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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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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沈璃是真的抱有疑惑的,那二位身具武艺,上了战场拿起兵器,轻则使人断胳膊断腿,重则直取人性命;

    李越则更甚,哪一次征战写表章奏疏时,不得把敌我死伤人数誊抄一遍,见识过的战争残酷当比她多得多,怎么他们反而更显纯真,倒是她看起来更世故更喜算计人心思虑世情呢。

    “沈璃,我有时候也在想,你这样的高门贵女为何要自找苦吃,非要从爹娘的羽翼下跑出来经风历雨呢?未寻到你时,我甚至在想,你是不是跌得狠了便回家去了,那也……很好……”这一句话说得沈璃忍不住鼻酸,她偏过头去用蒲扇遮住了自己,忍了一忍。

    “嗯,人嘛渴了要饮水,饿了要用饭,累了会休息,痛了懂进退,这本来都是再自然不过的情形……我懂王爷的意思了,我也不过就是想把我夏日淋雨时撑的伞变广一些,想把暴雪寒天我穿的御寒衣物变厚一些,想把酷暑烈日时蒲扇扇出的风变多一些,然后能给这天下人多分一点,是不是挺傻挺蠢的?”她所抱持的信念天真又无畏,说出来多少会引人发笑的。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这世间有沈娘子这样的为生民立命之人,才有万世太平之开矣。”沈璃竟无言以对,以她今日之根基,开不了万世之太平,倒很有可能把大齐万世之太平搅黄。

    “王爷可是真真儿会差遣人啊,又给我戴了一通高帽,不过就是要我们这等心机深重之人为她们天然纯真之人辛苦劳碌,还得觉得是自找的……算了,谁让我收了报酬呢,我认啦!”她收拾好心情,准备与李越仔细聊一下金蝉公主和平宁公主有关之事。

    “如今我们该说说,王爷和平宁公主的事了吧?明月之祸,与你有关,所以你才会如此上心,对吧?当然,我不是指与王爷无关王爷便不会施以援手了,只是……你现如今也说不清当初帮她算是助她还是害她了吧?”沈璃摇着蒲扇说道。

    “所以才请沈娘子为我们破局。”李越的回应多少有点淡然,沈璃略觉哪里别扭。

    “破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想不到将平宁公主藏到哪里去,能摆脱皇帝和太后,嫁人么?谁家愿意接收这样一位烫手山芋?

    “既不能为家族带来实际利益,反而还会得罪皇帝。和亲吗?又不是周王室分封列土诸侯的时候,再者,太后母子怎么可能放任这么好一颗牵制你的棋子,去行和亲之事,想找人和亲,随便一位宗室郡主县主皆可,将长公主送出去,世人不会议论太后和皇帝过于凉薄么?

    “置于你的羽翼之下呢?她又不能像金蝉公主一样,躲在安王妃的封号之下,你若不倒她应无虞,你若倒了她本人也没什么威胁,应当也不会有事。我唯一能想到的,平宁公主能重掌主动权的路便是她自己撑起公主府,她没得倚靠。”沈璃说完与李越对视一眼,都明白要一位深宫内圈禁了快二十载的公主,从惊弓之鸟变成搏击长空之鹰有多难。

    “但现在,我怕太后会很快给她选个夫婿,而她若不能有像你一样的勇气,可能就会在后宅里默默无闻的消失了……”时间来不及,是李越最为担忧之事。

    “这好办,先让她办一场流水筵席吧,宴请这东京城内有名的贵女命妇们,也可将城内勾栏瓦舍的伎乐伶人们都请来,越盛大人越多越好……”沈璃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

    “你又打得什么鬼主意?”李越看着她充满算计的笑,无奈的摇了摇头。“王爷到时,要不要一起来热闹一下呀?你可以借口陪王妃,在筵席现场压阵。”在沈璃的初步计划里,当日的热闹可能会有些不可预计的混乱情况发生,她要以平宁公主的名义借用李越的亲卫来维持当日的秩序。

    “你为什么觉得陪王妃去是借口?”李越突然问道,问得沈璃怔住了。

    “嗯……我的意思是说无论它是不是个借口你都可以把它当做借口,这样既能显得王爷和王妃夫妻恩爱,叫人轻易不敢招惹金蝉公主;

    “又能叫众人知道王爷和平宁公主叔侄关系也很好,短时间内,应该可保她安全。”沈璃略一思考,给出了她暂时能想出来的回答。“沈娘子设的局连本王也算计进去了,好生了得。

    ”李越不咸不淡的说道。“无他,唯手熟尔。”沈璃不客气的回道,说完忍不住毫无仪态的大笑出声。

    之后,沈璃又花了几日为金蝉公主和平宁公主选书,经和史自不必言,两位公主都没什么必要读此类书,要是以后自己有兴趣想读那也无不可,至少沈璃是不爱的;

