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大灰狼进梧桐院啦
千叶环了院子一圈,刚从长枫山回来的他本以为会被弟弟妹妹们通责一遍,谁料院中空落落的一个人影也不见。
奇怪,大家都去哪里了呢。
花羚还在厨房折腾她的起死回生汤,当然这个名字并不是她起的,
记小朝初入府中时曾品过一碗,艰难咽下一口黑汁后人就晕过去了。
醒来后口燥唇裂肚肠翻腾,越燥越渴越喝水就越是急,连跑十几趟茅房腿都发软,最后是在茅房边上睡了一夜。
那一次给寒朝留下了毕生的阴影,于是他再也没有喝过花羚手里的任何带汤水的东西。
灶锅下烧旺的柴火噼啪响,锅中的黑水热得发沸,花羚背着身手中不知在做什么,安静地一点声音也没有。
千叶倚在厨房门前,静静地看着花羚认真的背影,想着吓她一吓。
“诶嘿,有老鼠啊!”
花羚猛然回头,手中的东西就掉进灶锅中,千叶不细看还好,这一看胃中极不适,
一只绿棕色的大眼癞蛤蟆转体三周半掉进沸水中翻滚,凹凸不平的背部因强烈的高热刺激而不受控地喷射出绿色液体,有一束差点喷到花羚的脸上。
花羚气鼓鼓,想着正准备开膛的食材就这么被毁了恨得直咬牙。
“千叶你!”
花羚拎着菜刀皱着眉要找千叶算账, 不想长裙带勾住一旁的粗罐子盖,花羚一个急转身扯开了罐子盖。
盖开罐倒,花羚一扬手一整罐的活蛤蟆咕呱咕呱地全部洒进沸水中
千叶的脑袋“嗡”一声,心中已现几秒后燥锅大开花的大场面,
几乎是下意识的,千叶拽着花羚的胳膊往外跑,也不管她是不是要砍死自己。
“还愣着干嘛,跑啊!”
无数绿液在厨房毁灭式地横飞四溅,青瓷白碗,果蔬木架,就连墙上挂着的灶君画像也不能幸免于难,在无法控制的自由喷射中被糊了一脸
关上厨房门时千叶才松下一口气,里面虽然听不见声音但一定惨不忍睹。
他看着一旁被粗鲁拽出来弄坏妆发的花羚,她拿着菜刀怒火三丈,两绺细发垂在额前像条发怒的鲶鱼,千叶“噗嗤”一下笑出声。
“唔哈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笑,回来你就悄悄回来得了吓我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抓那几只蛤蟆多不容易!”
花羚揪着千叶的领子,握菜刀的手已经抡到半空,刚要砍下来手腕就被千叶握住。
千叶忍着笑道, “我给你赔不是哈哈哈,你可小心点,这刀划了我不要紧,伤了自己可就要疼了。”
“少来这一套,那锅汤我一定给你留着,今晚你若不喝上一碗,我就跟你没完!”
“别别,我可承不起。”
二人正闹着,偶然听见院子外传来紫苏的声音,千叶刚要去招呼,才发现紫苏身边站着尹屹澜。
突如的意外让千叶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他与花羚对视一眼,脸上显得严肃,花羚瞧见了尹屹澜眼神也忐忑起来,她对千叶撇了撇眼,示意他小心行事。
身为言先生的暗卫,行的多半是不法之事,镇查司是京中折狱祥刑最有法度之地,他们与身为少掌司的尹屹澜直接对立,在自家中能与他见面是极度危险的事。
紫苏与其笑谈毫无防范之心,看样子是主动领回来的,莫不是中了尹屹澜什么手段?
千叶迎在宅门边上,一改方才的顾虑假作无事的样子。
不论尹屹澜怀着怎样的目的,只要真实身份没有暴露,就绝不能让他看出任何破绽。
“苏儿回来啦!”
几日不见兄长,紫苏忙跑来撞了个满怀,兴奋地喊起来,
“千叶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刚回来不久,”千叶笑了笑,转而眼神搭上尹屹澜,“这位是镇查司的尹大人?”
尹屹澜低调谦和地微微俯下身,对千叶致礼道,
“尹某擅自登门实在唐突,还请家主勿怪。”
没有任何生疑与试探之意,难得能在这张脸上看出一丝谦顺温良,让千叶瞬间想起多年前同是稚子的邻家小儿上门求亲紫苏的场景。
千叶回了个礼,“尹大人说哪里话,在下名叫千叶,是家中长兄,不知尹大人今日登门所为何事呢?”
紫苏伏在千叶耳边低声道,“哥,尹大人受伤了,我给带回来想让花羚姐看看。”
紫苏一说,千叶才注意到尹屹澜胸前有血迹,衣上也有破损,像是箭伤。
千叶点了点紫苏的额头,“真胡闹,既是受了伤为何不去医馆呢?”
