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道君
“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同时大笑，看得一旁景海不知所以。
桓正白自头顶异象显露之时，群妖的原身形魄便被镜光摄成血水，浑浑涌去镜中。
不多时，偌大石厅中不见一妖，只余三人。
“边走边聊？”
“好。”
桓正白收了镜子，只见黑蒙蒙的镜面泛起丝丝光华，足足一厅的妖怪祭镜，方才唤起了镜子的一丝神异。
他指着镜子道：“二位可知此界之源流？”
景海道：“我略知一二，如果有不对之处，请二位指正。”
略作思忖，体有祥光的道人开口道：“传说此界之始源，有二尊随天地而生的先天神圣。此二神，一者为清气之源，一者是浊气之始。清者为天之帝君，高居天界，立世界秩序，使天地人三界安泰。浊者是幽冥之帝，居在幽冥地界，承载世界之暗，魂灵之中转。
“有清浊二神，世界循环上升，有勃勃生机，渐有修行之道开启，于是有人类修士，凡兽化妖。如此万年后，不知因何缘故，天帝和冥帝起了冲突，两尊先天之神，爆发了一场绝世大战。此战历经九个日夜，将天地打碎，世界失衡。于是曾经繁荣的世界残破，成为一方濒临末日的世界，一个向我界靠拢的秘境小天地。”
“景道友说得分毫不差。”桓正白道，“此界大抵如此，此战之后，冥帝身死，天帝垂危，唯留这面镜子深藏幽冥。”
莫争先指着脚下：“如此说来，这大黑山就是冥帝之躯？”
“这不仅是神之躯体，更是幽冥界。所以这座大黑山，方能抵御灭世之灰烬。”
轻声中，桓正白说出此界巨大隐秘。
随即——
轰隆！！！
雷霆大作，似是天怒，斥责泄露天机。
“冥帝本身，就是这片世界的幽冥之界，掌管灵魂往生和承载世界负面的先天神。他身即为幽冥界，他是自身之君王，理所当然有冥帝之位。”
桓正白眉峰微皱，手掣宝镜，仰头对天轻语。
“莫要急，莫要急，天帝失位，如今我为储君，你有甚可急？等我重理阴阳，再造乾坤，我再来与你分说。”
轰隆！
雷声减弱，似在应和。
桓正白歉意笑笑，就像是在自己家中，让客人看见不妥。
“不好意思，让两位看笑话了。”
景海摇头道：“这算什么笑话，这神合天道，与天地交谈中，道兄更胜一筹。果然是天之储君，只差正位了。”
桓正白继续说道：“自来此界，几分天意，几分造化，我得了此界天命，要再造乾坤。这天帝宝镜出世，却是假借吞象妖王之手，走过一遭，化消冥帝之怨，方能重新焕发一份神异。”
“原来如此。”景海惊叹世事之奇，眉间却无一丝嫉妒之色。
“桓道兄得天帝宝镜，受天命而来，将要重塑乾坤，自然是此界的下一任天帝。”
桓正白笑而不语。
景海看向莫争先，疑惑道：“莫道友为何是灭世道君？”
自从见了异象，莫争先心中便有灵光闪烁，冥冥中自然知晓己身天命。
他朗声道：“譬如凡间庄稼，先要播种，种下种子。然后浇水施肥，除虫驱害，小心侍弄，等种子发芽，抽出苗来，再历经日精月华，从而长成结实。待收割了庄稼，这余下的秸秆便没了用处。便是以火焚烧，除尽虫害，复归灰烬，这灰烬便成了下一茬庄稼的养料。此刀耕火种之理，道友可明？”
他抚剑作歌，声震云霄：“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原草为天地，一岁万年生。业火焚为烬，雨落复还生。春风何所出，晴翠照荒城。亲送旧界去，戚戚有别情。”
一歌作罢，莫争先身上忽涌劫云灰气，道道业火自他身上绽放，足下似有一抹嫣红如血的终末莲影。
错身间，却是模糊了形影。
眼前之人变换了模样，非是白衣落拓的江湖剑者。已是一尊世界共尊，天地供拜的——灭世道君！
劫云为道冠，业火作道衣，红莲代其步，动则灭大千。
一尊末劫道君出世，凝眸间隐见世界生灭，侧耳听隐有众生嚎哭。
景海一时被这气象摄住心魄，不能自语。
一旁桓正白笑道：“我应天命而出，道友亦应末运之劫。如今，便请道兄先行灭世，我再来摩弄乾坤，再立天地。”
三人复走一千八百步，正出了曲折盘绕的九曲洞。
天光照在前方，正好看见一口幽邃地穴，隐透暗息。
桓正白指着地穴道：“昔日，宝镜正是由此地穴中涌出，由吞象妖王获得，在他手中转劫。”
莫争先受天运垂青，看着地穴兀自出神。
恍惚间，他似见一道形影，一滴血泪，一腔苦恨。有无数亡魂大声嚎哭，绝望，无助，怨愤，不满……恨绝苦绝怨绝之声，深深铭刻三界，即便世界翻覆，万物不存，这哭声依旧伴随着世界的根基。
恨，恨，恨！
怨，怨，怨！
怒，怒，怒！
哭声不绝，天意运化，莫争先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莫道友，莫道友。”
莫争先怔然回神，却是桓正白呼唤姓名。
“道友看见了什么，为何恍惚出神？”
莫争先轻声叹息。
“道友。”
他朝桓正白一拱手：“你我各有使命，你肩负创世之使命，我当行灭世之职责。烦劳道友以镜光照彻此地穴，我将一入地穴，亲见旧日之秽，方可掌灭世之剑，清算一切过去。”
“好！”
桓正白运使宝镜，登时一道明澈镜光贯入地穴，寸许光柱凝然不动。
莫争先身临地穴，将要一入幽冥深处。
“道君。”
他回身看去，却见桓正白身披九光，正是一尊身合异象玉阶之天帝。
天帝口含天宪，眸中神光灿然，一句话已然传遍世界各处。
一时间，世界恍若静止！
残存之人，幸存之妖，灰烬之魔，三界有情众生。
一应外界修士，皆是凝神倾听，不敢偏漏半分。
“请问此去几何？”
天音弥漫，世界屏息，万物有情，不敢呼吸。
莫争先闭眼微算，心光转天运，顿知劫数。
他抬眼，道身涌劫云，业火罩法身，合了道君之象。
“吾此去，当有七天之数。”
道君开口，声遍世界，有道道红莲虚影于虚空开绽。
听闻答语，世界顿时有了呼吸，风开始流通，水开始流动。
先前一切静止的，现在都重新运动。
“这……”
亲眼目睹交谈的景海，震愕不能自已。
“这就是，一方世界最高位格者之间的交谈吗？”
他道心震动：“只一方破残秘境天地，最高修为不过二气，最高位格间的对话，犹能令三界屏息……”
一眼看去，哪有什么天帝和道君。
只有一道人，一剑者。
道人大步而去。
剑者纵身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