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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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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长叶两人回到了宅邸时,太阳已经半没入地平线,其实按时辰来算的话,并非太迟,只因时已秋末冬初,天黑得早。

    这宅邸里共有前院、正屋、后院三个部分,乌长叶刚搬来的时候只有阿秋和他一起,后来也没有花钱请人来做工。这个正屋有七十余平,前院八十余平,后院四十余平。正屋有上下两层,厨房、客厅、书房一类的功能性房间全在一楼,卧室全在二楼,共有六间,上下两层的来往靠的是一架木步梯。

    作为官家,这规模算小,不过只住他们两个人的话还是比较空的。

    乌长叶和阿秋虽然有明确的雇佣关系,或者说上下级的关系,不过乌长叶一直待阿秋如自己的亲兄弟,二人平常都是在一个餐桌上吃饭,乌长叶也一直让他住在自己府上。

    不过后来乌长叶把自己在泉州的阿娘给接了过来继续做下人工作,三个人便不显得太冷清。

    阿娘与乌长叶没有血缘关系,但也被当作是亲人。她原来是乌长叶的奶娘,一直在乌父那边作下人,乌长叶就职后把她接了过来继续打理宅邸的方方面面。

    阿娘如今年事已高,终身也没有嫁过人,很小的时候就在乌家做下人,连乌长叶的父亲都是她带大的,于他们全家而言,她早已经不是下人。更何况在乌家被抄家之后,她仍然决意留下继续照顾当时还年幼乌长叶,这一点则还为她与乌家的关系更添了一份恩情。所以乌长叶也是担心阿娘老了之后的生活,便把她接了过来继续为自己干活,打算就这样为她养老送终。

    阿娘对这一点也是心知肚明,满心感激,仍然坚持着尊卑有序。乌长叶常常希望阿娘能在餐桌上一同用餐,但她就是不肯,总是说着“少爷好心,但我是做下人的,上不得餐桌”,最终还是拉扯着失败而终。

    阿娘除去买菜的时间,平常一直待在宅子里,一遍又一遍地打扫院子,一针又一针地缝补,一次又一次地烹饪。于她而言,今天和明天和昨天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但每次遇见乌长叶和她说“阿娘好”的时候,她还是会高兴一整天。

    她也时常会回想曾经乌家还富饶的时候,那时候宅邸还很大,需要她带几个新人以添加帮手,然后一一教导。她在她们身上看到自己曾经的模样,却又担心她们变成自己,常常在最后的教诲中说道:“你们长大后一定要嫁个好人家,不能做一辈子下人,嫁人是你们一辈子都要追寻的东西,最好要生几个大胖小子,为你们家添彩。”

    话虽如此,阿娘却终身不肯嫁,生孩子也是不可能的。乌家人曾经也帮她物色过几个好人家,想着是感谢她多年的尽心照料,但都被她拒绝了,她说要在乌家做一辈子的工。这一点直到她死了也没有违背。

    见到乌长叶回来了,阿娘便立马停住了自己的回忆,把屉里保着温的饭菜迅速摆上了餐桌。

    边摆着,阿娘边把今天碰见的事和乌长叶说:“少爷,今天你不在的时候来了个人,自称是代理县令,说是要找你到衙门谈谈。”

    乌长叶思索了片刻,接着问阿娘道:“他还说了什么吗?”

    “没有,看到你不在,只教我转述这些就走了。”阿娘手脚麻利,摆上最后一道菜后便出门离开了。

    乌长叶和那个代理县令不熟,只是在交付官印的时候见过一面。但不管有什么事,他眼下的重心还是在寻花上。

    指令上没有规定截止日期,可能是说不着急,也可能是随时就要交差。乌长叶不知道这件事的紧迫和重要程度,只觉得头上因此悬上了一把达摩克斯之剑。这也赖他前不久看来一个叫“李善德”的人的故事,皇帝要这个人去从岭南送荔枝到长安,单看着确实异想天开。

    现在看看这次要乌长叶寻花,是否也有几分相似呢?乌长叶只觉得至少现在自己和李善德一样焦虑。

    乌长叶在后院养了些兰花,吃完饭后他便去了后院看看,希望能借此有所缓解。他刚来的时候院里空空,自己也没什么特殊爱好,便买了两个大缸放在前院,添了泥灌上水后就试着开始养荷花,但一个夏季就给养得只活下几枝,后来阿秋说他也想试试养花,便把剩下的荷花交给阿秋去养。

    谁知到了阿秋手上,那荷花居然渐渐茂盛了起来。乌长叶对此事百感交集,便又买来了兰花种在后院,虽然也养成了一堆散兵败将,但至少花还活着。乌长叶也问过阿秋有没有什么秘诀,但阿秋只是挠挠头道:“我也不清楚,就是感觉这些花什么时候需要浇水施肥,就给它们浇水施肥了。”

    看着眼前的兰花,又想到这件事,乌长叶只感觉更焦虑了。

    接着他回了自己的卧室,想着明早早点去找那个白代理问清楚,然后再快点继续去找花,但也许是因为睡得早了,乱了规律,他反而睡得较以往更迟。

    次日醒来,乌长叶感觉头痛,是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梦。他洗漱后便去找阿秋,阿秋还在睡觉,乌长叶把他叫醒跟他说道:“起床了,今天要去找那个代理县令”

