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阳镇遇险
草原的夜空中缀满了繁星,徐徐清风拂面,月色下的河水静静流淌,在月光下依稀闪烁出点点波光。
夜已深,陆瑾辰的毡帐内灯火通明,王昶看着默默收拾行囊的人,“你这样不管不顾,那阿许呢?你还记得去年夏日她悲痛欲绝,卧床不起的模样吗?”
陆瑾辰身形一僵,想到阿许,他心中仿佛被刺扎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王昶,“如果我没有回来,你替我好好照顾她。”
王昶双眉紧蹙地说道:“你明知她心中只有你,你想让她一辈子郁郁寡欢吗?”
陆瑾辰停顿了许久,“阿许个性开朗,她不会一直活在过去,万一真有那么一天,你多带她出去走一走,她喜欢自由。”
王昶闭上眼睛,长叹了口气。
陆瑾辰看着毡帐外驻守的士兵,沉稳地说道:“丈夫当为国,破敌如催山。最初圣人亦竭力阻拦,但我早已下定决心,自离开长安那日我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这次半路能遇上你们,再见她已是上天给我额外恩赐。我已经很满足了。所以你不必介怀。”
王昶看着他坚毅的眼神,怅然地摇了摇头,“于国家而言你是一个好臣民,但对于阿许,你不是她的良配。”
陆瑾辰看着王昶失望的背影,唇边浮起一抹苦笑,双拳攥得死死的。
两日后,陆瑾辰背着行囊,带着林秀和林云,在崇德手下和高崇的带领下,前往登里部落。
陆瑾辰在草原驰骋了两日后,高崇指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说那群山环绕之处就是登里的部落。
这里群山环绕形成了盆地,面积不小,水源充足,水草茂盛,地理环境优越,且山脉与外界形成了自然的屏障,易守难攻。
据高崇说,登里的部落地理环境在其他几个部落中是最好的。
果然环境优越,基本生活可以满足,根本就不用去参与牟羽那些烧杀抢掠的事,也不想理会草原部落内部的纷争。
登里热情地招待了来自大唐的贵客,但一听说陆瑾辰说明了来意后,面露难色,委婉地说:“我年岁已大,也实在是动不了,不如就这样安度晚年。”
陆瑾辰摇了摇头,劝慰他:“‘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句话相信可汗早已听过。牟羽已经在拉拢比栗,若他们两个部落联合,恐怕可汗这儿也是岌岌可危。”
登里笑着:“御贤王难道就不担心我会和牟羽联合?”
陆瑾辰眉眼上扬,淡淡一笑,“我信可汗是明智的人,牟羽生性残暴不仁,既能斩杀立功的将领,又如何会善待这些所谓的盟友?”
见登里还在沉思,陆瑾辰心境坦然地说:“我大唐对回纥的政策一直没变,降则抚之,叛则讨之,只要是真心想和大唐和平相处,都能够平等相待,彼此团结,共促边境安宁。这不也是可汗所希望的吗?”
登里听完哈哈大笑,称赞着:“御贤王有勇有谋,机智过人,我相信和你合作定不会让我失望!”
陆瑾辰心里暗暗舒了口气,一口饮下了杯中的酒。
月上中天,夜明如昼,月光穿过扶疏的树木枝叶,近窗的枝条暗影投落在木质的窗棂上,伴随着阵阵夜风吹过,但见窗上墨影纷纷,来回游动,令人眼花缭乱。
周许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枝条影子随风舞动,她的心也乱了,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阿许还没歇下?为何而忧愁叹息呢?”窗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周许定了定神,只见窗外不知何时有个身影坐在了树下。
她推开房门,走到赵言舟跟前,“你何时来的?”
