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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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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许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混沌了片刻后,忆起自己原是在集市上看一群人跳傩舞,后来被人蒙住了口鼻……

    她突然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起身,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衫,除了有些脏乱褶皱外,还算完整。

    周许环顾房间四周,空无一人,竹窗外薄雾冥冥,靠窗的桌上摆着一张微黄的素绢,旁边放着一枚端砚,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

    她掀开被子走下床,正欲悄悄开门逃走,门被人突然从外面推开,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走了进来。

    周许连连后退,焦急地环顾左右。

    看着女子的双眸似受惊的小鹿一般,害怕,惊慌。男子恍然,连忙解释:“不用害怕,是我救了你,我不会害你。”

    周许见他一袭青衣丝履,长身玉立,浓墨般的长发垂落腰间,清俊的脸上带着谦和温润的笑意,一举一动皆有清正端雅的君子之风。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周许质疑地问。

    男子微笑着,“这里是城外的云来客栈,今日辰时,在西市街道上,我见你被人迷晕,悄悄地尾随其后,救了你。”

    周许半信半疑,“你为何救我?”

    男子没有回答,反而轻笑,“你身上玉佩是你的吗?”

    “一个朋友送的。”

    “那个人是不是叫陆瑾辰?”男子笑着问。

    周许瞪大了眼睛,“你如何知道?”

    男子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递给周许,“看看,和你的是一样的吗?”

    周许伸手接过,对比身上的玉佩,果然玉质,成色,甚至下面的流苏都一样,只是玉佩中间雕刻的花纹不同。

    周许疑惑地问:“你是陆瑾辰什么人?”

    男子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我叫陆瑾暄,是阿辰的兄长,他的父亲是我的伯父。”

    周许才恍然大悟,突然想起自己今天突然失踪,恐怕自己兄长和陆瑾辰要急死了。

    周许急忙推开窗户,看着外面已是夜色弥漫,焦急地说:“我兄长若是知晓我失踪了,恐怕寝食难安。”

    陆瑾暄安慰着:“我已经让人给陆府送信了,阿辰应该知道。”

    陆瑾辰在破庙发现救人者的招式后,没有再继续找下去,直接带人回到府里。有下人递上来一封信,陆瑾辰急忙拆开,等看完信,整颗心终于放下了,立即派人给周府带口信。

    周晏之得知周许的消息后,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等陆瑾辰和周晏之连夜赶到城外的云来客栈时,已是晚上亥时,周许正坐在客栈房间的桌子旁打盹,陆瑾暄亲自持剑守在了门口。

    陆瑾辰匆忙踏上客栈楼梯,一眼看到了守在门口的陆瑾暄,来不及寒暄就推门而入,终于见到烛光下,坐在窗前,那个让自己惦记焦急了一天的身影。

    那种害怕失去她的心情一下涌了上来,险些将他完全淹没。

    他狠狠地将她一把揽入怀中,用尽了所有的力道去拥抱她,感受她的存在。

    周许被他勒得都快要无法呼吸了,身后两个吃瓜群众笑着说:“差不多行了,这是当我们都是隐形人呢?”

    陆瑾辰这才慢慢松开了手臂,从头到尾打量着周许,见她一如往常的模样,长舒了一口气。

    陆瑾暄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她没事,我一直都在呢。”

    陆瑾辰的眼神这会才舍得从周许身上移开,“这次多亏了兄长,救命之恩我记在心里了。”

    “你我兄弟还客气!”

    周晏之上前拉过周许的手,“这次直的差点吓死我们了,你陆兄长急得差点要动手杀人了。”

    周许被惊得合不拢嘴,嘀咕着:“也不至于吧。”

    陆瑾辰看着周许浑然不觉得危险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几个人连夜从郊外进城。周许进屋没有看到阿桃,连一向守在门外的天远也不见踪影。

    周许疑惑地问阿橘,阿橘支支吾吾地说:“他们在偏房。”

    “他们护主不力,犯下大错,自己主动领了家法。”周晏之从门外走了进来。“以后你身边有清浅和江枫就可以。”

    看着周许紧皱的眉头,“这也是你陆兄长的安排。”周晏之安慰着。

    “等他们伤好以后,可以回来我身边吧。”周许恳求着。

    “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你早点休息。有话明日再说。”周晏之交代阿橘后,转身离开。

    陆府后院,陆瑾辰和陆瑾暄还坐在桌前聊着。

    “你是看到了阿许身上的玉佩才留意她?”

