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空瑟惊魂 3 入局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起,南风和灵犀就找到了一个棺材铺,用身上仅有的铜钱买了副木棺。
这一夜,柴生仿佛瞬间长大了。
他不哭了,冷静又坚强地为母亲换衣擦脸,将母亲长发梳理盘好发髻,用笨拙的小手插上一根草簪。
他将女子尸体抱起,轻轻放入木棺中,拉上木车,一步一步推到近处的一座荒山上。
棺材下葬,埋土,总觉得差些什么。
柴生找了一块木板,呆呆地坐在坟前,默默地一动也不动。
南风和灵犀守在柴生的身后,满是心疼地看着这个孩子又无能为力。
命数这东西,不是人身能左右的。
南风低声,在灵犀耳旁道,“此地不宜久留,是时候该走了。”
灵犀点了点头,她走到柴生面前刚要说话,就被柴生打断了。
“灵犀姐姐,帮我写个碑吧,我不会写字。”
说着,柴生将木板递给了灵犀。
灵犀应声同意,她坐在柴生身旁,在地上挑了个小石头,用石头上尖利的一角抵在木板上。
“柴生,碑上写什么呢?”
“就写柴生生母王秀之墓吧。”
“吧嗒”一声,手中的木板和石角都掉落至地,再一转眼,灵犀的脸上挂满泪水。
她不愿相信刚刚听到的话,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你刚刚说,你母亲叫什么?”
柴生看着灵犀的脸,郑重道,“王秀。”
灵犀重新拾起地上的木板和石子,灵犀咬着嘴唇,用力在石板上刻着字,泪水倾泻而下,滴落在木板上。
直到最后一个字刻完,她将木板交给了柴生,柴生在坟前挖了个小坑,将之插入坑中。
灵犀站起身,用袖子擦抹去脸上的泪水,她握紧了拳头,转身对着南风坚定地说道。
“你能看的出来,我也能看得出来,死的两个人其实就是一回事,不把这个案子查清楚,我是不会回去的。”
南风无言,灵犀满脸清泪倔强坚毅,无法动摇她的决定。
南风叹了声气,本想规劝她别趟浑水走为上策,这世上千万条路,不是遇见了就一定要走。
惹是生非不怕,就怕走绝了全无退路。
但南风还是点头应允了,她想起老爷子站在门前顾首遥望盼儿归乡的模样一时不忍。
此事不查,于心也有愧。
灵犀找到了当地县衙,击起了鸣冤鼓。
三声后,衙门打开了,高衙司从门内打着哈欠走出来,眯着眼睛不满道,
“这一早头的,何人击鼓啊?”
见有人出来,灵犀很欣喜,她走上前去,对高衙司道,
“衙司安好,我是街东头王秀的远亲,昨夜亥时家中生变,王秀丧身了,请衙司去看。”
高上冷哼一声,不以为意,
“王秀?它算个什么,穷命烂命多的是,死便死了。”
对于这番说辞灵犀十分意外,她肃然正色,
“人命岂有贵贱之分,况且王秀死因蹊跷,衙司身为朝廷隶属,当为百姓尽力!”
高上勃然大怒,骂道,
“你个外乡来的丫头,本大人劝你少管闲事,敢再闹,我就告你扰乱衙门公务,滚!”
说着,高上走进衙内,“轰”一声关上了门。
如此闭门羹让她十分意外,灵犀气得直攥手心,对着紧闭的大门怨起来。
“吃着朝廷俸禄又不为百姓谋事,简直就是草菅人命的蛀虫,待我回京一定禀告父皇,给你们好好整治整治!”
灵犀还在怨愤中,南风不经意一瞥,街上几人引起了南风的注意,
这几人她识得,正是沈家的家丁,但为首的年轻人有点眼生,他身着褐衣,正带着人朝着县衙的另一侧走去。
“灵犀。”
“嗯?”
南风指了指那一队人,没有多说灵犀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二人默契对视一眼,悄悄跟在了那一队人后头。
县衙侧门口,那年轻人轻轻叩门,门开,高上从门里走出,瞧了年轻人一眼,似是预料到了一般暗暗笑道。
“这不是沈家二公子沈秋的贴身护卫沈卫么,莫不是沈二公子有什么见教?”
