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回到得意楼后,沈璃突然想起在茶楼里被楼下的哄闹打断前,李越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你这得意楼似乎不太方便进出吧?”李越上下看了看沈璃的这座三层小楼,突然问道。
“嗯?方便什么进出?”她没懂李越因何有此一问。
“你打算在何处与明月和金蝉她们两个一起读书?”李越很自然地问道。
“哎?一起读书?我没打算与她们俩一起啊,读书是很私下的行为呀,又不是真的在书塾里开蒙,我选这几本书也就是抛砖引玉而已。”沈璃答道。
“那她们两人,若有疑虑,你当如何?”李越又问道。
“那自然是到时约好了相聚再行解答呀,毕竟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呀,也没法把所有的时间都分给二位公主嘛,王爷要不要也读几本我批注了的书,等到时候一起对坐疑义相与析,可好?”沈璃笑眯眯的说道。
“在这之前,我还有件事,你刚才在茶楼所讲的严先生,你可有他的行踪?”李越话题一转,又回到了茶楼里的对话上。
“你刚才就想问来着吧,不过,我也没有师父的踪迹,你寻他要做什么?”沈璃好奇的问道。
“你之前……曾说你建立得意楼是为了一位故人,可是指他?”李越灵机一动想起此一事来。
“王爷所言不错,我确实是想在师父踏足的每一片土地上都能随时帮帮他,哪怕是一箪食一瓢饮也好,才兴起了建立得意楼念头,只可惜四年过去了,我连他人在何方都不知晓。”沈璃说不清自己是失望多一些,还是沮丧多一些。
“那便不好办了……”李越低低的自语道。
“什么不好办了?”沈璃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
“你还记得几个月以前你和红豆在食肆吃早饭时曾说过子神搬家的事么?”李越突然提起这件事,倒叫沈璃仔细想了几息才灵光乍现,“哦,是你说水患或者地动那一次吧?”
“不错,最近朝廷终于发现淮水有决堤的迹象,所以到处征召民间能治水之人,我也是刚听你说才知道你认识严氏后人的。”李越确实没想到沈璃会和水文大师的后代相识,虽然说工部户部哪一个的日常事务都与他无甚关系,他完全可以不理这件事的,但思及淮水两岸百姓可能遭受的苦难和灾祸,他便没办法完全置身事外。
“淮水都要决堤了,现在才想起来治水吗?如果真是要决堤了,现在该想的是尽快迁走沿岸的百姓,加固堤坝以及随时准备好赈灾的钱粮吧……”沈璃言语中充满了无奈,数月前就有了水患的迹象,她以为就算从地方上报到中央需要一定的时间,那也早该着手开始解决了,结果居然到今日还在朝堂上讨论,而不是已经开始执行了。
“你为何会对朝廷如何应对灾祸如此熟悉?”李越这话问的沈璃一呆,她想了想后回道,“或许是师父当初与我说过吧……”她也不是很确定。
“那他还与你说过什么有关治水的事情么?”李越这也算病急乱投医。
“王爷,我当初才多大啊,即便师父讲过我也是记不住的,我那时可连江河都未见过呢。不过,我倒对这几件事有印象,应该也是师父说与我听的,现如今所有的河道官员几乎都不太通治水之道,换句话说,他们日常一般使用的方法也就是疏通河道加固堤坝又或者是拓宽河道,这三种方式都能在短时间内很有效的解决迫近的水患问题;
“然而,这三种治水的方式都只能解一时之困而不是长远之道,也就是说汛期疏通加固或者拓宽后,可能成功的混过去,之后到了枯水期就不会再有决堤风险,朝廷便会认为该地河道官员大大的良才,治水卓有成效,靠着这种政绩说不定还能升官得到朝廷褒奖。”沈璃头头是道的说着,李越很难信她说的不懂。
“可万一没能成功呢?”李越很好奇。
“如果没能成功,那这一位河道官员便会被惩处被调离到别处,等治河不力的风头过去了,依然还是可以继续做官的,你有听说哪一位官员只是因为政绩不卓著而被革职查办或者杀头示众的么?
