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斩血缘
莫天祁有一个秘密。
一个人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他有个外宅。
养女人自然不是每月给钱,才能叫外宅。所谓外宅,最少也要有一处宅院,平日还要里深居简出,好似正常夫妻的,才能被称作外宅。
槐花巷深处有一座种满花草的小院,在那里住着一个不图名分,温婉美丽的女人。
莫天祁的女人。
或许每个发家的中年人,都有一个外宅。
莫天祁想到,这似乎已成了公开的秘密,有许多场合,自己都是在那院中摆酒,大宴宾朋。
在他所在的商人圈子,每个老板都至少有一个外宅,这已成为一种潮流。
许多想钻进圈子的人,都会置几个宅院养几个女人,来找到共同话题。
但莫天祁不是为了追赶潮流,而是他真心喜欢那个女人。
人到中年,和老妻相看两厌,他唯一的独子,已成了夫妻双方维系感情的那条线。
这条早已岌岌可危的线,只是看在儿子的面上,才迟迟没有断裂。
轰隆——
一道雷霆划破天空,天地豁然一亮。
昏暗的天气模糊了时间,道上早已没了行人。下足了一个下午的瓢泼大雨,在地面上积起了深深浅浅的水洼。
下雨天的生意不太好,大抵只有卖伞的人才忙碌。
莫天祁不做雨伞生意,所以他很有空闲。
咕噜噜——
一辆装潢奢华的马车停在槐花巷口。
拉车的马长着两只尖尖的角,四蹄雪白,浑身乌黑,长长的鬃毛似是燃烧的黑焰。
有人叫它踏雪,有人叫它乌云盖雪,更多人称呼它为黑焰鬃。这是一匹好马,能日行五千里,速度几乎和飞舟相媲美。
但一辆飞舟的价格,最多值得上黑焰鬃的一只蹄子。
能用黑焰鬃驾车,已是令人值得骄傲的一件事,能购买这种良驹,不仅要有钱,更要有人脉。
但令莫天祁最骄傲的还是有一个好儿子。
他的儿子莫少英,习武勤奋,天资聪颖,更兼少年老成,英姿才俊,从为人处事到学习成绩,几乎无人不夸。
后继有人,才是最令中年人欣慰的。
“就到这吧。”莫天祁对着车夫道。
他下了车,接过车夫撑好的伞。
“今天雨大,跟夫人说一声,有人邀我喝酒,今晚就不回家了。”
“是,老爷。”车夫恭敬地说。
莫天祁拍拍车夫的肩,递出一张银票。
“听说你儿子结婚了,这是三千钱,算我随的礼钱。”
车夫拿着银票,有些手足无措,他月薪不过五百,这笔钱对他来说着实不是笔小数目。
“老爷,这这这……这实在是太多了。”
“哎。”
莫天祁摆摆手,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我送出去的钱,从没有收回来的。这是喜钱,沾沾你儿子的喜气,你还给我,就是不欢迎了。”
车夫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没有,主要是太多了,我……”
“放心收下,踏实做事。”
莫天祁打着伞往巷子里走了几步,回头道:“回去吧,记得跟夫人说。”
“是。”
半天的骤雨让巷外的路上满是水洼,但走进巷子,这条石板路上却没什么积水。这当然是莫天祁特意出资修建的,方便进出。
莫天祁轻车熟路地来到宅院前,只扣了一下门环,大门便被推开了。
“阿娴知道我要来,特意没插门,真是贴心。”
他走进院子,看着满目苍翠,心情愈发舒畅。
“嗯?阿娴怎么没出来迎接我,房间也没开灯,是去买菜了吗?”
静悄悄的院子,不见往日的女子娇唤,只有不住的雨声。一圃绿草摇曳着身姿,一盆盆娇艳的花草早被挪到了屋檐下,免受风雨吹打。
莫天祁穿过绿荫,推门入屋。
屋中没有点灯,漆黑一片。
莫天祁按动门口的开关,“啪”的一声,符咒光球亮起,房间顿时亮如白昼。
就在灯亮一瞬,莫天祁浑身肌肉紧绷,眼神瞬如鹰隼锐利,直锁身前。
只见堂屋下,赫然坐着一个人。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
此人腰间挂剑,气势凌厉,一见便知非同常人。
但令莫天祁心惊的是,在那人左手边的桌上,赫然摆着三方木盒!
和情人幽会,自然是不会带着护卫,以免扰了风月。
莫天祁此时无比痛恨自己这不带护卫的习惯。
因为他已嗅到了一股腥味。
血的腥味。
“你害怕了。”
不速之客开口道:“你在害怕什么呢?莫天祁,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莫天祁紧紧盯着那人:“阁下识得我?”
他接着道:“若识得我,自然知晓我莫天祁不是个吝啬的人,阁下若有所需,何不直说,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来人道:“看你的表情,想必闻到了血腥味,香消玉殒,真是人生憾事。有这样一桩仇在,你这地主之谊怕是一场鸿门宴。”
莫天祁强笑道:“女人算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若阁下需要,莫说一个女人,就算是十个八个,我也能奉上。”
他看着眼前人的衣衫:“看你一身旧衣落拓,江湖亡命,应是为财而来,我又何必为了一个女儿,招惹阁下。”
“可惜。”来人叹了口气,“我非为求财,而是寻仇。”
说罢,一拍桌上木盒,将之送到莫天祁身前。
“嗯?”
莫天祁接住木盒,拿在手中,却迟迟不曾打开。
“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放心,盒中没有暗器,你可以放心打开。”
“礼物……”
莫天祁眯起眼睛,鼻间萦绕不去的血腥味,似在提醒这所谓的礼物。
“这木盒四四方方,应该恰好能放下一颗人头。”
来人道:“不错,确能放下一颗人头,你何不打开看看?”
莫天祁冷笑道:“我为什么要打开,这盒中定是阿娴的人头。”
他有些得意,似乎看穿了眼前人的伎俩。
“只要我打开人头,必定会有一瞬分神,这正是你苦等的机会。到时候你一剑斩来,我不死也要受伤。”
莫天祁将木盒扔在地上:“可惜我不笨,我非但不笨,反而十分聪明。我并不爱她,我只爱我自己,她的死不会对我造成半点打击,就算她死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会流一滴眼泪。或许你不知道,像这样的宅子,这样的女人,我多得简直数不过来。”
“唉。”
来人叹息一声:“我不喜说谎,你却是不信。”
啪,啪,啪。
三次击掌后,他这样说道:“夫人,请出来吧,看来这赌,是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