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安过春节
御贤王府的内院,一男子古铜色的肌肤,双眉粗而长,充满了粗犷的男性魅力,他薄薄地、嘴唇上翘的嘴,看起来有些冷酷,直鼻翘嘴,干干净净,看起来冷酷,但笑起来时很阳光。
他看着这冷清沉寂的王府,“表哥!你好歹也是王爷!生活过得也太无趣了!”
“你若嫌无趣,可以回皇宫,何必挤在我这里?”
王昶不服气,“我昨日才刚回京,这不是见你一人住在贤王府,怕你寂寞,才过来陪你吗?”
“明日就是除夕,表哥还是搬回去吧,过年就该一家人团团圆圆,你看我都从千里之外赶回来了。”
陆瑾辰叹了口气,“行了,知道了。”
很快到了除夕,周家下人们开始忙碌着准备晚上的“团年饭”。周许写完桃符,带着人一起贴门神、贴桃符、贴年画、挂灯笼,忙得不亦乐乎。
周晏之下值回来,一眼瞧见站在高高梯架上的周许,一手拿着灯笼,侧身去够着旁边挂灯笼的钩子,下面扶着梯子的天远心惊胆颤地看着她。
周晏之赶紧走到梯架下面,看着上面晃晃悠悠的周许,准备随时接着她。
周许试了好几次,终于挂上了。“好了,挂好了。”周许从梯子下了几步后,轻松地跳了下来。
天远皱着眉头:“以后这种粗活还是交给我们来干吧,让我看着你干活实在心累。”
周晏之笑着:“阿许又在顽皮了!”说完吩咐旁人专门把东厢房收拾出一个房间。
转眼到了日暮,除夕的团圆饭开始陆续上桌,周许看着桌上鸡、鸭、鱼、肉以及各种时令蔬菜应有尽有。
赵言舟带着丁冲及时赶到,周晏之连忙招呼他坐下。
赵言舟起身先给周晏之倒了一杯酒,随后说道:“感谢晏之兄长收留我过年,我干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只要你和阿许好好的,我就高兴!”周晏之回敬。
“阿兄,说什么呢!”周许赧然地瞪了他一眼。
周晏之笑着:“你们都已经订了亲,就是一家人了,我说得对不对?”
赵言舟笑着:“谢兄长认可!”
除夕夜,宫廷里灯火通明,照耀星空,皇帝设宴招待宗亲,太皇太后、皇后、刚赶回两天的王昶、安乐公主一家、还有郑婉清都在列,只有仪王称病未出席。
阵阵乐曲过后,是一番客套的敬酒词,皇帝看向王昶,依旧是一副风流倜傥、事不关己的模样,颇感头痛,“阿昶过完今日就二十二了,预备什么时候成婚呢?”
王昶笑着看向陆瑾辰:“表哥比我还年长一岁,他都没成婚,我急什么?”
陆瑾辰手中的筷子一愣,默默地放下了,拿起了酒杯。
皇帝笑着训他:“你能和阿辰比?谁像你一天到晚在外游荡?不干正事? ”
“得了,我什么也不说了!”王昶笑着举起双手,佯装投降。
皇帝看了看皇后,“清儿也不小了,皇后替朕留意着,给她寻个好人家,我来赐婚。”
“是,臣妾记在心里了。”皇后优雅地起身行礼。
“皇帝表哥,清儿只愿终身服侍在姨母身边,请表哥成全。”郑婉清俯身跪地。
皇后含笑着说:“清儿表妹,安乐公主身份何其尊贵,难道身边还缺那一两个侍女吗?你说要终身服侍在公主身边,说得倒像是公主亏欠了你似的。”
“我绝无此意!”
“你是无此意,只是在旁人看来,若你终身侍奉公主,到底是陆家委屈你了。”
“我……”郑婉清一时语塞,到底还是低下了头。
安乐公主见她委屈地模样,打着圆场:“好了,今日除夕家宴,就不说这些了。”
王昶看着这两个女人的一场“戏”,心里直呼着女人都太可怕了!