赵言舟哼笑着:“我坐了半天了,看你一直心绪不宁,没有打扰你。”
她默默地坐在了赵言舟身旁,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低声说:“我很害怕,我怕他再也不回来了。”
赵言舟看着她单薄的臂膀,无助的神情,一把搂住了她,安慰着:“不管别人如何,我愿意,陪你历经悠长的岁月,陪你看尽浮华的变迁。无论如何,我总会在你身旁陪着你。”
周许的头靠着他的肩膀,眼底的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打湿了肩头的衣衫。
他眼尾泛红,心里默默地说:“我只想牵你的手,从心动,到古稀,到尽头。”
清晨起来,红日满窗,周许推窗向外望去,但见树木葱郁,树梢枝头被晨曦映照得一片绚烂,晨鸟在枝头啾啾鸣叫。
树荫下的男子的眸子透彻干净,正笑吟吟地看着她,“今日我带人去朔阳县看团练兵,你想一起去吗?”
周许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孟霜和穆尘正欲跟上。
周许回头,慎重其事地说:“今天官兵们都跟着呢,你俩今日休沐一天。”
因为鸳鸯阵在州府官兵中练习熟练了以后,迅速推广到团练兵中间,也练了一阵子。
为了检验演练成果,也为了让百姓们到时候不慌,陈绪还带着官兵和民兵玩了几次真刀实枪地实战演。
团练兵对阵募兵这些专业兵体力上处于弱势,
最初看着募兵“百骑卷平岗”的架势,有的团练兵当时都呆了,好在指挥人员还算靠谱,赶忙列开阵型。开始团练这边有些乱,后来倒越打越有章法。
演练了几次后,团练兵越来越有信心了,和募兵在招式上也不差多少。
周许看着这些原本手持农具的农人们能练成这样,真是实属不易。
原本以为实战还远,结果在结束了第一轮对垒后,突然塔楼上负责瞭望的民兵吹响了信号,这是代表敌军来了的信号。
回纥约八十骑犯边清云镇,清云镇最靠北,也是屡屡遭受侵犯的镇子之一。
听到信号,民兵们连忙把做好的拒马木拦上,铁蒺藜铺在镇口必经道路上。
赵言舟急忙吩咐周许和村民们一起待在屋里躲好,周许看着他担忧的眼神,笑着安慰他:“没事的,不要担心我。”
转眼回纥骑兵一股风似到来,踏上镇口的道路,马掌遇上铁蒺藜,被扎得鲜血淋漓,马失了前蹄,马背上的人瞬间被甩了下来。
已经有数十匹马倒地,后面的回纥人不敢上前,知道地上有鬼,纷纷另辟蹊径,从旁边绕道进入镇子,又有骑兵被设在暗处的绊马索绊倒。
早已守在路边的官兵们和团练兵纷纷摆开阵法,和回纥人搏杀起来。
周许带着一个五岁的孩童躲在屋内的柜子中,其他人各自躲在了隐蔽的地方。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武器碰撞的铛铛声。
她紧张地屏住呼吸,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地跳。
这时有人用力地把门踹开了,周许从柜子缝隙看过去,一个身穿回纥骑装,手持长矛的人四处环顾着。
周许瞪圆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这是她两世以来,头一次感觉死亡离自己这么近。
就在她看着那男子慢慢走近时,身旁的孩子按耐不住,自己推开了旁边的柜门,爬了出去。
那回纥骑兵举起了长矛,慢慢走近,孩子吓得愣住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周许吸了口气,果断推开前面的柜门,跑出去拉上孩子的手,向后跑去。
那骑兵举起了手里的长矛,正欲往周许身上刺去,后面一把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赵言舟果断拔出剑,对周许说,“快跑!”说完转身拦住了后面赶来的回纥骑兵。
周许拉着孩子的手,往后门跑,穿过庖房,刚到后院,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一脸猥琐,手里拿着剑,从院子外面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周许松开孩子的手,低声说:“快跑!”
孩子扭过头跑向了院墙上的小洞。
“想不到这个小镇里居然还有这么俊俏又白净的小郎君!”男子手里拿着剑,边说着,边一步一步地向她逼近。
周许退到了后门的墙边,拿起靠墙的铁锹,还未来得及举起来,突然后颈挨了一掌,周许眼前一黑,整个人靠着墙,一寸一寸下滑,倒在了地上。
等周许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树林地上。
一个男子声音:“阿赢,你这次真不和我一起前往漠南?”