“毕竟,就算是治理水患不力,也可以将罪名完全推给天灾,如果仅仅因为某一次天灾应对失措,就将官员们严惩,那以后谁还敢在我大齐的朝廷中担责呢?要推卸责任嘛,有的是方法啦,更何况,目前朝廷上下根本无人善治水,所以也根本无从判断究竟是天灾或是人祸。”李越平日对国计民生不太关注也不敢太关注,但沈璃这一番深入浅出的讲解,他自认即便是愚钝如他也听得清楚明白。
“你说得这么详实,还敢言不清楚治水之事吗?”李越笑着问道。
“请王爷不要取笑我了,这些都只是皮毛而已,只是王爷平日里并不关心六部的许多其他日常事务,初听觉得新鲜才会兴味盎然且深觉有理。但这些事,你随便向六部的事务官吏们询问一下,人人都能说出一箩筐里面的各种门道。王爷不知道民间有段俗语吗?
“‘当官好,做官妙,头上能戴乌纱帽,别看我七品芝麻官,出门能坐青纱轿,只要有钱就逍遥’。”沈璃很无奈的说道,诚然,李越对官吏的懒政烂政行为自然也是清楚的,但正如她所言,朝廷上下能运转的通畅,并不只靠官,更多的还是吏,官员们的政令能下达能执行,更多的还是吏员们在奔波忙碌,而他们却既没有品级的,不入流,也不能拔擢晋升。
所以,官手下的吏是否得力,一看上官的统御能力,再就是看他们对下属吏员是否愿意多多关照,但关照过多又极容易造成沆瀣一气的局面,是以朝廷对官吏的管理任用选拔制度一直在更改和修正,以期寻得完美的管理制度,然而哪里能寻到完美的制度呢?
“那沈娘子有什么有效的应对之策吗?”李越这话问得很不真诚,脸上终于露出了憋不住的戏谑神情。
“应对水患还是吏治啊?”沈璃噼里啪啦说了许多之后,终于意识到,李越刚刚装作谦虚好学的样子,虽然也有对民间百姓对朝廷政令执行评价的好奇,但更多的是想听听沈璃自己对吏治的看法。
“水患如何?吏治又如何?”李越继续追问。
“都没有,我还未曾亲眼见过这两种情形究竟如何,刚才一切只能算是从师父那里学来的,无论如何都只能算纸上谈兵,我可不敢对未曾亲见之事发表浅见,否则岂不是贻笑大方?”
沈璃被捉弄了也没表达任何不满,是她自己班门弄斧又未曾发觉人家的意图,此次尚且是面对李越,他对她并无恶意,若是面对其他人,说不定会吃亏,比起在意对方是否捉弄于她,她更在意自己是否有长一智;
毕竟人只能做主自己会如何想如何做,并无法左右旁人,哪怕是亲人或夫妻,毕竟自己的一切皆可自主,而旁人的爱恨实在太难琢磨了,她想。
“无妨,反正今日此处也没旁人见证。”李越笑得很畅快,他敢和沈璃无所顾忌的说些朝廷之患,自己也觉得很新奇,毕竟他身边只有些不是不能就是不敢聊这些的亲信和属下们。
“话说到此,王爷我一直有个很好奇的问题想问,但……似乎有点僭越……”沈璃憋了许久的疑惑,今日方才找到一个略微合适的机会说出口。
“恕你无罪,问吧!”李越装作大度的挥了挥手,示意她随意。
“说实话,我从最开始就一直抱有一个不解之谜……究竟为什么,李……咳……皇帝和太后母子会如此忌惮于你?仅仅是因为,王爷能征善战在军中威望高到有可能振主吗?”沈璃开始这个话题的时候,就看到了李越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严肃认真起来,甚至似乎有一点想靠气势压着她住口的意思,但最终他只是转开目光缓缓摇了摇头,沈璃大感诧异。
“你不是号称要收集到天下间所有的消息和秘密吗?你怎么不自己去查?”李越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
“你确认这种皇室密辛要我自己去查吗?”沈璃不是很确定李越是不是真心实意的,万一查到什么不可言说之事,他会不会转头就真把她无声无息的处理掉。
“你确认这种皇室密辛你真的敢去查吗?”李越好整以暇的反问道。
“不,我发誓我永远也不想知道任何安王的隐秘,如有违誓,叫我一辈子都吃不到前街的芹菜包子!”沈璃很认真的誓言却接了句玩笑话的结尾。
“嗯?武记的芹菜包子这么好吃吗?”李越倒不觉得沈璃在和他玩笑,或者说他本也没想以此惩戒沈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