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雨声听剑声
“骨魔?”
关鸣柁看着眼前人,笃定道:“剑修!
“你应该在宫炼秋夺取真气时,趁机将我袭杀。现在我已恢复心智,你未必是对手。”
“对你,不需偷袭。”莫争先缓缓说道:“我的剑,从来正面对决。”
他接着问:“听说你之前用剑?”
关鸣柁眉间有些萧索:“少年习剑,一直未改,去年因败而弃剑,改作法修。如今我苦修的劫阴真气被夺,就只剩下剑修手段了。”
“我手中有剑,你赤手空拳,不公平。”莫争先看向旁边那三人,“三位,可带了剑?”
宫炼秋摊开手:“我身无长物,莫说是剑,连一把像样的兵刃都没有。”
淮临章的阴影动了动:“我只是一道影子,无能为力。”
元济笑道:“看来是需要我出手了。”
由砂砾组成的傀儡按住地面,只见沙石涌动,转眼便凝出一把坚实的沙剑。
“此剑与精钢无异,却只能维持一个时辰,交你了!”
傀儡提起剑,朝战场扔了过去,正落在莫争先脚下。
莫争先抬起左剑,将地上那柄沙剑击向关鸣柁。
“敬你习剑,今日公平一决,接剑!”
关鸣柁伸手接住沙剑,他缓缓擦拭剑锋,感觉着刺痛皮肤的锋芒。
“够狂!”
凝神拭剑,只这一个动作,关鸣柁一身的气势骤然高涨,与先前的低落,判若两人!
“好家伙!”淮临章有些惊诧,“看这架势,这家伙的剑道水平不低啊。”
元济的声音有些雀跃:“这才有点意思,像个道子候选的样子。喂,我说宫炼秋,虚气对住气,不会翻车吧?”
“翻车?怎么可能!我可是早就做好准备了啊,一颗天魔舍利,可远远不止玩弄人心那么简单,这可是颠倒阴阳天象的力量。更重要的是,你们也太小看我这个盟友了……”
一滴冰凉打在关鸣柁脸上,他仰头看天:“啊,下雨了,真是恼人啊……”
有细小的雨,滴滴落在地上,濛濛点点,湿了一身清凉。
“下雨了。”
莫争先怔怔地说,骸骨身姿从极静瞬间化未极动。
只一个呼吸,最多一个呼吸。
左右两口骨剑已临关鸣柁身前,风声不及反应,剑芒已至!
第一剑,忘敌忘我,不存己身,眼中唯剑。
是为,无形骸!
关鸣柁心静气定,沙剑一动,浩大剑势展开。不疾不徐,一式逼退左路,侧身避过右剑。轻描淡写,尽显剑术之精,剑法之老。
他回身,一剑轻出,剑挑锐芒,飞沙走石。
敌剑刺心而来,莫争先不闪不避,剑锋一振,却是不退反进,只取敌首。
急快的骨剑贯穿雨丝,不是抵消,反是助力,层层递进。敌人剑锋未及临身,双剑已取敌首。
刹那,竟成两败俱亡之势!
雨凉,剑寒,似情人轻柔吻在喉间,眨眼已成诀别。
轻轻的,毫无烟火气的温柔一剑,乍看,远在天涯,再见,近在咫尺。
损之又损,身融自然。
是为,损自然!
面对这一剑,关鸣柁首见谨慎,剑身一转,放弃杀敌,只与近在喉间的剑锋纠缠。
铿锵大作!
三柄剑在喉间厮杀,眨眼数十招来回。
凉意在脖颈绽放,下个弹指轻纵,一道血痕隐显。
一剑失利,关鸣柁纵身向后急退,避开剑锋纠葛。
他摸着喉间微凉,手指一抹,血痕已消。
“你本可以剑气一振,斩下我的头颅,却为何不做?”
细雨中,曾经不可一世的劫主疑问。
莫争先并未追赶,低头对着剑说:“你心中有结,剑锋已钝,剑法不曾尽展,就被我取下头颅,岂不可惜?”
“好!如你这般的狂人,平生仅见!敬你气魄,见我此招!”
关鸣柁战意狂涌,一头黑白发丝飘洒,将剑势催至极限。
“数年习剑,终得一招——恨,苍天无眼怒拔剑!!”