好容易等到待宴席散去,皇帝看着皇后,欣慰地说:“今日多谢皇后了。”
“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荣幸。”皇后微笑着。
从皇宫出来,安乐公主看着陆瑾辰,“阿辰,今日过年, 就跟娘回家住吧。”陆瑾辰看着安乐公主期盼的眼神,点点头。
郑婉清服侍完安乐公主,回到自己的房间,生气地坐下,看到婢女端上来的茶壶,瞬间用手打翻,碎了一地,婢女不知所措连忙跪下请罪。
郑婉清咬牙切齿地说:“既然都联起手欺负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周府东厢房小厅里,周许、赵言舟和周晏之正围坐在火炉旁守岁,一旁的小圆桌上桌摆满了各种糕点、果脯和糖果。
周许低着头一边看着话本,一边吃糕点。
赵言舟轻声劝说:“晚上少吃些,免得睡不安稳。”
周许翻了翻手里的话本,无聊地打着哈欠,“我想睡觉了!”
看着她一脸困顿的模样,赵言舟有些不忍心,笑着说:“去吧,我替你守岁。”
周晏之在一旁无奈摇了摇头,“在汴州家里有我阿耶惯着她,现在你又惯着她,她早晚要上天的。”
周许冲着埋怨的周晏之做了个鬼脸后,转身离开。
赵言舟看着周许的背影,一直消失在眼帘,轻笑着感慨:“呦呦能一直这样,没有变,真好。小时身体不好,没有玩伴,不能像别人一样肆意玩耍,每天还要喝难闻的药汤,那时觉得自己很孤独。后来阿耶带我去汴州看病,遇见了呦呦,她每天和我在一起,陪我说话,带我一起玩,像小太阳一样,在我最沮丧、无助时,是她赶走了我心底的阴霾,温暖了我,给了我勇气。”
“那时我就发誓,要一直和她在一起,对她好,让她永远有着春天般阳光温暖的笑容。”
赵言舟低下头笑了笑:“这些天我很开心,她愿意接受我。其实这几年我一直很怕,我怕她不喜欢我,又怕她忘了我。”
周晏之笑着说:“所以你才年年给她送礼物?”
赵言舟赧然地点了点头。
“我信你对阿许的用心,好兄弟!”周晏之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臂膀。
元日是新年的第一天,天未亮,宫外已人头攒动,威武的将士巡守宫门,宫中火把明亮,皇帝穿上火龙衣,宫殿高耸入云,宫女似在云中穿行。来朝贺的人按位次排列,左右雉扇轻轻张开,廷上歌舞阵阵。官员穿着华丽的朝服,雅乐九奏,竿声磬声铮铮,三公给皇上献寿,皇上赐福大臣。天亮后宣告百姓,共保太平盛世。
赵言舟是羽卫,过年期间是轮流值守,所以不用进宫。
大清早,阿桃喜笑颜开地拿来周许的新衣,“今日新年,小娘子穿这身衣服喜庆!”
周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戴雪白的棉帽,身着一袭桃红的夹绒锦袍,腰间配着一块细腻莹白的玉佩,这装扮更显得肤色白皙。
刚开门,只见身着一袭紫衣长袍的赵言舟坐在小院的石凳上,似是等了许久。
见周许过来,赵言舟从身旁拿出一个小巧而精美的盒子,递了过去,“送给你的新春礼物。”
周许打开盒子,一枚做工精致的同心结赫入眼帘,旁边还附带着一张字条:“腰中双绮带,梦为同心结。”
周许低头莞尔一笑,拿起同心结便问:“这是你亲手编的吗?”
“是,但我手笨,只会编这种最简单样式。”赵言舟解释。
周许把同心结捧在手心,微笑着说:“我喜欢。”随后又低声说:“可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赵言舟温柔地笑了笑,“你身上有我最喜欢的礼物。”
“什么?”周许不解的问,“闭上眼。”赵言舟哄着她,
周许心有些慌,低着头,赵言舟上前一步,双手握住周许的手,缓缓低下头,闭了眼,在周许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许久,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周许感受到额间柔软的唇,让她恨不得立刻躲开,却又十分贪恋,这是她此生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周许睁开眼,看到眼前的男子正笑吟吟地看着她,赧然地用手捂住了脸。
赵言舟笑着抱住了她,“想不到我们呦呦竟然如此害羞。”周许笑着威胁:“不许再说!”
