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危机之后
南风趴在床上,沉默着一句话也没说,乖乖地让花羚处理伤口。
“你安心养着,近日不能沾水,也不能剧烈活动,我会每天来给你换药的。”
花羚刚要出门,迎面碰见寒朝进屋,花羚推了寒朝一把,
“你小子做什么?南风露着后背呢,你给我出去!”
“我跟南风的关系早就超脱了这些俗礼了,您赶紧去做饭吧,夏云轻都饿得啃树皮了。”
说着,嬉皮笑脸地将花羚推出了门。
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寒朝没有任何笑意,他看着南风狼狈的样子,除了骂人,他想不到什么词语能描绘现在的心情。
“南风,我记得我曾提醒过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那你的身份是什么呢,公主?侍卫?不对,没有做成事情前,你什么都不是,
如若先生没有铤而走险,如若灵犀没有以死相逼,恐怕你现在已经在刑慎司里被人扒干净了。”
南风依旧沉默,不懂她在想什么,寒朝负气,转而在火盆里加了一块炭,
“你是主子,我不该说你什么,但我又怕,替城外三万汤军害怕,怕你忘了复仇,被情爱迷住了眼。”
南风捏住了拳头,“我不会忘。”
听见她说话,寒朝才松了口气,劝道,“你喜欢灵犀我并不反对,但经此一事你心中有数了吧,正常情况下你娶不到人的,要想娶唯有一法,踏进宫城,杀了晋帝,世间再无人可阻你。”
该说的话也说清楚了,寒朝退身离开,南风应该有些空间,好让她好好想清楚。
南风还得空,把脸窝在枕头里想休息,紫苏又从门外挤了进来,怀里偷偷抱着点东西,做贼一样地蹿到南风的跟前。
“南风,我偷了一小壶酒,你要不要喝一口看?”
这是小葫芦装的酒,小到只有南风一个手掌大,却是花羚的宝贝
听说酒香十分醇厚,只有先生整寿的时候花羚才舍得送出去一份,先生多次求要无果,偷都偷不着的东西,紫苏竟给弄到手了。
南风道,“谢谢你紫苏,我有伤不能饮酒。”
“没事儿,你就等到能喝的时候再喝。”
紫苏的手覆在南风的手上,想起来言先生给背回来的时候手脚都是凉的,紫苏吓得哭出来,现在幸好,炭火给捂热了。
从肩到腰,南风的背上找不到好皮肉,虽然花羚给处理过拿药包上了,却还是触目惊心。
紫苏担忧地问道,“疼吧?”说着,用扇子给伤口扇了扇,吹了吹,希望能减轻一点疼痛。
南风忍了一会儿,她指着窗外的雪,示意现在已不缺凉了,紫苏恍然,忙给扇子放下。
“南风,我觉得你有点变了,变得不像从前了,”紫苏低声喃喃着,
“不仅是你,千叶哥也变了,我说不出来那种感觉是什么,我有点怕。”
“怕什么?”
“不知道,就是怕。我不介意大家白天都在做什么,只求晚上还能回到家一起吃晚饭就可以了,我”
“我会回来,并且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紫苏眼角有泪,眨眼的工夫泪珠子就掉了,还是没忍住。
花羚在屋子外炸了,隔着门窗能听见那股恼火的声音,
“谁给我酒偷了?小朝!紫苏!夏云轻!你们人呢?赶紧给我还了,被我查出来打死你们!”
花羚的脾气众人皆知,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紫苏抽身就跑,把酒壶扔在床头上。
南风急得小声喊,“紫苏,这壶酒”
“你留着喝。”
紫苏就这么跑了,南风看着床头的酒壶陷入深思。
别管经过是怎样,结果就是这个炸弹落在了自己手里,趁着花羚没发现,南风赶紧塞进被子里。
这么一塞,感觉到被子里有东西,掏出来一看,是那本小说。
真是有缘啊,这本书还在这里啊,难得有时间,那就看看吧。
《风灵去见花海》。
南风刚要说这名字有点土,看到作者署名,小鹿顶,南风一愣。
她想起那天,灵犀叫她偷黄瓜的场面。
“杏花树下她摁着我的脖子,好疼,好可恶,我迟早也让她尝尝这滋味。”
“竹林客栈,她凶得狠,见谁都打,脑子有问题,但我不能怕她,要不然镇不住她。”
“那天她偷听我跟老伯说话,真想在粥里下毒啊。”
“替钱婉莹成亲那天,我就在想她会是什么模样,掀了盖头看果然没有失望,我确定未来夫君,就应该是这个样,啊,真的嫁了算了。”
“那条蛇都怼我脸上啦,小鹿顶屡试不爽。”
“我终于见到花海啦!”
