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黄昏，落日，天涯
难得是个晴天。
和煦的阳光照在行人身上，让疲惫的身体和心灵都放松了下来。
如果这时候能找到家路边小店，烫上一壶酒，切两斤牛肉，就更舒服了。
赶路的少年这样想着，愈发怀念在家族的日子。
“弟弟，快点快点，前边有个馆子，咱们马上就有地方休息了。”
娇俏的少女掐着腰，对着落在后边拖拖拉拉的弟弟大声鼓舞道。
“姐啊，这句话你说了七八遍了。”
少女冷哼一声：“谁叫你走这么慢，这次我可没骗你，前边真有一个馆子，我去过的。”
“唉。”
少年叹了口气：“要不是咱们的红鬃紫烟马被盗了，哪至于这么辛苦，还得自己背着行李走路，你也不替我分担一点……”
“分担。”少女瞪着一双杏眼，“你竟敢叫你亲姐姐我，背这么重的行李！你还有没有一点做弟弟的样子！”
“唉！”
少年嘟囔着：“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压榨自己亲弟弟，就这还打遍桦州同年无敌手呢。”
少女得意地拍拍腰间的长剑：“怎么，不服？来打一架，打赢了就换我背。”
“算了算了，从小到大我就没赢过你。”少年提了提大背包，继续赶路。
这是一条林间的崎岖小路，曲折难行。积满厚厚落叶的路上，藏着大大小小的坑洼，一不小心就会一脚踩落。
即便少年是二气境的好手，背着大大的包裹，走了一天一夜的路，还要提防陷坑，长时间下来也难免心神疲惫。
就在少年第不知道多少次想要撂挑子，好好歇一会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自家亲姐姐的呼喊。
“弟弟，赶紧跑起来，我看见馆子了！”
馆子当然是开在大道旁边的，看见馆子就代表他们又回到了大道上，就说明他们没走错路，自己终于能歇歇脚了！
少年真气鼓荡，脚下似生了风，大步追上了走在前边的姐姐。
“哪呢哪呢，馆子呢！”
姐姐促狭地捏了捏弟弟的脸蛋，指着前边一个小小的黑点。
“诺，那不就是嘛。”
“啊！这么远啊！！”
少年哀嚎一声，顿时泄了气。
“咱俩比赛，看看谁先到馆子！”
少女欢呼一声，朝远处的小黑点冲去，银铃般的笑回荡在坡道上。
“先到的人不用付账，后到的人要请客！”
“姐姐！你抢跑！”
少年大喊一声，忙追了上去。
……
黄昏，彤云，残阳。
紧跑慢跑，榨干最后一丝真气的少年还是落在了后面。
“呼呼呼呼……”
他大口喘着粗气，推开了馆子的木门。
“姐，姐姐，你耍赖……”
少年扶着门，弓着腰喘息，控诉自家姐姐的无良行为。
话没说完，就被姐姐拉到角落的一张桌子。
“姐……”
少年只来得吐出一个字，就看到姐姐一脸严肃的表情。他马上住口不言，每当姐姐遇到事情，或者遇到对手时，总是这样一副表情。
这说明，她认真了。
让姐姐认真的事……
少年立刻瞪大了眼睛，一颗浮躁的心静了下来。
心一静，他顿时感知到了饭馆里不同寻常的氛围。
他收敛气息，悄悄观察饭馆中的几位客人。
坐在门口的是一个白衣白发的少年，说少年其实不太恰当，虽然是一张秀美精致的少年脸孔，却有一种特殊的纯净气质。值得一提的，此人腰间悬着两口剑，一口雪白，一口嫣红，没有剑鞘，空荡荡地挂在腰上，非常奇特。
更奇特的是那人的白发，那不是普通的白，而是如同枯萎的白。
少年想了好一会，才想到形容这种白色最贴切的比喻，像是东西被烧成灰烬的那种白色。
看此人的样子，想是一个剑修，但浑身不带剑气，又不像是剑修，只要腰间那两口剑着实引人注目，在法宝级别。
法宝最低也是三花境，能带着两口法宝长剑的，一定也是三花境。
那就和姐姐一个境界了……
少年瞄了一眼姐姐，没想到还有和自己姐姐同修为的年轻人。
佩剑的白发人在吃饭，吃的东西非常简单，是一碗清面。面汤清冽，没有一丝油花，像是直接用清水煮的，没有任何配菜，只有细长的面。
一碗清水的汤，一把简单的面，一个吃面的人。
少年观察到，白发人吃面的东西说不出斯文，却也称不上狼藉，脊背挺直，每吃一口面必喝一口汤，规律得可怕。
除了白发人之外，对桌的有一伙四人，角落还有一个人。
对桌的四个人毫不掩饰来意，他们桌子上没有茶水也没有食物，四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吃面的白发人。他们似乎在等待一个指令，一个足以动手的指令。
角落的人也在吃饭，只不过这人吃的明显丰盛许多，就像是专程来吃饭的。一张足够六人吃饭的大桌子上摆满了各样式的菜肴，有荤有素，有肉有菜有汤，细细数来竟有十二道之多。
那人桌上还放着五个酒壶，每一把酒壶的模样都不同，唯一的相同点是看外观就知道很贵。
这是一桌丰盛到奢侈的吃食，但食客却很嫌弃，每夹一筷子都带了挑剔，在空中犹豫一会才会落筷。
这桌被他嫌弃的菜肴，却散发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弥漫了整间小店。
少年闻到这股食物的香气，喉咙不觉咕咚一下，咽了一口口水，肚子发出轻微的鸣叫，他毕竟已有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
对桌的四个人闻到了这股香气，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仍然紧紧盯着吃饭的白发人，这不禁让人产生一种错觉。
这四个人，其实是四座极像人的雕像，所以才会一动不动。就算传来的是臭味，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动作，因为他们本就是石头。
石头自然是不会动的，人却会。
就在少年以为这种僵持还会继续下去的时候。
白发人已经夹了最后一筷子面，喝了最后一口汤，将这碗做法极简单，味道极寡淡的清面吃完了。
吃完饭，人自然是要走的。
白发人不例外，那四人也不例外。
白发人放下碗，起身准备离开。
四个人同时起身，拦在门前。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像是排练预演了很多遍。
姐姐拉了一下少年，嘴角翘起弧度。
“看，他们要打起来了！”
少年抬头看着姐姐，她的眼里跳跃着少年许久不曾见过的光芒。
这是激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