    “她在胡人商贩面前停留时,我正好离她不远,无意瞧见了她腰间戴着你的玉佩。后来见她被一群舞者包围,我才紧随其后。”

    陆瑾辰再回想起当时的险境,仍然心有余悸。

    第二日午时,陆瑾辰带着董明皓、苏慕箐来了,周许诧异地看着眼前跪着的两个人。

    董明皓拱手致歉,“郡主年少不懂规矩,我不但没有好好规劝,反而抱薪救火,差点酿成大祸,请周郎君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们这一次,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周许笑着问:“不知郡主是什么意见?”

    苏慕箐怏怏不服地说:“以后我不会再来中原,和你也不会再有任何纠葛。”

    周许拍了下大腿,“那就太好了,彼此互不相见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董明皓从袖带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多谢周郎君海量,这个瓶里是南诏独有的神丹,对于止血有奇效,更可在关键时期护住心脉,争取一线生机。请笑纳。”

    周许笑着接下了神丹,客气地送走了董明皓和苏慕箐。

    阿橘撅着嘴,跺了下脚,“小娘子就这么放过他们?”

    周许淡淡一笑,“他们身份特殊,而我又无大碍,关系太僵硬对双方都不好。”

    皇帝在内殿听了周许原谅了苏慕箐,连连点头,赞不绝口,“她是个聪明人,知进退,明得失,懂取舍,识大体,有敬畏。难怪你对她如此倾心。”

    陆瑾辰犹豫着开口:“那我们俩……”

    皇帝笑着:“你放心,诏书我都已经写好了。”

    陆瑾暄在长安待了几日后,便欲动身离开,陆瑾辰再三挽留,他只是笑着说:“本来此次也是为了陪你嫂子回汉中娘家,想着汉中距离长安不远,才决定过来看看你,现在见你一切都好,我也放心了。”

    陆瑾辰上前抱了抱这个一直在家里默默顶门户的兄长,“兄长的情谊,我感激不尽。”

    陆瑾暄笑着:“与其感谢我,不如早日把她娶回家,婚后找时间回趟钱塘老家,你这么多年没回去过,大伙都惦记你呢。”

    陆瑾辰笑着点点头,“一定回。”

    在陆瑾辰默默的期盼中,终于到了上元佳节,宫里为来长安的使臣举办了辞别的宴席。

    酒宴上,苏慕箐一反常态,只是默默地坐着,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陆瑾辰好不容易等到宴席结束,迫不及待地抽身离开了。

    这边周许刚从房间里出来,就看见对面一身华丽锦袍,风姿秀逸,脚步轻快,脸上挂着春风细雨般微笑的人向她走来。

    周许含笑着站在原地,陆瑾辰上来就牵起她的手,放在嘴边吻了下,“一起看花灯!”

    周许害羞地点了点头

    上元佳节的夜晚,天气极好。天空有几颗发亮的星,寥寥几片白云,一轮满月像玉盘样嵌在蓝色天幕里,月色如诗。

    街道上处处张灯结彩,整条大街像是办喜事,红火而美丽。街上有名的老铺子都要挂出上百盏灯来,各形各色,有的是用竹子做成各种小动物的花灯,有的是牛角的,有的都是纱灯,溢彩流光,似火树银花不夜天一般。

    大街小巷,都是熙来攘往的人群。陆瑾辰旁若无人地拉着周许的手,慢悠悠地走在街上。

    周许看着旁边很多人看着他们掩面而笑,窃窃私语,无奈地要松开手,陆瑾辰笑着抓紧了就是不肯松。

    周许恼羞成怒地说:“松手,我可不想让别人看笑话。”