“棺里太黑了,到处是尸体泡水后的腥味,沈家要我陪葬,我不能死,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要回去了,一路刁难她,咬她,留疤才好,不想她把我忘了。”
“回到家的第一晚,身边没有她,很难入睡。”
“哥哥死了,我被野猫抓伤了,走了夜路,但我心里想着她就一点都不怕。”
“她求我跟她在一起,我同意啦,她一定高兴得整夜睡不着,就像我一样。”
“我最喜欢春天了,春天会吹南风呀。”
从初遇的厌恶,到再见时的得意,去花海的路上的自喜,以灵犀的感觉书了全篇。
每一页都是心动,每一章节最后都是情话,那些未说出口的爱意,都写在了书里。
屋中只有一人,安静得只能听见火盆里的噼啪声。
灵犀被禁在公主府中不得出门走动,只等来年三月花开,盛装嫁入般禺。
晋帝以南风要挟,嫁不出去,南风就死。
灵犀把自己关在屋里不知做什么,但一日三餐吃睡得好,渐渐的也没人关心了。
下人都知道,为了南风,公主会比谁都惜命。
几天后又落了一场雪,雪很大,在院子里积得很厚。
星沉和夏云轻在院子里堆雪,夏云轻堆出了很多奇怪的东西,飞机,卡车,银河系,是星沉从未听过的东西,看得入迷。
南风坐在屋顶上,顶着雪看日落,紫苏怕有危险,在下面喊她下来。
花羚拎着紫苏的耳朵,不满道,“偷懒?进屋给我洗菜。”
紫苏挣扎着,“花羚姐,南风也在呢,你也叫她下来。”
花羚四面一瞥,根本不见南风,紫苏看了看屋檐上,空空荡荡哪有半个人影,边被拖走边喊,
“南风躲着干活,耍赖耍赖。”
等两个人走后,南风又从视线暗处翻了回来,继续待着
千叶总是爱去入红尘酒楼的,寒朝再也受不了了,提手给入红尘砸了,这几天酒楼歇业,千叶去不了了,寒朝连捆带绑,给千叶扛回了言府。
再几日就是新年了啊,新春盛节,一家人一定是要在一起的。
寒朝瞧着南风在屋顶上坐了好长时辰,飞身上去给扣了件厚袄子,坐在她身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给她。
“灵犀的小丫鬟玲珑偷跑到红妆坊,借着买脂粉的由头留下一封信,是灵犀写给你的,你看看吧。”
很久没有灵犀的消息,南风忙给信拆开,她也想写信,把心里消化不掉的东西写出来,想告诉灵犀别担心,还不到山穷水尽,总是有办法的,再等等。
拆开信,里面夹了一块黄龙玉佩,还有两行简短的字,
“不要来找我,就此断了吧。”
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南风想不到下一秒,胸口处便是铺天的痛,万箭穿心般,比那日永延殿前挨打,还要痛很多很多。
南风近乎绝望把信攥在手里,一使劲,攥碎了,碎片合着雪,落在院子里。
南风平静地问寒朝,“断了,是什么意思?”
寒朝看向远处,他知道南风的脸色现在看不得。
“你这么聪明难道会不知道吗。”
寒朝拾了一把身下的雪,揉在手里肆意改变形状,他想捏出一朵瓜叶菊的,手上笨,捏不好。
“南风,回来吧,你的心思游荡得太久了。”
南风很安静,那是死一样的,撕心裂肺的沉默。
有什么东西塌了,哗啦哗啦的,捡起来重新堆着,堆好了,又塌了,一砸下去丢了半条命,那东西反反复复的变得没有耐心,极端又狰狞。
太阳落尽的时候,天边还有光亮,黑夜慢慢摸上来,落在南风的脸上,给人叫醒了。
“宣王和成王斗得怎么样了?”南风问。
“成王急于功成,又与朝臣分歧过盛,宣王趁势拉踩,加之瑞王生宴的事不明不白,就全栽给成王了,朝臣纷纷倒戈,成王的处境很差。”
寒朝啧了一声,继续道,“成王那个野性,领兵打仗倒是好,政斗是真吃亏。”
南风又问,“八王爷呢?”
“老家伙一贯和稀泥,为成王维护了几分薄面,宣王觉得这个王叔还有点威望能利用,这会儿正提着厚礼拜访呢。”
“来年三月就会和亲,在和亲之前让他们的矛盾达到鼎盛的程度,和亲之后天下必乱,这一乱,谁都可能登上皇位。”
寒朝撑着脸思索着,“知道,我现在想着,给他们二位送点什么新春礼物好。”
互相静默了几秒,两个人灵光一闪,异口同声道,“禹州灾情。”
寒朝道,“我们布在禹州的人应该准备好了,新年前我会散给宣王的眼线,虽说这次赈灾宣王做的不错,但之前成王做的孽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信任与名誉,往往都是一件件恶事累积而崩溃的,千里长堤之溃,不在一朝一夕。
事情说完,干坐也是无趣,寒朝跳下屋檐要走了,有吹冷风的时间还不如去调戏千叶。
寒朝在屋檐下问南风,“要给灵犀回消息吗?”
南风淡淡道,“等那个丫鬟再来,你让她转告灵犀,说我不同意。”
寒朝忽然笑出了声,“想当初和亲的主意还是你想的,啧啧,现在可悔了吧?要不要按原计划,截杀灵犀呀?”
“”
南风翻身跳下来站在寒朝面前,寒朝下意识后退一步作防御状,“开个玩笑而已,还要动手吗?”
南风,“我想起来,我们还有个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