吃完早食,正是午前时分,屋外阳光正好,周许招呼大家到院子中央玩投壶游戏,所有人轮流来,谁没投中,罚贴字条。
几轮下来,周许、阿橘、阿桃、丁冲脸上都贴满了纸条,尤其周许在下巴上贴了一圈白色的长条。
赵言舟实在忍俊不禁,笑话她是白胡子老爷爷,周许见状,恼羞成怒,上来就要揍人。
看着周许又凶又恼的模样,赵言舟连连求饶,哄着她,答应午后带着她去逛集市,周许这才转怒为笑。
陆瑾辰参加完宫里的“大朝会”,安乐公主派人来请他。
看着陆瑾辰冷峻的脸,“清儿是个女子,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出去,怎么说她也是你的表妹,你作为表哥难道还不能带她出去玩一玩?”安乐公主苦苦相劝。陆瑾辰这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过年的西市一如既往地热闹,有个大汉带着几只猴子在表演顶坛子、钻火圈,周围挤满了围观的群众,一只猴子端着小簸箩一摇一摆地收钱,周许一笑,从袖子中拿出荷包,掏了几文钱给它。
然后大汉又表演吞大刀,周许笑着跟着一起喝彩。赵言舟看着她高兴似孩童的模样,轻笑着摇了摇头。
看完表演,周许意犹未尽地拉着赵言舟在街上闲逛着。
此时郑婉清一身华冠贵服走在西市的街道上,身旁的燕儿紧紧搀扶着她,生怕旁人有所冲撞。
陆瑾辰默默地跟在她们身后,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就是因为面嫩,才要选这种凶恶的面具,你觉得我戴着怎样?”
顺着声音望去,一个头戴雪白棉帽,身着一袭桃红的夹绒锦袍,身形瘦削的少年,戴着面具,侧身看向旁边一个英姿挺拔的男子。
男子笑吟吟地点头:“极好。”
少年拿下面具,露出熟悉的笑脸:“老丈,我就要这个。”一旁的男子很自然地笑着递过银钱。
看着周许喜笑颜开地拿着面具,和男子一起离开的背影。陆瑾辰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二人态度亲昵,旁若无人,毫无疑问,那男子就是她的订亲对象。
陆瑾辰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回想起当初在医馆,她不愿回长安时,自己还说新年长安的街道热闹繁华,哄着她一起回来。没想到,她现在是回长安了,但陪在她身边的却是别人。
陆瑾辰低下头,踌躇了片刻,再也不想逛下去,再抬起头,看向她离开的方向,却发现她一人站在街道旁边,无聊地四处张望,似乎在等人。
集市上来来往往的人流,在陆瑾辰眼里仿佛都是背景,他眼里只剩下那个站在人群里少年。
“阿许?”陆瑾辰还是忍不住走上前,周许转过身惊喜地叫道:“兄长,新年顺遂!前几日听闻你身体抱恙,现在好了吗?”
陆瑾辰点点头:“早已痊愈!”
周许笑着:“那太好了。”
陆瑾辰微笑地说:“过两日,晏之要过来拜年,阿许可要一起?”
周许连连点头:“当然要一起去。”话音刚落,陆瑾辰看向一旁手里拿着糖人走近的男子。
周许见赵言舟过来,忙给他介绍:
“这是我的朋友,赵言舟,是羽林军中的羽卫。”
“这位是晏之兄长的朋友也是同僚陆瑾辰,也是我的兄长。”周许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
赵言舟拱手敬礼:“见过陆尚书。”陆瑾辰微笑着颔首。
郑婉清在不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表哥虽然人跟着出来了,但心思却从没放在她的身上,甚至将她视若空气,一想到这里,气得用手指将手中的帕子绕了一圈又一圈,再无闲逛的心思。
分别后,赵言舟好奇地问:“你唤陆尚书兄长?”周许点点头:“我们第一次介绍时,他要求的。”
“听闻你在洛州受伤,也是因为他吗?”
周许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他也知晓你女子的身份?”
周许想了想:“我受伤后,他应该是知道了。”
听完,赵言舟觉得心里有些酸涩。