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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伤过度终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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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两日,马车驶进了长安城,陆瑾辰和周晏之提早得到消息,早早地候在周府门口。

    马车到了周府,周晏之扶着周许下马车,见她一直面无表情,木然地一步一步往前走,拉了拉她的手臂,关切地问:“阿许,你说说话!”

    一旁的陆瑾辰看到周许的身影,开始还欣慰地笑着,很快就发现不对劲,周许呆滞如木偶,周晏之拉了拉她的手臂,她竟然要摔倒似的向前扑去。

    陆瑾辰飞纵上前,抱住了她,周许一口血吐在了他的衣襟上。

    陆瑾辰立刻抱起周许,一边向她房间里跑,一边叫:“快叫医者来。”

    赵言舟在一旁看见那吐血之人,不知为何,竟有一丝丝心痛。

    陆瑾辰小心翼翼地把周许放到床上,用衣角擦去了她嘴角的血,看着她虚弱又失神的模样,陆瑾辰转过头,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拳头。

    赵言舟的事,林云已提前和他汇报了,知道周许肯定会难过,可真看到她为了那个男人伤心到吐血,陆瑾辰嫉妒得要发疯了。

    周晏之拉着医者快步地走了进来,老医者仔细诊查了,“这是骤然间伤心过度,却没有发泄出来,反而一直强行压制着,伤到了心脉。刚才那口血是心口瘀滞的血,吐出来反而有好处。这段日子需静心修养,不宜再有大喜大悲的情绪。”

    陆瑾辰点了点头,“下去吧。”周晏之心痛又恼怒:“你真是个傻子,那个人竟值得你为他伤心至此!”

    周许听了,只是转过头去,眼角默默流出了泪水。

    陆瑾辰依旧留下了清浅照料她,回到府里,王昶还在等着,“阿许他怎么样?怎么会吐血?”

    陆瑾辰一脸疲倦,“无大碍,只是忧思过度,加上身体太过疲累,休养段日子就好了。”

    “那就好!”王昶舒了一口气。

    这一晚,周许睡得不安稳,总是半梦半醒,醒来就想起赵言舟曾经说过的话,“阿许,我们成婚好不好?我们年底就成婚好不好,一日见不到你,我都想念得紧,我想早点与你日日相伴。”

    周许的眼泪滚落,她用被子角默默地擦去,虽然没有发出一声哭泣,可随着眼泪落下,鼻子开始堵了,鼻息自然而然就变得沉重,在静谧的夜晚格外清晰。

    清浅轻轻地试探了她的额头,果然有些烫手,连忙唤阿桃端来退烧的汤药,周许乖乖地一口喝下后,笑着说:“你们都下去吧,不用在这里守着我了。”

    清浅点了点头,“我就在门外。”

    从这一晚开始,周许越发病重,整个人昏昏沉沉的,醒了就喝药,喝完药就睡。

    皇帝知道赵言舟平安归来,随即指派御医去赵府给他看病,御医把完脉后,说这个是由于头部遭受重创,产生淤血阻塞了神经,从而导致失忆。这个无特效药,需要慢慢调理,日后才有可能恢复记忆。

    因赵言舟是因公导致受伤失忆,皇帝特下旨封他为“神威将军”,赏赐了金银玉帛,并派专人护送他及家眷回徐州。

    临走前一天,丁冲悄悄来看周许,被阿桃看到了,翻了个白眼,重重地哼了一声。

    见丁冲可怜的模样,天远还是让他进去了,他看着躺在床上一直没有醒来的周许,重重地磕了个头,哭着转身离去。

    周许就这样昏睡了五天,陆瑾辰无奈把宫里的太医都请来了,诊断结果一致,因为思虑过多,伤心过度,加上身体长时间太过疲累,导致发烧一直不退,借现在重病一场未必是坏事。

    王昶见周许迟迟不好,再也没有心思待在工部,回到皇宫,命人送来一堆补药,隔几日就过来看她。

    清浅每日深夜向陆瑾辰汇报,周许近来每天只醒来一两次,喝完药后,很快又睡着,偶尔梦里会哭泣,会说梦呓。

    陆瑾辰下值后,日日都会来看她,就似在洛州医馆一般。看着一直昏睡的人,陆瑾辰心疼又恼火,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她走出这段噩梦。