    她还在家时除了《诗经》读得多些,四书五经里其它的都是不看的,史书类只是不求甚解的略读过,倒是一些杂家著述和词曲诗文评述是她所爱;

    是以她写的书单中五册倒有三册在李越的书房里寻不到。李越接受的是正统的皇室教导,会有专门的老师或师傅负责教授他们,这些师傅大多都是经过内廷选拔和培训的宫廷学者、文臣或武将,他们会教授皇子们学习各种学科,包括经史文化、礼仪、政治理论、军事策略等,像沈璃的爷爷沈德元就做过李越父皇光熙帝做太子时的太子太傅。

    这样培养出的李越,便没机会接触那些沈璃爱看的书籍,自然也就没有将它们搜集来放在书房里的必要,沈璃还在安王府时就发现了;她当初闲暇读书不是读些自己在嫁妆里带过去的,就是让郑伯帮她去街面书肆里购买。

    “你既然已有这些书了,还买来做什么?”沈璃本来带了板栗和红豆到兰陵坊内书肆中来买书的,大齐官学就在兰陵坊中,所以很多学子和教习先生并来京参与会试的举子都住在坊内,围绕着他们便开了很多家书肆,售卖各种经史书籍,也兼卖些文房四宝。

    沈璃的得意楼所在的长乐坊便挨着兰陵坊,长乐坊内许多酒楼茶楼客栈,兰陵坊内的学子和先生们便时常约上三五同好结伴去长乐坊闲游,所以沈璃来兰陵坊购书倒也不远。

    “我的书都有我的批注,不适合借给二位公主观看,王爷想看倒是可以。”李越今日下了朝又处理了好多政务,这才转到得意楼来寻沈璃,但被告知沈璃出门去了书肆,才又跑来书肆寻她。

    “你怕‘带坏’她们,倒不怕‘带坏’本王?”李越寻到沈璃时她正在挑选书籍的刻本。

    “哇,王爷不要吓我,我胆子很小的,您要是能随便被我几本批注的书给‘带坏’了,那岂不是辜负了先生们六年的教导么?”沈璃选好了书付了钱,又待选点笔墨纸砚,“文具便不用了吧,再怎么也不会亏了两位公主的日常用度的。”李越拦住她。

    “王爷,你当初第一天去书房读书的时候,就没收到过什么礼物么?”沈璃是想给她们二位选点礼物的,墨或者砚,她自然也清楚在这种店铺里是选不到什么一等一的墨或砚台的。

    “你就是想把王府库房里先皇赏赐的两块徽墨骗出来送她们吧?我记得你在王府时候就总将这两块墨拿出来把玩,又舍不得研磨成汁,现下舍得了?”李越的王府库房中实在是没存什么物件,好东西更是寥寥无几,但凡有一星半点,早被眼尖的沈璃记在了心里。

    “是王爷府库里的收藏,王爷要拿出来送给二位公主的学礼,跟我舍不舍得又有什么关系?”四人回程路上寻了个茶楼稍歇,板栗见路边小吃摊上的绿豆饮特别想喝,沈璃便叫红豆带他喝完再来茶楼寻他们。

    “看吧,孟秋都快到了,茶楼都还不卖热茶呢,王爷喝点雪泡梅花酒如何?”沈璃问了伙计又问了掌柜,确认了确实没备热水烹茶她也实在没办法。

    “无妨,也不是一定要喝热茶。”李越无所谓的回道。

    “那你讲讲陷在暴风雪中的故事,消消暑呗。”沈璃拿起桌上的绿豆糕,入口绵密、甜而不腻、豆香浓郁,伴着梅花酒刚好解暑。

    “倒也没什么,就是在北境时,有一次出去巡视不期而遇大风雪,前后都不见人家也没有可暂避风雪的山阴和洞窟,主要还是风雪中目不视物人马皆不敢乱走,若是在野外迷路了,是件更加可怕的事,三天后风雪停了,我们发现,距离回城不过半日。”沈璃只听她的师父描述过南境酷热北境严寒西境风沙东境海风,但却都还没有见过,很是神往。

    “我有没有和你提过,当初我父亲开门收徒教授四书五经,我也曾经闹着要听学,但听着听着他讲的那些过于板正的东西便令我生厌了,正这时家里来了位父亲的故友,便与我有了半载的师徒缘分;

    “这位故友的祖父是治水名家,至今工部使用的河道图都还是他当初所画……”沈璃讲到一半,话被截住。

    “是严先生吗?”李越问道。

    “是,我这位师父的确姓严,他只在我家住了半年,走的时候告诉我他要像他祖父一样,踏遍天下山川湖海,写成一本囊括天下水文的书;

    “其实他已经走过了许多地方,所以给我讲了很多天下间有趣的事,可惜,也不知道他现下走去了哪里,又遇到了多少新奇的事呢。”沈璃很是怀念又遗憾的喝了口梅花酒,有好一会儿两人都没说话,李越刚要开口,便被楼下传来的哄闹声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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