严先生讲过的。
“据传高唐县南有一处鲜卑城，当年鲜卑建立的燕朝曾经驻留在此，由此得名。
“城的旁边有座墓，这墓来头可不小，是一位古时起义军领袖的墓，这位领袖因不满当时大家伙儿遭受的欺负，于是就组成了一个九千人的义军，多地转战最终得胜，他的名字叫盗跖。
“因这位领袖的义举颇得人心，所以他的墓冢非常高大，但为着名字里带了个盗字，他的墓冢渐渐地却成了盗贼经常悄悄拜祭祈祷之地。
“天保初年，土鼓县令丁大人，因为发现有盗贼团伙在他辖境内作案，就密令他的手下在盗跖墓旁守候，到得夜半时分，果然有人前来祈祷，于是丁大人派人把他们抓到县里，审问之后一一定案处死，自这以后，拜祭盗跖墓的人就没有了。”沈璃噼里啪啦讲完了这个半是听说半是杜撰的故事，然后定睛望着李越，想知道故事是否有趣。
李越则回望着她，“然后呢？你该不会觉得这么短一个故事就能让楼下的听众满意吧？”
“就这么短也不是我想出来的，嘿嘿，不过这只是初版，还有五天呢，我还可以再想想啊，再者，就算是故事短，但我故事多啊！”沈璃丝毫没有被打击到的样子，很轻松愉悦的，思及此她还有了新的盘算。
“哇，这位先生的故事说得好精彩哦！”红豆带着板栗从楼上蹦跳着上来，显然楼下新先生的故事讲得曲折婉转新鲜有趣且通俗易懂。
“我还说你们两个怎么去了这许久，原来是躲在楼下听书来着，既然这么喜欢听，那就把你们刚才听到的故事默写出来，不许两个人一起写！”红豆和板栗对望一眼，沈璃就知道他们俩打得什么鬼主意。
“哇，姐姐怎么这样？不过就是听了几刻钟书而已。”板栗虽然知道自己贪玩可能误事，但又忍不住跟沈璃撒娇道。“你还好意思说，是不让你听书或出来玩耍吗？明知我与王爷在这里等你们俩，说都不说一声，要是我们有什么急事怎么办？红豆你也是，你是姐姐，也跟着他胡闹，你们二人回去都挨罚！”沈璃抄起桌边一册书籍，不轻不重的打在了板栗和红豆的手心，以示薄惩。
“唔……你们要是有急事就先走啊，我和红豆姐姐又不是找不到家……”板栗不太服气的小声嘀咕道。
“说好了等，必得守约重诺，人与人之间若无信义相交，那岂不是世间皆小人而无君子了么？忘记姐姐给你讲的范无救和谢必安的故事了么？”沈璃并没有多生气，但她对养在得意楼的孩子们一向教管得很严格。
“那难道不是范八爷自己傻么？”板栗不敢说话了，红豆则突然出声说道。
“做人行事有时是需要知道何时该坚持何时要变通，可是不可以对信守承诺信义深重之人报以微词，要知道，人终其一生不改其心，不移其志，不毁其节是至为难得的一件事。”沈璃说完就示意几人回家，这才想起来安王还在旁侧，突然微觉尴尬，只好笑笑然后当先向外走去。
“范无救和谢必安是谁？”出门来到街面上，李越突然问道。
“啊？”沈璃不妨他有此一问呆了一下，旋即笑道，“王爷怎么连黑白无常二位的尊号也不知道啊？”
“有什么故事？”李越被笑话了也不以为忤，继续问道。
“黑白无常是十殿阎王第五殿阎罗王手下最有名气的两位鬼差，白无常呢，名叫谢必安，人称七爷；黑无常则叫做范无救，人称八爷。
“据说，他们二人自幼结义，情同手足。有一日间，二人相偕走至一座桥下，天将下雨，七爷要八爷稍待，他回家取伞，岂料七爷走后，雷雨倾盆，河水暴涨，八爷不愿失约，一直在桥边等待未去避雨，最后被水淹死；不久后七爷取伞赶来，未见到八爷，依其脾性料其必已遭不测，痛不欲生，故吊死在桥柱上。
“他们二人亡故后，来到阎王殿前，阎罗王嘉勋二人信义深重，命他们在城隍爷驾前捉拿不法之徒。”沈璃给李越讲了一遍黑白无常的传说故事，红豆和板栗即便听过，也在后面跟着听入了神。
“无救和必安，两个好名字，一对信义手足，的确值得大大的褒奖一番。”听闻李越此言，沈璃忍不住回头点了点一对要挨罚的姐弟。
“谢必安，酬谢神明则必安；范无救，犯法之人当无救；确实是挺有趣的名字，当然啦，这也算是天下良善之人惩恶扬善的美好愿望吧。”沈璃回过头来继续说道。
“我从来不知道你还信鬼神之说。”李越向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但看沈璃说得头头是道，便也没太表现出来。
“倒也说不上信不信，这世间之事总归逃不掉道和理，只要讲得出这两个字，我都认为可以姑且先信一信。”沈璃没太听出李越弦外之音，还在顾自说着。
“哼，可我一向不怎么信鬼神之说，若这世间真有鬼神，那为何还总有恶人为非作歹不可一世，而那些普普通通心无恶念之人却要被迫着不得善果？”李越语气不好，虽然并非冲沈璃，但也着实有点吓到她。
“嗯……其实，王爷可以这么想想，这天下土地如许广袤，人口又不计其数，人力有穷尽或许鬼神之力也有呢；
“又可能，你遇到的困难和麻烦，他们便派了我来助你，我们人生中所有的机缘和巧合说不定都是他们安排的呢；所以你看，信一信上天的机缘和你我得努力自力更生也不冲突的嘛，是吧？”沈璃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胡诌些什么，此刻她就是想用自己这能说会道的嘴开解一下不知为何有些戾气上身的李越。
跟在二人身后的红豆和板栗本来还听沈璃说故事听得挺入神的，结果她又开始讲什么神鬼之说什么机缘的，二人听不懂就开始在后面小声的说话。
“要我说，姐姐讲得可比茶楼的说书先生好多了，能不能叫姐姐去说书啊？”板栗和红豆咬耳朵。
“嘿你个小板栗，你见过谁家的小娘子去茶楼里说书啊！”红豆忍不住拧了一下板栗的脸，但这句话被沈璃听到了。
“小娘子为何不能说书啊？你倒给我提了个醒，等回到楼中，你俩不仅要挨罚，姐姐还有新任务给你们。”沈璃转头和红豆板栗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李越瞥向她带着疑惑诧异又震惊动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