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夏教父
话没说完,勾人的树杈子断裂开,灵犀直直下坠,南风一伸手就把人接过。
灵犀才不会说感谢的话,嫌弃得一把推开南风,幽怨道,
“女女授受不亲,还望自重!”
南风被怼得接不上话,凭着身后一众人看笑话。
午时宴席上,花羚收敛了手艺,只做了一锅豆腐羹汤,其余的菜肴都是千叶准备的,紫苏也出门去买了些肉食来,勉强凑了一大桌。
夏云轻早时听闻过花羚的厨艺,不信邪地先盛了一碗,那豆腐羹颜色鲜艳质地嫩滑,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在众目睽睽之下喝了一口。
似有五毒穿心万刃屠舌,羹里不知加了什么油酸油酸的,夏云轻尝了一口就吐了,顾不得花羚难堪的表情,他惊奇道,
“看得出你们挺难杀的,吃了这么多年都不死。”
千叶掩着笑对夏云轻咳了咳,叫他说话别太重伤花羚的心。
夏云轻夹在灵犀和南风的身边坐,席间大家都熟络开了,只有灵犀闷头坐着显得低落。
夏云轻并不了解灵犀的事,关切地问她道,
“灵犀姑娘,你有什么伤心事吗?”
灵犀并未对夏云轻介怀,诚实地回道,“我心悦之人拒了我,问她喜不喜欢我她又不说。”
聊起此事,本是嘈杂的一桌人瞬间就没有了声音,不约而同一脸八卦地望向南风。
夏云轻初来不知其中事,耐心地开导灵犀,“他是如何拒你的,说来我与你分析。”
“她就一直说,配不上我,没法给我过好生活。”
夏云轻想了想,大抵是想到了什么自信笑了笑,“那说来,他不是不喜欢你。”
灵犀摇摇头,“拒人的说辞不都是这样,总之都是要个理由。”
夏云轻托起灵犀的手,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既然这样,灵犀姑娘觉得我如何,我是否有资格与你相配?”
灵犀顿时失色,忙将手抽回来,歪着身子像避瘟神般避着夏云轻,
“你你你说什么呢!什么与你相配啊,我又不喜欢你!”
夏云轻哈哈笑起来,冲着灵犀聪明地眨了眨眼睛,
“你看,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吧,若真无心意早撇开关系了,不会在你问话时避而不答。”
听闻夏云轻的话灵犀如梦初醒,她开心地追问着,“也就是说,她是喜欢我的,只是不承认是吧?”
“我想是吧,可能太突然了所以不够坦率,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你,相信我,你再给他点时间就好了,这种人很好搞定的。”
“真,真哒?”
夏云轻点了点头,“真哒,等我再给你出几招,必助你马到功成。”
灵犀激动地跳起脚来,碗筷一撇也顾不得吃,忙给夏云轻道谢,
“多谢先生指点,若成小女必有重谢。”说着,一手提起星沉,“本姑娘开心,走,继续抓蝉去。”
夏云轻瞧着灵犀欢快的背影只觉自己做了件天大的好事,聪明地喃喃道,
“灵犀姑娘兰心蕙质,不知喜欢的是何人啊?”
“是我。”一直沉默未发话的南风淡淡道,“与先生初相识,先生竟知我很好搞定。”
夏云轻倒抽一口凉气,震惊地看着挨在自己身边坐的南风。
南风脸上不动声色,放下筷子一言不发便退席了,只留着夏云轻愣在原地。
桌上的人全部都在偷偷看笑话,寒朝看着夏云轻发懵的样子,双手擎着脸颊看热闹地打趣他,
“怎么样,聪明人,开心吗?”
夏云轻还从未吃过这么尴尬的亏,他蹙着眉头看向面慈心善的千叶和花羚讨说法,大家明眼都知道却让自己蒙在鼓里。
花羚赶忙将头埋进碗里,千叶强行掩着笑,有些歉意道,
“实在对不住,这事儿我也好奇。”
夏云轻已无心用席,他看了看湛蓝色的天,真希望这世间如这天空般一尘不染,多些真诚少些套路。
夏云轻费解地低喃,“一个当着面说,一个当着面听,把我夹中间了不是,她俩是有病吧?”
午后阳光浓媚,蝉鸣彻响,炎热的天气闷住庆安城,街道上的行人渐少,纷纷在家中避暑小憩。
梧桐院中的人都已散去,寒朝和南风用完饭便回了言府听差,灵犀公主也回了自己的府邸,紫苏带着星沉去抓兔子,千叶拾完碗也不知去向,方才还热闹的院子就只剩花羚和夏云轻两个人。
花羚在厨屋里清扫,偶一抬头正看见夏云轻倚在门上看着她,带着重逢的浅浅笑意,默不作声地注视着花羚良久。
心里跳得很厉害,因为比任何人都想见都思念,正到了身前的时候居然不敢面对了。
夏云轻不懂花羚的心思,他只是奇怪花羚的态度为何这么冷淡。
“我可惹了你了,怎么不理我?”夏云轻轻声问。
花羚下意识缩了缩手心,整理好情绪,将抹布浸湿了水擦洗灶台,用身体上的动作好让自己看起来自然点。
“我没有不理你,”花羚道,“我不知道跟你说什么。”
“我以为你会像以前一样叽叽喳喳地吵我,虽然我们没见过几次面,但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夏云轻的语气有些黯然,垂下眉眼勉强笑了笑,
“可能是你长大了忘了我,不怪,我没那么矫情。”
话说至此,夏云轻想离开,刚转回身,花羚叫住了他。
花羚有些失措,她茫然地站在原地,不想坦白又说不出什么话来缓和,情急之下脱口道,
“碗,碗还没洗呢,你能过来帮我洗吗?”