    看着她撒娇又生气的模样,陆瑾辰这才笑着松了手,满脸遗憾地摇了摇头。

    周许好奇地看着街边的小摊,吹糖人的老丈正在表演,只见他把糖稀放在木模内,拿到嘴边,用力一吹,过了片刻,打开木模板,一个金鱼形状的糖人就出现在了眼前,简直太是神奇了。

    陆瑾辰见周许孩子般看得目不转睛的模样,脸上不自觉露出了宠溺的笑容。

    老丈小摊上做好的糖人有各种形状,小鹿、金鱼、耗子、灯笼等等。

    周许看了半天,选了一个小鹿的糖人,正喜滋滋地拿在手里,只见身旁两侧有两只手伸了出去,同时递给老丈银钱。

    周许疑惑地转过头,只见一个风尘仆仆的人,他的衣衫上布满黄色的尘埃,头发犹如野草般凌乱,发梢被风尘晕染,泛着隐约的土色,一双略显疲惫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动人的光彩,嘴角上泛滥的胡茬无言地说明了他这段时间的经历。

    周许愣住了,“呦呦!”赵言舟眼角带着笑意,说完闭上了眼睛,整个人缓缓地倒向了她。

    周许连忙扶着他,一旁的丁冲赶忙跑过来帮忙,满脸歉意地说:“郎君无大碍,应该是累得虚脱了,他匆匆赶来长安,近十天才睡了两个晚上。我们送他回去就好。”

    说完,丁冲招呼一旁的下人一起扶着赵言舟走了。

    周许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一起架着他离去的背影,半天没缓过神,他喊了呦呦,难道他恢复记忆了?

    陆瑾辰在一旁看着周许发愣的表情,一把抓住她的手,一言不发地往回走。

    周许糊里糊涂地跟着走,“去哪?”

    陆瑾辰头也不回地说:“回家。”

    周许挣扎着,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大,“放开,手疼,我手疼。”她叫唤了两声。

    陆瑾辰松了手劲却没有松手,一直拉着她往前走。

    “陆瑾辰!”周许大喊一声,语气里已带有怒意。

    他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周许,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回家好不好?”

    周许看着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有些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路默默地走着,周许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一脸凝重、心事重重的表情。

    周许咬了咬嘴唇,始终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陆瑾辰把周许送回了她的院子,临走时他看着周许灿若繁星的双眸,心里似乎有千言万语,停顿了许久,却一个字都没说,转身离去。周许不明白他突然是怎么了。

    回到房里,她想起今天在街上看到赵言舟饱经风霜的模样,不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算了,无论他过得好坏都与我无关了。”周许摇了摇自己的头,告诫自己要清醒。

    过完了上元佳节,今日所有的使臣都陆陆续续地离开长安,陆瑾辰身着官服,骑着马,带着户部官员在城门口待了一天,终于把人全部送走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马上调转马头,身上官服都没换,匆匆忙忙地赶往了周府。

    此刻周许坐在院子里,听着赵言舟说明了事情的始末。

    “我与欣儿并未有夫妻之实,孩子不是我的,我也是一直都被蒙在鼓里的。呦呦,即便如此,你也不肯原谅我吗?”赵言舟恳切地请求。

    周许看着他受伤的眼神,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你就像我生命里的一束光,没有了你,我的人生就如同生活在黑暗里,没有了方向。这些天,我就像行尸走肉一般。你可以救救我吗?”赵言舟卑微地看着周许。

    “你,忘了我吧。”周许艰难地说了出口。

    赵言舟苦笑着,手里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你教教我,教我如何忘了你。我喜欢你十年了,你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如果要我忘了你,不如直接把我的心挖走吧。反正我的人生没有了你,我也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不如杀了我吧。”

    周许震惊地看着赵言舟。

    此时小院门外的阴影下,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上,眸子里的怒火似乎都要将他燃烧殆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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