    阿秋刚醒来还带点迷迷糊糊,睁眼看到乌长叶眼布血丝,还印堂发黑,担心道:“你昨晚是不是又失眠了?要不再去睡一会儿,这事也不必这么急。”

    乌长叶叹道:“阿秋,我昨晚做了一个怪梦我梦见花儿和她的影子自杀了;我梦见水淹死了水,火烧尽了火,石头砸在玻璃上,自己反而碎掉了;我梦见长夜漫漫,烛光最终熄灭;我梦见毒蛇毒死了自己,家猪撑死了自己;我梦见百树不出芽,遍地尽饿殍;我梦见有只老虎向我扑来,把我咬的遍体鳞伤,但我只想着逃跑直到你出现,递给了我一把剑,我才奋起反击”

    “你准是被找花这事搞得太焦虑了。”

    乌长叶觉得也是,梦境里梦到的事物本来就奇奇怪怪的,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算了,先走再说吧。

    想到这里,乌长叶又整了整自己的青袍才出发去衙门。

    衙门和乌宅都位于潭州城的东部,两者仅二里之隔,往来有直道,很是方便,路段中间会经过一个岔路口,向另外一条路走去能快速前往集市。

    来到衙门,看着府上的桌椅柱顶,乌长叶不禁为自己打抱不平,自己的学识竟然用来找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等候许久却迟迟不见那白代理来,临近中午,才见着一圆滚滚的官员走了过来,正是那个代理县令。他生得额阔脸圆,眼圆眉短,养得很是富态。

    “嘿,这不是乌大人吗?看来我昨天没有白跑一趟啊。”代理县令终于来了,他身后还跟来一个书生打扮的瘦子,身上有一股浓烈的香水味。

    乌长叶之前没见过他,但对他身上这股味道感到恶心,暂且不知其缘由,不过还是照常寒暄开口:“白代理,好久不见了,这位是?”

    “他呀,额,是我的随从,大概跟你身后这个差不多吧。”

    乌长叶闻此赶忙瞥了眼身后的阿秋,生怕他会冲动做什么出格举动,好在他还是面不改色,并未有所倾向,便接着说:“白代理好会说笑,这两人单看体格就差之千里,怎么会一样呢。”

    “亏得乌大人是进士出身,怎么连这些话都听不懂。”那个书生打扮的人突然说话了,发出略刺耳的笑声。

    乌长叶第一次将震惊流于表面,他有些惊世骇俗的猜想,但又很快收住了,略加尴尬道:“白代理真是心胸宽大,以己度人,但我等不似白代理高雅。不过我们既然是来谈正事的,闲杂人等就不便在场了吧。”

    “乌大人这是嫌弃我呢。”那个书生打扮的人又说话了,乌长叶这才仔细看清他的脸,浓妆艳抹,看着艳丽且俗气,若非今朝女子不得如此打扮,不然确实难辨雌雄。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也就是来告诉你,你的月俸,以后都减半。”白代理发话了,眼神尽量装的镇静,但被乌长叶一眼看穿了他脆弱的伪装。

    “这种事应该是户部的人来告诉我吧,怎么需要白代理来亲自转告呢?更何况我都没有提前收到文书”

    乌长叶话还未尽,就又被那个瘦子打断了。

    “我们白大人体谅你,你整日又不用处理公事,按理一分钱都不该拿,我们白大人还是好好求了情才帮你留下了一半。”

    “这位,额,兄台?你是在哪做的大官?我和白代理两人正在谈公事,怎么容你在这不分场合肆意地插话,你就不怕被杖责吗?”乌长叶将目光插到了那个书生打扮的人身上,谁知那个瘦子就这样被吓住了,躲到了白代理的身后。

    “乌大人,”白代理道,“你别那么易怒,这种事情也是我不能掌控,不过我还有一事要请教你,你和我讲一讲这潭州城的大致布置吧。”

    官府墙上不是挂着一张皮纸图吗?乌长叶虽有疑惑,但还是介绍道:“潭州城东西长约一百里,南北宽约八十里,合约三万亩地,有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条主道将潭州城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大区,四条主道依次叫王侯道、燕雀道、鸿鹄道、将相道,汇集处是我们城中的大集市。”

    乌长叶顿了一下,又道:“东区即是我们这里,为行政区,官府和六部分司都在这一区;南区为民宿区,平民百姓多居于此,农田也富集在那一带,官府准许他们私设一个农集市;西区为学区,有大小学堂,还有设有武寺,总监狱也在那一块,断头岭也在西区城外围;北区为商区,商贾豪绅多居于此,他们私设有一个小集市。”

    讲到这里,乌长叶又停了一下,目前为止讲的都是地图上可查的,还有些地图上不可查的要不要告诉他呢?

    乌长叶想了想,既然他都扣自己月俸了,那么自己也没必要这么好心了,于是说道:“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你可以去问问范主簿,他虽然年事已高,但知识渊博,只是喜欢在吃饭的时候才开口,我想这对于白兄弟来说不是问题。”

    白代理听后笑呵呵地拜了一谢。乌长叶见他没有什么再要说的,便拱手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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