    周晏之每晚会坐在周许的床边,拉着她的手,一直和她讲,讲小时候兄妹间的趣事,讲阿耶阿娘对她的偏爱,讲她的恃宠而骄,讲她的乖巧可爱,讲这个家因为有了她,多了很多的欢乐,讲她对两位兄长而言,是多么宝贝的小妹。对于阿耶阿娘,是多么宝贵的女儿。

    周许半梦半醒时,听着听着都会感动得落泪,她很想醒来,可是身体却总是这么酸软无力。

    时光谢了春红,太匆匆。人间,最留不住的就是时间了,不觉已经是八月末,时间如水,穿过时空,来到秋色人间。

    在落叶漫舞,秋花绽放的八月底,周许睡醒了,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半睡半醒的眼神很是朦胧,看了看窗外的阳光,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这次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了。

    阿橘阿桃喜极而泣,赶忙吩咐厨房给小娘子炖点上好的补品。清浅终于露出欣慰地笑容,忙扶着她坐了起来。

    周许贪恋地看着窗外,芭蕉摇曳着片片碧色,映上了桌案。她笑着指向窗外,“这芭蕉叶片真是硕大,摘下来都可以当扇子使了。”

    清浅笑着:“等你好了,你去摘。”

    周许笑着讨好她:“你也来帮我?”

    清浅看着周许脸上又似从前那般顽皮的笑容,哽咽着:“好,只要你喜欢,我们把满院子芭蕉都摘了。”

    周许听完哈哈大笑,转身看到阿桃端上来的人参汤,皱着眉头,还是一口气喝完了。

    阿桃高兴地说:“小娘子不知,这段时间家里灵芝燕窝人参都快堆满了,小娘子以后每天就慢慢喝吧。”

    周晏之刚回到家就听说周许醒了,赶快跑进周许的小院,还未进门,就听见周许的笑声,一推开门,果然看见周许倚靠在床前,听着阿桃讲最近街上的趣闻。

    周晏之上前就抱住了周许,心有余悸:“你昏迷了大半个月,吓死我了。”

    周许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让阿兄担心了。”

    周晏之这才松开手,“还有你陆兄长,他日日都来看你,他对你的关心一点都不比我少。”

    周许笑着:“是是是,等他来了,我向他赔罪。”

    “那你准备怎么向我赔罪呢?”门外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说曹操曹操就到,陆瑾辰笑吟吟地从门口走了进来,眼睛一直看着她。

    周许眼珠转了转,撅着嘴,“大不了,等我好了,再去工部帮你。”

    陆瑾辰微微一笑,“你说的,不许后悔!”

    老医者过来请完脉后,欣慰地说,“身体已无大碍,以后就是慢慢调养即可。”

    看着笑语嫣然的周许,陆瑾辰欣喜不已,心中那个念头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他拍了拍周晏之的臂膀,“走,我们兄弟好久没有去喝一杯,今天我请客。”

    周晏之见周许无碍后,心情大好,欣然同意。

    还是去年冬天那个位置,那一天陆瑾辰从周晏之口中得知周许已经订亲的事实。

    这一次陆瑾辰笑着主动给他倒了一杯酒,周晏之忙双手接过。

    “上次听你说,赵言舟的父亲去你家取消了周许和赵言舟的订亲?是吗?”

    周晏之点了点头,“上次我兄长来,亲口说的,当时我们都以为赵言舟生死未卜,他还让我好好劝慰劝慰阿许。”

    陆瑾辰嘴角含笑着问:“那阿许现在是没有婚约了?”

    周晏之疑惑地看着他点了点头,端起桌上的酒杯刚喝了一口,陆瑾辰笑着凑近:“你觉我怎么样?可以娶阿许吗?”

    “咳咳……”周晏之半口酒还没吞下去,被呛得脸通红,随即用袖子掩着嘴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陆瑾辰收起了笑脸,反问:“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吗?”

    周晏之看着坐在对面的人,仔细回想了下,他和周许之间的点点滴滴,尤其是在洛州医馆时,陆瑾辰看向周许的眼神……

    “你莫非是在洛州就已经动心了?”