“那些郎中哪里抵得过花羚姐的医术,求你啦千叶哥,你让花羚姐看看嘛。”
紫苏的撒娇让千叶无奈发笑,对着尹屹澜道,
“尹大人见笑了,舍妹花羚是学了些医术,简单的疑难杂症倒是可以,再深一些就不行了,尹大人若不嫌弃就院中请吧。”
尹屹澜微微颔首,“多谢千叶兄。”
花羚在院中听见了对话,低着眼睑看了尹屹澜一眼,随手解下发髻又重新绑了绑,面上有点生冷。
紫苏单纯地一点心肺都不生,仿佛不知尹屹澜身份似的,也全然不把他当外人。
紫苏刚要给尹屹澜介绍花羚,花羚手一抬叫紫苏闭嘴,指了指梧桐树下的石桌满脸不欢迎道,
“去那坐着,我拿药箱。”
花羚从来都不会给不喜欢的人面子,千叶知其脾气,怕人尴尬,把尹屹澜迎到石桌旁。
“此女便是花羚了,尹大人千万别见怪,我方才与她玩笑惹急了这才有些脾气,与旁人无关的,来,大人请坐。”
随后,千叶对紫苏道,“苏儿去泡壶热茶来吧,白天下了雨有点凉气,用茶来暖暖身子。”
紫苏点了点头,应了声好,眉眼间笑着与尹屹澜对视一眼,欢脱地跑开了。
此间余二人,千叶与尹屹澜聊起来。
“我这刚回家,还不知情况,尹大人怎么会与幼妹一起呢?”
尹屹澜回话,话语间温润和善并无半分架子,
“前几日捡了令妹的碧水瑶,令妹感激邀我去赏莲,不想途中遇见歹人受了伤,这才登府打扰。”
“原来是这样,想来苏儿一定是给尹大人添麻烦了,千叶在此先谢过尹大人照顾。”
“千叶兄客气了,尹某今日褪去官服只是常人,叫我尹屹澜即可。”
千叶忙摆了摆手,“那怎么行呢,我等只是草民,怎敢直呼大人姓名。”
千叶顿了顿,又问,“说到此,听闻先前藏春楼失火案严重,私心想问,当真如传闻是意外自焚吗?”
尹屹澜略有迟疑,他打量了千叶一番,嘴角微微上扬压着声音轻声道,
“千叶兄是做什么的,怎么对这桩案子感兴趣呢?”
千叶掩着笑了笑,“此案京中轰动,早已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我问问也不奇怪吧,何谈我是做什么的呢?”
“百姓之言我亦听闻,似乎大家都对死在藏春楼里的朝廷重臣感兴趣,而失火是因意外还是其他则少有人问,
千叶兄看事情的角度倒是异于常人,尹某随口问问,千叶兄若介意可以不回。”
针锋对织出压迫感,谈笑间已入局博弈,千叶手心攥出了汗。
不愧是镇查司掌司,只言片语的间隙也能找出破绽,千叶虽是有试探的心思,却也知试探不可过深,言多必失,还是小心点的好。
千叶耸了耸肩,边放松身子边调节气氛,万不能被尹屹澜拽进他的掌控中。
“我不过就是做些力气的粗使活儿罢了,看来今日问话实为不妥,私下议论也实为不敬。
千叶知错了,还请尹大人不要与我这粗鄙的草民计较。”
不知不觉又拿出审查的气势来对人实在讨嫌,尹屹澜忙松了口劲儿,
“千叶兄言重了,尹某并非此意”
话没说完,“砰”一声,石桌上砸下来一个药箱,花羚黑着脸站在尹屹澜和千叶中间。
两个男人被一股强大的怨气震得有一瞬恍惚,方才紧促的氛围戛然而止,纷纷无辜地望着眼前的姑娘。
花羚面无表情,对着尹屹澜道,“衣服脱了。”
尹屹澜一愣,“脱在这儿?”
“不在这儿,难不成去我房中?”
“不”
直接在此处脱衣怕是有些尴尬,千叶拍了拍尹屹澜的肩头,眼中流露出同情和勉励,
无声的对视中告知他没关系大家自小就是这样,没让你光屁股就算好事,千万别惹她,否则没什么好果子吃。
刁恶匪徒尚能泰然交锋,姑娘家的小气势却不容招架。
此时尹屹澜读懂了男生间的谏言,悄悄给自己打打气,乖乖应了声脱掉上衣。
“那就有劳姑娘。”
花羚也不接话,盯着尹屹澜的伤口就像看放过血的死猪一样冷漠。
她看过几眼,就从药箱中拿出药瓶,在伤口上撒下点白色药粉。
“伤不算太重,只是伤口有点深,看样子是用侧柏叶草草止过血了吧,还算有点效用,
这药你拿回去用,早晚一次,伤口不能见水,不能拉伸,好好保养几日也就好了。”
“尹某记下了,多谢姑娘。”
紫苏端着茶水从客堂出,给正在系衣的尹屹澜倒了满杯。
千叶拿着杯子,满眼等着紫苏也给自己倒一杯,谁料紫苏却放下茶壶,径自坐在尹屹澜身旁关心的地问伤势,全然没顾他。
轻声笑笑,小丫头兴许是有心思了啊,平时没见对哪个生人这般殷切,暗叹着这小棉袄怕是要穿去别人的身上了,无法,自己动手不挨渴哟。
刚摸到茶壶上,花羚率先给提起,往千叶的杯里倒了水,千叶正要致谢,一抬眼,花羚眉头仍旧紧锁,神色略有不安。
她转动眼珠子扫了一眼尹屹澜,虽一个字没有吐露,但凭借二人多年默契,千叶也知花羚在表达什么。
无声中,二人已对上了话。
‘千叶,赶快给人弄走,你还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