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斩心缘
“莫郎……”
随着一声含愁带怨的呼唤，一道袅袅婷婷的身姿掀开帘幕，走了出来。
阿娴一双美目直勾勾地盯着莫天祁，眼中带着柔情，更带着怨恨。
莫天祁的瞳孔登时一缩，自女人出现时，他的心不由自主乱了一刹，接着便是无边愤怒涌上心头。
他并不畏惧死人，却畏惧这样的眼神。那一年，他的亲侄子，就是用这样怨恨的眼神看着他，直到消失在前往魔宗的飞舟上。
“你算计我！”
他狠狠一脚踢飞木盒，盖子倒落，盒中空空如也。
“我来到此处，见到了夫人。夫人不畏死，却独爱你，甚至不要名分也要和你在一起。于是我便与她打了一个赌，便赌你是否如花前月下的誓言那般，真的将她放在心上。”
来客摇头道：“我赌赢了，莫天祁，这就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离情。”
莫天祁怒视眼前人：“如此费尽心机，你到底是谁！”
“或许你不信，这只是临时起意。”
来人摇摇头站起身来，平静地看着他。
“你心中存在一个猜测，一个你不敢承认的猜测，你应当猜到了我的身份。你何不袒露自己，直面心底的阴暗？
“我已经放下，你却不曾放下。在魔门，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你应当习惯才是。”
莫天祁惊声道：“是你，莫争先，你竟没死！”
“看，我就说你能猜到我身份。”莫争先看着自己的亲叔叔，“你还没死，我怎么舍得死在你前面。”
“你没死在魔宗，却是要死在我手里。”
莫天祁厉声道：“天意使然，我的手上要沾亲缘的血了。”
他撩起衣袍，右手久蓄之掌探出，带起一道冷风，狠狠打向眼前人。
先发制人，凌厉一掌！
“你已垂垂老矣，我在人生巅峰，你拿什么跟我打！”
莫争先眼中剑芒一闪，向前一步踏出，右手按住剑柄。
拔剑！
冷剑对厉掌。
砰！
二者相逢，一声脆响，竟是传出金铁交击声。
莫天祁身形急转，左手悄然递出，近在咫尺的一掌，无声击向敌人心口。
就在这掌将要落下时，冷剑已临脖颈。
莫天祁胳膊上抬，一双手臂竟似金铁打造，拦住那剑。
他如苍鹰展翅，一折纵上半空，长声一啸。
“我在二气境，你不过区区一体境，凭什么跟我斗！”
语落一瞬，便有鹰隼唳天大作，莫天祁好似真的化作一只苍鹰，双掌如爪，纵空捕猎！
“天鹰猎鹿！”
气势汹汹的一招，他整个人浑身燃起火焰，当空纵下，凶焰直欲燎原。
面对这又猛又快的一招，莫争先振剑一指，锋芒直点敌人喉咙。
一剑锋芒点出，顿见火焰退避，显出真容。
莫争先轻吟道：“葬情第二，损自然。”
剑锋所指，莫天祁只觉喉间一冷，知晓这剑若刺中自己，定是身死的局面，自己这一招落在他身上，倒也未必能要他性命。
心中意动，顿时翻身避过这剑。
连翻三折，莫天祁已然落在屋外。
身形落地一瞬，莫争先已然掌托两方木盒走出房门。
庭院中，雨声潇潇。
二人对立，一者目光汹汹如鹰，一者眼神淡然似水。
血缘牵连的二人，此时如仇深刻骨的血仇，将要在这雨中，分出高下，定出死生。
“这是我送你的第二份礼物，断亲。”
莫争先扔出一只木盒。
这木盒径直飞向莫天祁，却在临到身前时，被一掌击碎。
薄薄的木盒一击即碎。
出乎莫天祁意料的，这木盒中没有任何暗器，反而有一颗人头。
强悍掌力击碎木盒刹那，同时击碎内中人头，将其爆成一团血肉。
但在那瞬间，莫天祁已经认出了盒中的人头。
那正是他的独子，莫少英的头。
“啊！！！！！”
亲手打烂自己儿子的头，莫天祁怒极气极，瞳孔沁血，仰天大吼。
真气冲顶，做工精巧，镶嵌宝石的头冠顿时炸裂，垂落一头黑发。
“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怒火冲天，莫天祁几乎丧失了全部理智，好似化身成一只凶兽，施展出此身最血腥最残忍的招式，来让仇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血鹰撕天！”
痛彻心扉的痛嚎，莫天祁的速度竟比先前快了一倍，双手如爪挥出重重幻影。
面对繁杂的爪影，比自身更快的敌人，莫争先不退反进，挥动长剑斩向敌人。
只片刻交锋，他长剑每每将要临身时，都被敌人避过。
一剑不中，反受代价。
每一剑挥出，他身上都要多出两道血痕。
十几剑后，莫争先血染衣衫，遍身是伤。
“痛吗？我儿比你更痛！我要将你凌迟上千刀，万刀，也难解我恨！！”
莫天祁大吼：“杀，杀，杀！”
剑客眼中波澜不惊，像是感觉不到身上疼痛，长剑不改，即便屡次无功而返，依旧执着地斩向敌人。
转眼间，创伤再添十处，他仍是步步向前，一步不退。
“我只会死在向前的路上。”
莫争先低语，目中似是不见敌人，只见己身。
“你马上就要死了！”莫天祁身法更快，利爪更残，转身再添血痕。
“无形骸。”
轻声一语。
乍见！
莫争先锈剑闪过光华，剑锋忽快。
迥异先前的快剑，以莫天祁的身法竟无法避过。
避？
不避！
“我乃二气境，受你一剑又何妨！”
莫天祁双爪一错，千锤百炼的一双手臂比钢更韧，比铁更硬！
手臂挡住这剑，反手一抓，竟是抓住锈迹斑斑的长剑。
“区区锈剑，给我断！”
莫天祁大喝一声，双手用劲，将长剑折断两截。
“给我死！”
抓住断剑，莫天祁反手一剑刺向仇人。
剑出刹那，他手臂忽地一顿，体内真气竟而一窒！
瞬间。
一眨眼。
但闻幽声。
“葬情第三……
“黜智慧。”
莫争先锈剑急鸣，剑芒大作，把握一瞬之机。
他走过莫天祁身侧，剑上已添了一道血痕。
“有毒。”
莫天祁捂着脖颈，断断续续道：“你的血……有毒……”
“没错。”
“我想知道……”莫天祁用出最后的气力，“第三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第三个盒子……”
莫争先眼神忽然变得迷茫：“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悄然间，他有些佝偻的身形重新挺拔，苍老面容上的条条皱纹被抚平，皮肤重新变得光泽，一头苍白的发丝也添上丝丝缕缕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