    “是。甚至比你想象得更早,我陆家祖传的玉佩,我早就送给她了,只是阿许不知那玉佩的意义。”陆瑾辰自嘲着。

    “后来她为了救我而受伤,我当时就发誓一定要照顾她一辈子。我原想回了长安就告诉她我的心意,结果那天我也是坐在这里,听到你说周许已经订亲的消息,后来宴请你们吃饭,我知道了她对赵言舟有情,那一天我疯狂地练剑,想借此麻痹自己不要去想,结果第二天还病了。”

    陆瑾辰叹息着,“我原想着只要阿许过得好,我愿意就此放手,把我的心意埋藏在心底。可后来我看到她被伤得体无完肤,伤心欲绝时,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我不放心再把她交给别人,还是让我来照顾她,让我来保护她吧。”

    周晏之听完沉默了良久,“阿许还不知道吧?”

    陆瑾辰舒了口气,“我想先和你说。”

    周晏之思考了半天,“她今天刚醒来,对赵言舟是不是还有感情?我们也不清楚,你可以暂时不要告诉她吗?”

    陆瑾辰轻笑着,“我明白你的顾虑,我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不介意再多等一段时日,我会等阿许愿意敞开心扉时,再向她说明心意,但如果你父母又要给阿许说亲,那必须得考虑我。”

    周晏之笑着:“行了,我知道了。”

    二人喝完酒,回到周府,下人来报:“宣武节度使节带人亲自来看小娘子!”

    周晏之和陆瑾辰对视后,急忙赶往周许的小院,周通坐在周许床头,拉着她的手,好言相劝:“这次就跟着阿耶回去好不好?长安有什么好的?回汴州家里才好。”

    陆瑾辰一听,心中一紧, 慌忙看向周许。

    周许一眼瞧见站在门口的人,高兴地喊:“阿兄,陆兄长!”

    周通看到周晏之,瞬间脸色晴转阴,“跪下!”周晏之忙屈膝跪下。

    “阿许伤成这样,身体还未恢复,你作为兄长还有心思出去喝酒?”

    周晏之沉默不语,陆瑾辰忙解释:“节度使误会了,是我今日邀请晏之兄去喝酒的。”

    周通抬眼:“我在管教自己的儿子,陆尚书有何高见?”

    陆瑾辰忙拱手,“不敢!”

    周许见状,忙解开误会,“阿耶,你错怪阿兄和陆兄长了。这些时日,他们二人天天都过来看我,陆兄长专门请医师日日为我把脉,见我一直昏迷不醒,还把宫里的太医请过来为我把脉;我昏迷时,晏之阿兄每晚拉着我的手,讲我们一起在汴州的趣事,一遍又一遍。他们这段时间总是忧心我,今日见我醒来,心里高兴才出去喝了一杯。我觉得天下兄长没有能比他们做得更好的了。”

    听了周许的话,周通的脸色才缓和了,对着周晏之说:“起身吧。”

    “谢阿耶不怪罪。”周晏之乖乖起身。

    周通看着周许消瘦的脸庞,“我明日还要进宫,我给你带来了上好的灵芝,已经吩咐后厨做好,你等会要全部吃完。”

    “好好好,我绝不辜负阿耶的心意!”周许笑着。

    周通看着站立在一旁的陆瑾辰,“老朽刚才也是一时心急,错怪陆尚书,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陆瑾辰忙拱手,“节度使拳拳爱子之心令人动容,下官能理解。”

    周通笑着拍了拍他肩膀,走了出去。

    周晏之这才舒了一口气。

    周许笑着:“阿兄见到阿耶怎还像儿时一般畏惧?”

    周晏之笑着点了点周许的额头,“我们兄妹三人,只有你天不怕地不怕!”

    周许看着陆瑾辰关切的目光,轻声说:“兄长,清浅这半年跟着我吃苦了,我现在都已经好了,可以让她回去休整一段时日吗?”

    站在一旁的清浅忙拱手,“属下不累。”

    陆瑾辰看着周许恳切的目光,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也许是昏睡太久,在夜阑人静的时候,周许却没有一丝睡意,她起身坐到了桌前,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是去年元日时,赵言舟送给她的同心结。

    周许把香囊里的白玉指环也放了进去,思考了良久,写下了一封信,一起放进了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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