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黑暗
“道友，道友？”
桓正白连唤了几声，才让景海回过神来。
“桓道兄，何事？”
桓正白体贴道：“不妨歇息一二。”
“也好。”
面前刚好有一块青石，两人稍坐。
“我有宝镜在手，可连通天地，穿梭往来这世界中的任意一个角落。”
桓正白声音一顿，继续道：“道君将在七天后灭世，我便还有七天时间。即便是这秘境之天，单我一人之力，也难以开天创世。我打算集合一众道友，请众道友暂时为我天庭之神，我为天帝，集我们众人之力，以开新天！”
景海思索道：“兹事体大，空口无凭，怕是难以取信众道友。”
“既立天庭，自然要有玉府。”
桓正白笑道：“请道友与我一同登上天界，看看那玉府是何模样。”
景海大喜：“固所愿耳！”
……
莫争先在下沉，下沉……
这处地穴深不可测，也不知是连通着什么地方，下落了足足几个时辰，依旧没到达尽头。
愈发深入，那道象征黑暗之源，代表幽冥之末的气，愈发浓烈。
莫争先身处一缕镜光之中，一心不起，无念无波。这一缕镜光虽细，却接通地穴，牢牢护住他的道体道心，祛除黑暗之源气的侵蚀。
倏忽——
镜光忽然消散，无处不在的黑暗源气顿时笼罩了莫争先。
只在刹那，源气已然侵蚀了道体，意识境顿时暗去。
莫争先置身黑暗之中，心灵骤然蒙上无边阴影。
惊！
镜光为何消散，为何黑暗侵蚀如此之快！
疑！
莫非天帝有意杀我？或是冥帝根本未死？
嗔！
怒怒怒，天帝蒙受光辉，我却在黑暗中沉沦受苦！
惧！
道体无法受控，意识境黯淡，心灵萎靡，我莫非要死在这里了吗？我不想死……
贪！
黑暗如此强大，如果我掌握了黑暗的力量，天帝算什么，先天之神又算什么！
痴！
若是我放弃剑气，放弃一身苦修的真气，拥抱黑暗……不对不对，我的九渊真气何其强大，应当能消化这黑暗之力！况且我还有灭烬道图，这是末日灰烬之劫的力量，可以抵抗黑暗……
……
贪嗔痴慢疑，喜怒哀思忧恐惊……
五毒七情流转，种种情绪，道道念头，反复在心灵涌现。
莫争先口不能言，耳不能听，目不能视，鼻不能闻，舌不能味，身不能触，意识渐入蒙昧。
只剩一颗心灵，一抹念头，静静体悟诸般情绪，感受着红尘网罗，无边业障。随喜而喜，受执则痴，见利便贪，因傲成慢……
他死死固守心头一缕先天灵光，一颗剑心受万象磨洗，渐渐打磨得晶莹剔透。
诸情纷转，恍惚间，心头一道灵光质问。
“身心俱灭，道消功散，你还剩下什么？”
莫争先心思沉定，心头得出答案。
“魔道制情，道是无情却有情。”
“鸿蒙之初，举世无道，你还剩下什么？”
莫争先一颗剑心浮沉，剑心映心，剑我通明。
“以剑载道，道即我，我即剑。”
嗡——
莫争先忽然听到一声剑鸣，随后他看到了一缕镜光，脚切实踩到了地面，四周仍是一片黑暗，但这黑暗却隐含五色。
他恢复了五感，黑暗源气围绕在周身，并未侵蚀，而是将他视作黑暗一员。
身本是黑暗，又何来侵蚀。
方才那是……
幻觉？
不对！
莫争先蓦然反应过来，如果他真以为那是幻觉，一心沉沦，那么一切将会成真，现在已经身死道消在黑暗中了。
“你想得对。”
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这声音没有来源，似乎是黑暗自身发出的声音。
那声音又道：“你心中有疑有惊有惧，即便这些情绪被你压抑，但只要存在，哪怕是一点点，黑暗也会将它们释放出来。”
莫争先看向黑暗，心中已有答案：“你是冥帝。”
“我是冥帝，但冥帝非我，我只是冥帝的一缕意识，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黑暗。”
莫争先问道：“这是何处？若是幽冥界，那幽冥界就只有一片黑暗吗？”
“这是幽冥界，也是我的身体。幽冥界当然不是一片黑暗，这里原本有着颜色，也有着小草和花香，以及诞生在幽冥之中的族群。”
黑暗说道：“可惜，一切随着天帝和冥帝的大战结束了。人世毁灭，天界只剩残垣断壁，幽冥界也随着冥帝的死去，而死去。你现在看到的只是尸体，幽冥界的尸体。”
“人世的灰烬是什么？”
“那是冥帝的怨恨。冥帝死前的恨，引动了灭世之劫，那灰烬就是灭世之劫的某个侧面体现。你不是受了天意，凝聚了一方灰烬道图吗？将这道图修至完整，你将获得这灰烬的力量，旁人只要沾上一点就会化作灰烬。”
莫争先垂下眼眸：“如果我贪图这力量，而放弃自身的道，我还是我吗？不过是一具灰烬之力的承载之身罢了。这意外而来的力量，我只做炼神之用，就如同我一身剧毒，只在养命修炼，从不用之害命。要杀人，我的剑足够了。”
“哈哈哈哈哈……”
黑暗发出巨大的笑声：“狂，我还是首次见到你这样的人。或许这也是天意垂青，让你做灭世道君的缘故吧。”
狂笑声后，黑暗发问：“你为何来到这里？是想要学习如何灭世吗？还是想要冥帝的力量？”
莫争先道：“灭世之力，我已在握。我有灭世的位格，天人一体，只要将灭烬道图释放，以道图的末劫之力，引动人世的灰烬，灭世只在顷刻。我不求灭世之能，也不求冥帝的伟力，我来到这里，只为了一件事。”
蓦然，黑暗沉默了，祂感知到接下来的对话极为重要。
于是，黑暗用着极严肃，极庄重，对待同一位格的态度道。
“灭世道君，你来此目的是？”
道君微垂眼眸：“我此来，将清算一切旧事。该终结的，不该终结的，都将逝去。现在将不被过去所困扰，未来也不受现在所拘束。我将用业火焚尽世界，葬尽天地。”
黑暗明白了。
祂道：“天界有继任天帝整理，人世重塑，只有地界尚留存着旧日种种，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埋葬旧日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