夏云轻这才心情好了些,他点点头,“当然。”
两个人就在厨屋里默默做事,花羚趁着在夏云轻身边擦洗的时候偷偷望他一眼,就像嫩粉的桃花从天而降落进青蓝的水里,谪仙一般不可被世俗玷污的美人,不知这世上有谁能配得上这种人物。
但这种年轻美貌是花羚不解的,从在城门口相见时她就察觉出来了。
准备良久,花羚不紧不慢地问道,“夏云轻,你还记得我们初见是多少年前的事吗?”
夏云轻在脑海里数了数,“那时候星沉才八九岁,如今都十七了,想来快十年了吧。”
“十年,你在烟雨南村可研制出长生药了?”
夏云轻哈哈笑起来,“亏得你是修习医术的,怎能不知命理之事,若是那传教道坊说说延年益寿也就罢了,生死衰老不可逆,逆了便是违天道,天道下哪儿来的长生药。”
“既然没有长生药,那你为什么不会变老?”
夏云轻泡在水里揉抹布的手僵住了,停顿两秒抬头去看花羚,正对上她那疑虑的眼睛。
夏云轻耸了耸肩,“保养的好,烟雨南村山好水好”
花羚猛地握住夏云轻纤细白净的手腕,脸上的疑虑变为忧心,她担忧地盯着夏云轻的眼睛,似乎已探寻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夏云轻,别对我撒谎,你和十年前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变化,我不想知道青春永驻的方法,你直接告诉我,你的代价是什么?”
花羚的眼睛泛红闪着泪光,医者是比常人更了解命理这种东西,夏云轻懂花羚自然也懂,要对抗天道,是要给予等价的筹码的。
夏云轻自知隐瞒无用,轻轻叹笑一声,语气从容道,
“我自落在烟雨南村的时候就一直这样了,我不知道代价是什么,但我想我总会知道的。”夏云轻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花羚握住自己手腕的手背,既是安慰也希望她能放松一些。
“没关系的,花羚,至少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不是吗?”
泪水从眼眶中脱落,花羚用袖子擦了一下划在脸颊上的泪,“那你会死吗?”
“我也不知道,我希望在情况最糟糕之前能找出办法来,你也知道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如果说,死了,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去,也算好事吧。”
“星沉知道吗?”
“他应该不知道吧,他从来不问我。”
花羚松开了手,站在原地低着头,夏云轻揉了揉花羚额前的碎发,“好妹妹,别为我担心,也不要告诉星沉,那个孩子胆小爱瞎想,没有以前好糊弄了。” 花羚只觉无力,凭她现在的医术根本帮不了夏云轻。
“我答应你,我”
“嗯?”
花羚的头仍低着,大抵是羞,也怕被拒,但还是鼓起勇气。
“夏云轻,我能抱一下你吗?”
夏云轻一把将花羚搂在怀里,花羚的脸贴在夏云轻肩头,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香味,一时间止不住泪哭出来,想她自来到庆安城就没哭过,都忘记了原来自己是会哭的。
夏云轻只当她是受了委屈,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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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明月高悬,司天鉴朗道之燃香于高台之上,香纸燃尽,朗道之遥望浩瀚繁星,礼毕,脸色一抖。
永延殿前,皇帝倚在龙椅上,司天鉴拜在堂下,一一为皇帝禀报。
“启禀陛下,微臣夜观星象,发现觜星移位。觜星乃西方七宿之六,星明,则安和乐利,星移,象徽君臣失位,恐有兵马之乱。”
皇帝眯着眼睛不动声色,他靠在龙椅上睡着了一般。
朗道之自知,帝王最忌君臣之位,此星象如此不详正触皇帝逆鳞,恐龙颜震怒,朗道之内心攥了一把汗。
久之,皇帝缓缓开口,未有动怒之意,他道,“朗卿辛苦,回吧。”
司天鉴朗道之叩首,“微臣告退。”
刚前脚刚跨出一步,皇帝叫了他一声“郎卿”,朗道之立刻回身,忙问,
“陛下还有何吩咐?”
皇帝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瞬帝王的压迫与狠厉,他问道,“朕老了吗?”
朗道之只觉冷瑟寒骨,忙跪下身来俯首,
“陛下龙体康健赛过往昔,想是上天庇佑”
“朗爱卿不必紧张,朕只是随口问问。”
皇帝脸上拖着温和的笑,眼神却尖利如锋,他挥了挥手,朗道之得其意,退身而走。
晋帝看了一眼一直侍奉在身边的贴身太监,问他,“房营,你觉得太子如何?”
房营微微欠身回答,“回陛下,老奴时常听闻,太子殿下仁德贤能,对百姓广施恩惠,修学堂于寒门妇孺,天下人无不赞扬。”
“那晋国,是不是应该交付于他手呢?”
“此乃关乎朝政,老奴不敢妄言。”
晋帝一抬手,房营上前托手轻扶,
“政绩斐然,朝臣拥戴,人人皆以太子之名行事,朕啊,真是老了啊。”
“陛下为社稷日夜思虑,难免心上劳累,其实陛下不老的。”
晋帝笑了笑,瞧这个身边人满头青丝已成白发,辩几句的话想想也罢了,他只道,
“朗道之之言不可不听,房营,你明日宣李云庭进宫。”
“老奴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