沈卫扶手作揖,恭敬道,“高大人说哪里话,小人是代我家老爷来,
昨夜在家中发现了大公子的遗书,溺亡之事属实自尽,我家老爷不敢劳烦官爷,差遣小人来告知。”
高上冷笑一声,打了打哈欠,漫不经心,
“沈春的死状不像是自尽呢”
话未说完,沈卫靠前一步,他四下看了看无人,便从袖口中掏出几张银票暗暗递到了高上手旁,
“家中琐事让大人费心了,只是我家老爷年迈,对儿子思念得紧,还望大人宽恩。”
高上不动声色地将银票接过藏于袖口中,满意地轻咳一声,一改刚才难为的表情,
“既然案子清楚了,本官一心为民对苦主感同身受,自叫你们一家子团圆。”
说着,他朝门内招了招手。
不一会儿,沈春的尸体被抬了出来,沈卫致礼,“多谢大人。”
灵犀南风二人一路跟随着到了沈宅,眼瞧着尸体被抬进沈家后门,门一关,便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灵犀惊诧的很,疑惑愤愤地说道,“沈春死得那么蹊跷,说是自尽鬼都不信,那个衙司不作为也就罢了,这个沈家也是古怪得很。”
南风盯着沈卫的背影看,若说是二公子的贴身护卫,为何昨夜没见陪在沈秋身旁呢。
南风取出那半截布料夹在指尖看,她低头浅闻,有一股奇特的香料味。
灵犀注意到南风举止,便问南风,“你是怀疑”
南风点了点头, “面料相近,能近处探查就好了。”
话音刚落,后门又打开,沈卫走了出来,他左右探探,而后直朝着长街走去,风灵二人紧随其后。
古水镇西面有一处旧宅,如鬼魅般清冷幽寂,院门紧闭,门前三清铃铛隐隐作响,似是民间法观。
年轻人走入院中,院门闭,二人无法继续探查,面面相觑。
此时,路边走来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乞丐。
他端了一个破碗,拄着一个粗棍,疯疯癫癫地迎面走来,瞧见了此二人便停了下,把碗伸到了灵犀的面前。
“呀呀呀好人有好福”
瞧这老者可怜,灵犀忙从怀中取出早晨剩下的半块馍交给他,
“老人家,我实在没有钱了,只有这个,你不嫌弃就拿去吧。”
老乞丐用脏手接过馍子,自顾自地大口吃起来,灵犀指了指旧宅,又问,
“老人家,这是什么人家?”
老乞丐含糊道,“俗人昭昭,不问神嗔,俗人昏昏,撮土焚香,驱邪除晦化怨结,困邃之心往神堂。”
说完,老乞丐大笑着走远了。
南风灵犀二人互相对了一眼,老乞丐话中有深意,这时,旧宅门开,沈卫从中走了出来。
此番良机天赐,南风快步迎面,刚靠近沈卫时脚下一滑,与沈卫肩臂相碰。
“哟,对不住了,兄台可撞疼了?”南风假意笑道。
沈卫脸色嫌弃,他轻轻拍去肩臂上的灰尘,冷冷瞥了南风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便走了。
灵犀凑近,南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肯定地与她说道,
“左襟处有抽丝缺口,和王秀手里的残料对的上,并且二者间都有相同的香料气,无疑。”
灵犀一惊,问道,“你是说,王秀是他杀死的?”
“应该是,他勒死王秀,又把她吊在梁上。”
“可是沈家杀王秀做什么?”
这时,灵犀猛的一惊,想起了王秀生前发狂时的自语,顿时深吸一口气,低着声音和南风道,
“难道是”
南风早已察觉,她点了点头,
“我想,她应该是看到了沈春被杀的经过,这就是她必死的理由,当然这些都是猜测,最好的办法就是进入沈家。”
“说的容易,怎么进啊?”
“经这一夜风向就变了,沈堂大抵是知道了什么,如今要做法事,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灵犀心上一喜,小拳头轻轻朝南风手臂上一锤,笑道,
“哈!不愧是南瓜!”
想到了办法,南风却一脸沉闷,灵犀有点疑惑,“怎么了?”
南风看着灵犀天真的脸,心里有点沉重,
“此地民风不善,况且人命案极恶,
对行恶者来说死一人与死数人没有区别,不管沈家是否有勾当你都要小心。”
灵犀歪着脑袋打趣道,“哎呀,某人在关心我呀?”
南风不知怎么回答,灵犀坦然笑了笑,安慰着,
“我不怕什么罪什么恶,有你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南风轻声叹了口气,“怎么就那么信我了?”
“说不清,我就是信你,不管我发生了什么事,丢在哪里了,你一定会找到我的,对吧?”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