“草原有什么好?还不如云州,吃喝玩乐,还能有这么俊俏的小郎君!”猥琐男回答。
“那你一个人务必注意安全!你知道大唐皇帝正四处通缉你。”
“放心,我如今学会了易容术,谁都认不出我的真面目。”猥琐男得意洋洋地说。
男子点点头,转身走了。
周许紧紧地闭着眼睛,听见那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依旧佯装晕倒,她知道那猥琐男对她起歪念,暂时不会杀自己。
果然那人在周许面前蹲着,低下头,开始动手解她衣衫的纽扣。
周许屏住了呼吸,第一个纽扣被解开,
在那人聚精会神解第二颗纽扣时,周许猛地抬起头,重重地砸在那人的头上。
猥琐男被撞了个措手不及,瞬间眼冒金星,头破血流,他捂着头坐在了地上。
鉴于物理里,作用力和反作用力的关系。周许也没好到哪去,她赶快爬起身,撞撞跌跌地向林子外面走去,额头上的血顺着眼窝流进了她的眼眶,她两眼通红,视线模糊了也来不及擦一擦。
很快猥琐男缓过神后,在后面又追了上来,周许回头看着他渐渐逼近的身影。
她左右看看,急急忙忙脱下自己的外衫,扔在了地上。飞快地躲在了旁边的一棵大树后。
猥琐男走上前,捡起周许的外衫,深深地闻了闻,狞笑着四处张望,“别躲了,快出来吧,你跑不了的。”
他边说着,身体往后退了几步,周许举起早已准备好的棍子,从猥琐男的后方袭击了他。
虽然她使了全身的力气,但棍子只打在了男子的后背上,由于她的力气太小,这一棍对他没有太大的损伤。
猥琐男转过身,开始挣抢周许手里的棍子。两人注意力都在抢棍子上,丝毫没有注意脚下,一个没站稳,两个人从树林的坡上滚了下来。
周许的后脑撞在坡底的石头上,彻底晕了过去。
赵言舟带领着官兵和练兵团一起,协同作战,终于把回纥人赶走了。
赵言舟第一时间就到处找周许,屋前屋后,找了个遍,也没看到她的身影。
属下给他汇报战果,最后的战果是:共杀敌五十六,获车马二十七驾,我方战亡四十人,伤十九人,无平民伤两人,无粮草损失。
赵言舟摆摆手,根本听不进去,他急忙召集所有官兵和练兵团在镇子附近一起找。
这时一个中年女子牵着一个孩童走了过来,他就是今天周许护住的那个孩子。
他把赵言舟拉到了后院,孩子太小,说了半天,根本说不清。
赵言舟急得满头大汗,只知道是有人把周许带走了。
夕阳沉没在西山之后,夜幕缓缓落下,天地被暗影笼罩。赵言舟心急如焚,他懊悔不已,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镇上的村民得知周许为了救孩子,落入了歹人之手。他们自发地点起火把,进到山里和周边树林帮忙四处寻找。
很快有村民发现了树林里的衣衫,赵言舟接过一看,是周许今日穿的,衣衫上面还有点点的血迹。
赵言舟眼圈红了,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了嘴边。
他忍住内心的伤痛,一把擦去眼泪,深吸了口气,佯装镇定让人继续在附近寻找。
周许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得紧紧地,嘴也被堵了,整个身体蜷缩在地上。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只见那篝火后面坐着的,仍然是那个猥琐男的身影。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头晕乎乎地,额头的血没流了,但后脑勺隐隐作痛,应该伤得不轻。
周许想起了赵言舟,估计他现在都要急疯了,怎么办呢?
她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猥琐男一动不动地靠着墙,似乎是睡着了。
周许耐心地等着,等到夜深,等他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