剑锋动,剑气急,恨绝一剑携满腔怒火,尽付剑气。
剑风呜咽如泣,剑气萧索似泪,滴滴质问苍天,声声怒问苍天!
苍天无眼?
苍天无眼!
凄冷一剑,竟使漫天雨丝,为之一窒!
“杀!杀!杀!杀!”
关鸣柁剑气狂催,不尽剑气作大河奔涌,淹没敌手。
“我听到了,是剑的声音。”
莫争先看着汹涌剑气,不退不避,向前一步进,双剑嗡鸣,不住轻吟。
无思无想,眼中所见,是剑?是雨?是我,是敌?
无知无觉,绝圣弃智。
是为,黜智慧!
他迎向汹涌剑气,双剑每一次挥舞,都是剑在歌唱。
连成一片的剑吟,如同至大恢弘的乐章,铿然不绝。
声声剑鸣构成的乐章,付生死于剑端的刺激,让旁观者为之沉醉。
“美妙,真是美妙啊。”
人未饮,神已醉。
观战的人拍掌作和。
战斗的人双剑当关,纵然骨甲破损,遍体鳞伤,始终未曾退却半步。
气有极,声有尽。
汹涌剑气终至尾声,激荡的烟尘被雨丝浇落,地上只余一道兀自向前的身影。
“我的剑,绝不后退。”
站立的剑修,浑身骨骼护甲破碎,双手化作的骨剑满是豁口,一道触目惊心的断痕贯彻剑身,让人不禁怀疑这种剑,是否还能斩却敌人?
关鸣柁看着未死的剑修,眼中满是遗憾。
“可惜,如果不是雨天,如果我的代价不是恨雨,你已经死在这招下了。”
“可惜,人生终究没有如果。”
莫争先举剑,一句话的时间,骨剑伤痕已愈合了大半。
“我学自他人的葬情三剑,已尽数施展了,下一剑,请品鉴!”
剑出,天地忽静。
哗哗哗——
微弱的雨声忽然变得清晰起来,仿佛天地间只剩下雨声。
雨中,有淡淡的腥味。
冰凉的雨珠拍打在脸上,于是心静了,剑沉了。
雨丝纷飞,持剑的人影错落,看不清,辨不明。
模糊了视线,分不清是非,看不清敌我,识不清恩仇。
置身滂沱的两人,每个错身,转了几番生死,添了几道血痕。
至死方休。
有片片血花飞溅,混着血落在雨中。
二人剑成乱影,有剑气飞纵狂洒,对战的双方不及躲,也不能躲,于是身上便多了道道见骨深迹。
人忽停。
终至,剑锋尽头。
纵起的人影,飞扬的剑锋,高高激起的血泉。
在血水落地的瞬间,雨丝打在睫毛的刹那,定了高下,决了生死。
分了胜负。
“你赢得侥幸。”
“我输得坦然。”
站立的骨魔用剑支撑着身躯,尽管身上几十道创伤几近致命,他始终不肯倒下。
“如果没有这场雨给我将近一倍的增幅,给你半数的削弱,我不会还站在这里。
“所以我承认你的胜利,但我活着,你却已经死了。”
细雨,悄然停了。
关鸣柁倒在地上,看着复归晴朗的天空,眼中恨意狂燃。
“为什么,为什么!如果这雨早停几秒,赢的人应该是我!”
“不。”莫争先回答他,“今天本不该下雨,这是宫炼秋的手段,使天象变化,直到战局落幕,方才终止。如果你冲出一里之外便会发现,其实只有这周遭的一里地,在下雨。”
几个呼吸间,体内毒流恶气不竭运行,骨甲上的几个轻微伤口已经愈合。
“宫炼秋知道你的代价和雨有关,每逢下雨,你便会削弱几成功力。恰好,下雨会增幅我的功力,才有了今天这场雨,这场决斗。”
他挥动骨剑,在地上留下一道血渍。
“你死得并不冤,不止我未使用毒道,更因为宫炼秋已将你算透。”
关鸣柁的恨意停在眼中,他已经没了呼吸,整个人倒在泥泞中。
这是一具被斩了上百道伤痕的尸体,其中一道伤口贯穿了整个胸口,一道伤口几乎斩下头颅,其他几十道伤口几乎将身体切碎。
重紫宫主人·履一道子候选·劫阴冥绝功劫主·伪关鸣铎·真关鸣柁,死在了荒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