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坊市
何昌明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很不好过。
自从他“出卖”姜云升的事被揭露出后，他被排挤出了“姜党”，原先亲近他的那些官员渐渐疏离了他，上官也不时责问，自家的生意更是黄了不少。
最让何昌明接受不了的是，不少自诩清直的官员也开始对他指指点点，说他攀附权贵，趋炎附势不成，反吃了挂落。
我何昌明没有趋炎附势，我是为了百姓，为了天下！！
他很憋屈，所以近来常常出城散心，京城外陕州来的流民已散去大半，听说是有人出钱出人，把这些流民安顿下来。
何昌明觉得很奇怪，这年月，谁还有这么大的财力？
京城达官贵人这么多，就不怕被盯上，盘剥吃个干净吗？
他又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姜云升，姜云升已经提督京营两个多月。
早在一个月前，朝堂上就有些风言风语，说姜云升已经快撑不住，要求陛下收回京营了。
有心善的官员劝大伙别多管闲事，等姜云升真启奏陛下的收回京营的时候，千万不要插嘴。
刘元丰才死了多久？
前车之鉴，不可不察！
然而，让朝臣们疑惑的是，都这么久了，只见姜云升时不时的诉苦，却一直没有请求陛下收军权。
姜云升家财如此丰厚，竟可养八万兵马毫不费力吗？
若是姜云升知道他们的想法，肯定嗤之以鼻。
他家产是丰厚，却也没到足以养兵的地步，如今还撑的下去是整个“姜党”在发力。
他姜云升是什么？
奸臣啊！
“姜党”理所当然是奸党，里面就没有清官，不然也做不了奸臣，进不了“姜党”。
既然做了奸臣，那就没有一个不贪钱的。
姜云升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姜党”从上到下，有一个算一个，全是贪官！
当然，养兵光靠“姜党”的官员是不行的，作为老大，你让人出力，这很合理。
但只出力没有回报，时间一长，不用外部环境刺激，内部就会崩溃。
于是，何昌明就在无意间见到了，某人为了敛财养兵，做出“黑暗至极”的一幕。
何昌明今天心情格外的差，原因是家族里生意又黄了一部分，竟然有人怪到了他的头上！
心情差，散步自然远了一些，就是这远了一段距离，何昌明发现京城周边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个新的坊市。
新坊市规矩很严，他进来时还得登记，留下自己的姓名和职业。
职业，这个词很新颖，何昌明还是第一次听说，他好奇问了一下，这是坊市的主人定的规矩。
坊市的主人不仅定了规矩，而且还很有权势。
守卫的，巡逻的，竟是清一色的官兵！
虽然装备差了些，但精气神不错，比他听说过的那些京营兵卒风貌好的多。
何昌明在坊市中四处逛着，里边很热闹，但都是商人在做买卖，基本做的都是大宗买卖。
有江南来的，有西北来的，有草原来的，各类大宗货物汇聚，也有京城本地的大肆收货，因为买的多，价格也压的比较低。
他看了一会，暗自咋舌，这价格压的也太低了，比自家的铺子便宜了足有五成！
这样的货要是进了京城……
何昌明忽然愣住了，自家的铺子黄了许多，不会都是这个坊市闹的吧？
这一两个月以来，不少官员家的产业都落败了，他没少听同僚们私下里抱怨。
何昌明更好奇了，这坊市的主人是谁？
在京城周边占了这么大一块地不说，得罪了许多官员，还能安然无恙开到现在。
他可不相信只有自己发现了这个坊市，应是早就有人发现，暗处交锋过，显然是坊市的主人胜了。
也是，能用官兵做守卫，除了朝廷开放的互市，这应该是天底下独一份了。
单就这份安全保障，也足以让这坊市红火起来。
心中怀揣着好奇，何昌明逛的越发起劲，随着渐渐深入坊市，他开始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衣着华贵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这些人举手投足间都自有威势，显然是常年身居高位。
他还在其中发现了不少熟面孔，都是朝中同僚。
不对劲的不是这些贵人，而是他们看的货物。
男人，女人，男孩，女孩，上了年纪的老妈子，上了年纪的老爷子。
这些人大都面黄肌瘦，但精神头还不错，他们或站，或坐在草席上，展现自己身上的优点，希望路过的贵人能看上，把自己买走。
这些人…
何昌明凝神观望，忽然间一股凉意从脚底直串天灵盖。
这些人全是陕州来的灾民，其中还有一些是京城里的穷苦人家！
这是奴隶买卖，这是赤裸裸的贩卖人口！！
他觉得天都塌了，本朝严令禁止人口买卖，何况这里是京城，皇城之根，天子脚下！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些人竟如此明目张胆的贩卖人口！！
见不远处有贵人看上一女孩，就要带走，何昌明心中一急，急忙冲了上去就要阻止，却被一男人死死拽住。
这男人站在草席上，显然也是个“卖自己”的，他好心对何昌明劝道：“贵人是新来的吧，这坊市里有规矩，谁先看上就是谁的，绝不能争抢。”
说完看了一眼巡逻的官兵：“犯了规矩，这些人不是好惹的，虽不至于没了性命，但一顿苦头是少不了的。”
解释完，男人期盼的看着何昌明：“贵人家里可是缺奴仆，您看俺怎么样？”
“俺上过几年学堂，识得字，贵人莫看俺瘦。”
男人拍了拍肚皮，“俺是饿久了，近来也吃的都是粥，吃饱了还是很有力气的。”
见何昌明沉默不语，男人又补了句：“贵人莫怕，俺吃的不多，一天两顿，稠粥也行。”
说完这话，男人就见眼前这个贵人抖了起来。
何昌明气的浑身发抖：“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他怒其不争的看着眼前这个介绍自己的男人，气急道：“你也读过些书，为何要如此作践自己！”
“说！是谁将你们拐来此处贩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